第四十四章 留房不留人（下）
萧某喝了杯茶后接着道：“我先生出身贫寒，年轻的时候在我们家染厂打工，我父亲见他很能吃苦耐劳，性情也温和，学历虽然低，但是头脑灵光，学东西上手很快，便有意把他招为上门女婿，问了我意见，我见他身材高大，模样长得也讨人喜欢，便也同意了。
头几年他确实待我很好，很细心，也很体贴。后来我父亲过世后，他接手管理染厂，借口厂里事情忙，对我越来越不关心。
干了几年染厂后，他觉得染厂污染太大，对人的身体不好，再加上我们确实结婚几年都没有小孩，很有可能是受了染厂污染的原因，于是他便提出变卖了染厂，进城做生意，我想了想也同意了。
做生意嘛做熟不做生，再后来我们便用变卖染厂得来的钱，在国际轻纺城一楼跟别顶了一个档口来做棉布生意，万事开头难，我们刚开始也没挣到什么钱，后来市场行情突然火爆起来，客户都直接提现金到档口门前抢货。
那两年行情火爆，我们赚了一些钱，便买了房和车，从那时起，他就变了，变得骄傲自满起来，他觉得自己是个经商天才，要把档口生意做大做强，要开更多分店，还要开织布厂，染厂，实现产业一条龙，确得规模优势，降低成本，提高利润率，甚至想把公司干成大企业大集团，然后如上市融资，到股票市场圈钱，成为真正的大富豪。
这些想法本没有错，但是他学历低，学习那些现代企业经营管理理论等都只是学到一点皮毛，再加上好高骛远，眼高手低，除了档口生意还赚钱外，他的其他想法实施起来都跟设想完全不同，不尽没赚到钱，还干啥亏啥，两年不到就把我们之前赚的钱亏得七七八八。甚至连一楼档口的房租都交不起，于是乎，我们只能退一步，把一楼档口转租出去，拿到一笔转手费，然后在三楼租了个档口勉强继续经营。
不过档口位置不好，人流较少，生意却是大不如前，我们每天空闲的时间也变得很多。他时常抱怨时运不济，错失了很多发财的机会，人也变得浮夸和懒惰起来。去年开始，他闲得无聊，再加上他那些狐朋狗友经常晚上带他出去喝酒打牌，他学得很快，打牌技术越来越好，刚开始那一阵子他经常一脸得意赢钱回来请我和孩子吃宵夜，后来渐渐输多赢少，档口的抽屉里每日卖货收的现金，经常被他拿去赌钱，每天晚上只有输光了才肯回家。稍微劝一下他，他就发脾气，砸家里的东西。
直到他开车撞人前一个晚上，家里的钱已经全被他输光了。家里就剩一套还没还完房贷的商品房和一辆丰田皇冠车能值点钱。”
“房子还没有还完房贷，再加上我们只有一套房子，卖了的话我和孩子以后没有地方住，另外小孩上学也没有学位，所以房子要留着。至于丰田皇冠车，他进去了，而我比较少开车，可以变卖了，这车开了5年，买的时候45万左右，丰田车保值现在应该还值28-30万左右。再加上我还有一些金银首饰，全部变卖了应该也能值20万左右。至于档口仓库里面那些棉布存货，临时变卖也卖不出几个钱。”
“我这边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家底基本已经被我先生输光了，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部变卖了，大概也就能凑出50万，再多，我也实在没办法了。”
陈东野听她长篇大论讲了一大堆话，归纳起来就一点，她对黄某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房子她要为孩子将来上学留着，她最多拿出50万元。至于这笔钱够不够，黄某能不能活就看天意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么一说，陈东野倒也能理解萧某的苦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摊上这样一个染上赌瘾的丈夫，把家产都输光了不止，还惹出这么大的祸事，要赔这么大一笔钱，她能为黄某做到这个程度，确实已经是看在夫妻多年的感情份上，做到仁至义尽了。
可只有50万，陈东野真没有信心能让受害者家属满意。其实就是按照陈东野计算的拿出100万来，其实也是有点勉强的，人家一农村家庭培养一个重点大学的学生真不容易啊。
萧某见陈东野听完后，一脸严肃，良久了，沉默不语。有点着急道：“陈律师，真不是我不肯再多拿钱出来，我是真的没办法了，50万真得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丈夫那边的亲人大多都是农民，也都没几个钱，从老家那边也借不到钱。而我的亲戚，唉，还欠着不少旧债没还，都是......唉，不说了。”
陈东野见状也不多说，无可奈何道：“我先帮你相对方探探口风吧，我说的100万，已经是按照最低的标准计算的，只有50万，说实在的，我把握不大。”
陈东野想了想，还是决定再试探问一句道：“另外，你们的房子真不能抵押或变卖吗？银行贷款没还完，从法律的角度上说，不影响你出卖房子，只要你卖掉房子前，征得银行同意，并变卖款优先偿还银行就可以。”
萧某突然变得一脸冷漠，斩钉截铁地道：“房子不能动，这是我的底线。这也是为了孩子着想，我相信他能理解。”
陈东野想了想，最后一次劝道：“之后学区房的政策可能会改变，学位方面，租售同权，租房子住，小孩子也能有学位，不影响上学。你看？”
萧某起身，摆了摆手道：“陈律师，这方面，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你不用再劝我，房子不能动，这是我的底线。其它我能帮上忙的，我都尽全力配合你。我真心希望能保住我先生一命，但如果要我卖掉房子来换他下半生也只是苟延残喘的活着，我不愿意。不是我心狠，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将来打算。陈律师，你现在还年轻，可能还不能理解，等你以后结婚有了孩子后，你就能体会我此刻做这个决定的心情。”
陈东野心中暗叹一声：到底还是人心难测啊，这究竟真的是小孩比大人重要呢，还是房比人重要！
陈东野心里有些矛盾，不过也言尽于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起身向萧某吩咐了几句，让她尽快把作为品格证据的社会调查报告做好，然后再通知他来拿。
萧某见陈东野起身要走，便挽留道：“陈律师，劳烦你那么多，中午抽空一起吃个午饭，让我有机会表示一下感谢。”
陈东野告知萧某自己上午还有其他事要忙，说道这一切都是他应该做的，让萧某不用破费，之后有什么消息再随时联络，说完直接挥手告辞，迈步离开。
陈东野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房子就算涨价再快，现在卖了，以后孩子长大有出息了还是有机会买回来；父亲的德行再不堪，见死不救，孩子以后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没有父亲与租房子住，那个对孩子的伤害更大，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陈东野想起自己的童年，想起自己过世的父母，心中堵得厉害。实在不想再和萧某多呆一会。
头几年他确实待我很好，很细心，也很体贴。后来我父亲过世后，他接手管理染厂，借口厂里事情忙，对我越来越不关心。
干了几年染厂后，他觉得染厂污染太大，对人的身体不好，再加上我们确实结婚几年都没有小孩，很有可能是受了染厂污染的原因，于是他便提出变卖了染厂，进城做生意，我想了想也同意了。
做生意嘛做熟不做生，再后来我们便用变卖染厂得来的钱，在国际轻纺城一楼跟别顶了一个档口来做棉布生意，万事开头难，我们刚开始也没挣到什么钱，后来市场行情突然火爆起来，客户都直接提现金到档口门前抢货。
那两年行情火爆，我们赚了一些钱，便买了房和车，从那时起，他就变了，变得骄傲自满起来，他觉得自己是个经商天才，要把档口生意做大做强，要开更多分店，还要开织布厂，染厂，实现产业一条龙，确得规模优势，降低成本，提高利润率，甚至想把公司干成大企业大集团，然后如上市融资，到股票市场圈钱，成为真正的大富豪。
这些想法本没有错，但是他学历低，学习那些现代企业经营管理理论等都只是学到一点皮毛，再加上好高骛远，眼高手低，除了档口生意还赚钱外，他的其他想法实施起来都跟设想完全不同，不尽没赚到钱，还干啥亏啥，两年不到就把我们之前赚的钱亏得七七八八。甚至连一楼档口的房租都交不起，于是乎，我们只能退一步，把一楼档口转租出去，拿到一笔转手费，然后在三楼租了个档口勉强继续经营。
不过档口位置不好，人流较少，生意却是大不如前，我们每天空闲的时间也变得很多。他时常抱怨时运不济，错失了很多发财的机会，人也变得浮夸和懒惰起来。去年开始，他闲得无聊，再加上他那些狐朋狗友经常晚上带他出去喝酒打牌，他学得很快，打牌技术越来越好，刚开始那一阵子他经常一脸得意赢钱回来请我和孩子吃宵夜，后来渐渐输多赢少，档口的抽屉里每日卖货收的现金，经常被他拿去赌钱，每天晚上只有输光了才肯回家。稍微劝一下他，他就发脾气，砸家里的东西。
直到他开车撞人前一个晚上，家里的钱已经全被他输光了。家里就剩一套还没还完房贷的商品房和一辆丰田皇冠车能值点钱。”
“房子还没有还完房贷，再加上我们只有一套房子，卖了的话我和孩子以后没有地方住，另外小孩上学也没有学位，所以房子要留着。至于丰田皇冠车，他进去了，而我比较少开车，可以变卖了，这车开了5年，买的时候45万左右，丰田车保值现在应该还值28-30万左右。再加上我还有一些金银首饰，全部变卖了应该也能值20万左右。至于档口仓库里面那些棉布存货，临时变卖也卖不出几个钱。”
“我这边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家底基本已经被我先生输光了，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部变卖了，大概也就能凑出50万，再多，我也实在没办法了。”
陈东野听她长篇大论讲了一大堆话，归纳起来就一点，她对黄某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房子她要为孩子将来上学留着，她最多拿出50万元。至于这笔钱够不够，黄某能不能活就看天意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么一说，陈东野倒也能理解萧某的苦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摊上这样一个染上赌瘾的丈夫，把家产都输光了不止，还惹出这么大的祸事，要赔这么大一笔钱，她能为黄某做到这个程度，确实已经是看在夫妻多年的感情份上，做到仁至义尽了。
可只有50万，陈东野真没有信心能让受害者家属满意。其实就是按照陈东野计算的拿出100万来，其实也是有点勉强的，人家一农村家庭培养一个重点大学的学生真不容易啊。
萧某见陈东野听完后，一脸严肃，良久了，沉默不语。有点着急道：“陈律师，真不是我不肯再多拿钱出来，我是真的没办法了，50万真得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丈夫那边的亲人大多都是农民，也都没几个钱，从老家那边也借不到钱。而我的亲戚，唉，还欠着不少旧债没还，都是......唉，不说了。”
陈东野见状也不多说，无可奈何道：“我先帮你相对方探探口风吧，我说的100万，已经是按照最低的标准计算的，只有50万，说实在的，我把握不大。”
陈东野想了想，还是决定再试探问一句道：“另外，你们的房子真不能抵押或变卖吗？银行贷款没还完，从法律的角度上说，不影响你出卖房子，只要你卖掉房子前，征得银行同意，并变卖款优先偿还银行就可以。”
萧某突然变得一脸冷漠，斩钉截铁地道：“房子不能动，这是我的底线。这也是为了孩子着想，我相信他能理解。”
陈东野想了想，最后一次劝道：“之后学区房的政策可能会改变，学位方面，租售同权，租房子住，小孩子也能有学位，不影响上学。你看？”
萧某起身，摆了摆手道：“陈律师，这方面，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你不用再劝我，房子不能动，这是我的底线。其它我能帮上忙的，我都尽全力配合你。我真心希望能保住我先生一命，但如果要我卖掉房子来换他下半生也只是苟延残喘的活着，我不愿意。不是我心狠，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将来打算。陈律师，你现在还年轻，可能还不能理解，等你以后结婚有了孩子后，你就能体会我此刻做这个决定的心情。”
陈东野心中暗叹一声：到底还是人心难测啊，这究竟真的是小孩比大人重要呢，还是房比人重要！
陈东野心里有些矛盾，不过也言尽于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起身向萧某吩咐了几句，让她尽快把作为品格证据的社会调查报告做好，然后再通知他来拿。
萧某见陈东野起身要走，便挽留道：“陈律师，劳烦你那么多，中午抽空一起吃个午饭，让我有机会表示一下感谢。”
陈东野告知萧某自己上午还有其他事要忙，说道这一切都是他应该做的，让萧某不用破费，之后有什么消息再随时联络，说完直接挥手告辞，迈步离开。
陈东野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房子就算涨价再快，现在卖了，以后孩子长大有出息了还是有机会买回来；父亲的德行再不堪，见死不救，孩子以后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没有父亲与租房子住，那个对孩子的伤害更大，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陈东野想起自己的童年，想起自己过世的父母，心中堵得厉害。实在不想再和萧某多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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