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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夺婴女鬼

    “造孽啊!造孽啊!”老婆子最为激动,悲愤地滑到了地上,“天要亡我老蒋家!生那么多女孩儿有什么用!“

    刘知易只能先顺着老人的脾气,害怕外婆气得犯了病,连忙把她从地上搀扶起来,说道:“外婆你别伤心,两位表姊妹都玲珑剔透,善解人意,也是蒋家的血脉。再说,舅舅舅母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外婆还在唉声叹气,蒋生言已经进到房里,叫下人喊来大夫给夫人诊治。

    齐月才刚刚赶到蒋府,大门紧闭,她听到里面的哭闹声也管不得那么多规矩,踩着墙面一跃跳进了蒋府,迅速找到这个灯火闪烁而人声嘈杂的院子。

    “齐——吴伤,你怎么回来了。“刘知易率先看到在晦暗的灯光中齐月的身影。

    齐月没有心思跟他招呼,手上的琉璃珠在发疯似的闪耀——看来是个棘手的恶鬼。齐月掠过刘知易和他的外婆,闯入房间内,果然看见一个女鬼趴在梁上。女鬼在梁上露出一副痛快的奸笑,怀中俨然抱着一个婴孩模样的小鬼。

    齐月的突然闯入打断了梁上女鬼的得意嘴脸,她迅速侧身,穿过窗溜走了。齐月立刻从房里出来,跟着女鬼在府上穿梭。齐月聚出金色的灵气,向逃窜的女鬼射去。女鬼灵巧地躲开她一次又一次的攻击,然后穿入一道封上的木门。齐月一个掌印携着金光冲开了被钉得严实的木门,木板轰然而倒,溅起灰蒙蒙的烟尘。

    齐月又是一道灵气射出,击中了女鬼的脖子,金色灵气绕着她的脖颈环成一道金色的绳索,灼伤着女鬼的肌肤。齐月走进这座荒废的院子,伸出右手,绳索自动延长到她的手心。齐月用力拉着绳索,女鬼双手扣住绳子,抵在地上意欲挣脱,两人对峙。女鬼瞪大双眼,突然爆发出巨大的怒意,怨气以她为中心裹挟着空气波动,竟然破开了齐月的灵气绳索。

    齐月一时反应不及,也被这怨气压得后退几步,废弃的院子烟雾弥漫,女鬼跳入一口枯井消失了。

    齐月呆在原地,这是第一次有怨鬼能挣脱住她的控制,这完全是意料之外。而后刘知易和蒋生言跑了过来。蒋生言一看到那口枯井,一丝心虚和害怕闪过眼眸,被齐月恰好捕捉。

    这本该是一口封井,然而井口已经半开,厚厚的井盖已经侧靠在井口上,井盖上还有些奇怪扭曲的符号和文字。刘知易一脸不解,只是询问道:“吴伤,发生什么了,是有鬼吗?已经解决了吗?你受伤没有?”

    “蒋大人?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齐月看到蒋生言一直盯着井口看,眼睛大睁,额头开始冒冷汗,侧过头问他,“蒋大人是很害怕这口井?”

    “没有!”蒋生言突然提高声量的回答道,但是上下微微颤抖的肩膀和变得急促的呼吸出卖了他。

    而后老婆子被侍女扶着一颠一颠的来到众人中间,她一看到这口井,也是一脸惊恐震惊,颤巍巍地跪下来,趴在井口上骂:“你个贱人!你个贱人!就是你!要拿走我们蒋家人的儿子,你个疯子!”

    突然这蒋生言对着齐月跪了下来,乞求着:“吴姑娘可否救救我蒋家,求求你救救我蒋家,我蒋家百年香火,不能因为这个女鬼给弄断了啊!”

    刘知易看着自己的舅舅就这样跪在地上,赶忙上去扶,却被蒋生言的手挡住,甚至给齐月磕了两个响头。

    齐月叹了口气,虽然她确实算得上是这里人的老祖宗,但被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大的中年男人跪拜还是有些奇怪,但她也只是说道:“既然这恶鬼被我碰上,我是一定会除的,但是关于这个女鬼和这口枯井的来龙去脉,你必须全盘告诉我。“

    蒋生言如捣蒜般点头,扶起还在井口哭喊着大骂的老母,说道:”还请姑娘离开此地,姑娘今晚就在昨天的客房休息吧,等我安顿好府中上下再来与姑娘细说。“

    齐月点点头,蒋生言又看看刘知易,说道:“既然你也在现场,就一起来吧,欸!”

    在蒋生言告诉一切实情前,齐月和刘知易来到客房。刘知易只知道他舅舅去世的前夫人与蒋生言结为婚姻几十年,生了两个女儿,至于其他的隐情,这个侄子一概不知。

    “难道那个女鬼是去世的舅母吗?”刘知易提出这个猜想。

    “不确定。”齐月喝着热茶,眉头皱着,在认真思考着,“若是前舅母,她有什么理由夺走蒋家的男婴。出于对张夫人的嫉妒?还是未能诞下男丁的遗憾?她为什么要害蒋家?”

    连环的问题似乎指向这个猜想的不成立。二人不知默默思考了多久,蒋生言推开门进来了。早上看着还神色明朗的中年男人,一夜经历已经让他满身疲惫倦怠,像是头发都比早上白了几根。

    “蒋大人。”齐月对他颔首,示意他快速进入正题。

    男人眼神疲惫,看了一眼旁边的刘知易,又迅速地跳过,眼神朝着地面,叹了口气,艰难地开口道:“这都是我年轻时造的孽啊……”

    蒋生言年轻时也曾流连烟花巷柳,惹得周身情债,当时他的父母想要他早日成家,于是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压力下,娶了湖州大家周氏幺女为妻,这便是已经去世的夫人。而蒋生言在一次晚宴上喝醉了酒,轻薄了周氏房里的丫鬟苒玲,此事第二日就被周氏发现,周氏想将苒玲逐出蒋家,但蒋生言的母亲见他俩夫妻感情不和,怕是离抱上孙子还早,就顺势将苒玲纳入侧房,而后苒玲生下一个女婴,老婆子不知听了什么道士的话,说苒玲所生的女儿都会克蒋家运势,她就把女婴扔到了荒郊野岭,而后苒玲连生两女,都被蒋生言的母亲夺走扔到了野外,最后苒玲终于生出了男孩儿,但却是个死胎,老婆子确信苒玲会给蒋家带来厄运,苒玲悲痛难忍,最后投入枯井自尽了。蒋家心虚,害怕苒玲冤魂不散死后报复,就请道士封印了枯井,刚刚那处院子也被封住荒废掉了。

    “所以说,那女鬼就是苒玲。那为何说她抢你蒋家的男丁?”

    蒋生言气叹得更重了,继续讲述蒋家发生的故事。在苒玲死后,他跟周夫人也怀过好几胎,但是男孩儿都是生下来就是死胎,只有两个女孩儿健康生了下来,而周夫人最后也是死于生产,而那一次也是男孩的死胎。

    讲到这里,蒋生言显得更苍老了。刘知易不知道自己的舅舅家竟然有这种丧心病狂的历史,一时消化不过来愣在座位上。蒋生言对齐月又是一阵求情,齐月不想再搭理。

    “蒋大人今日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我明早再去井中探查。”齐月除这个鬼,纯粹是因为自己的任务,这样罪孽深重的家庭,齐月可是一点都不想帮。

    蒋生言离开,刘知易回过神来,说道:“明日,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不行。”齐月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他,“苒玲身上谜团众多,力量强大,并不安全。“又想到阿维的异常,无法被引路鬼火吸引的鬼魂,还有抢走男婴的苒玲,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关联?送走刘知易,齐月躺在床上,始终找不到答案。又想起苒玲的身世。

    周夫人的丫鬟,真是像极了她的母亲——一个地位卑微的宫女,被当时还是太子的安荒帝临幸,诞下齐月,在东宫受尽冷眼和屈辱,只能低眉顺眼,苟且偷生,死于冬日的风寒,最后也只告诉年幼的齐月,叫她要好好活着。多么凄凉,又多么脆弱的一生。

    齐月起身来到窗前,打开窗户,晚风吹起青丝,今天的月亮明朗,没有薄云遮蔽,把人的所有心绪揭开地袒露无遗。齐月想着她的母亲也经常看着月亮,仿佛在与它倾诉命运无常。也就是在她的母亲去世之后,齐月学会了坚强——她不要如同母亲般遭受别人的冷眼与嘲笑,更不将希望寄托于一个从天而降的英雄救她于水火。而那时小孩唯一能想到的让自己显得强大的方法,是诉诸于武力,这就是齐月最直观的想法——如果她能打赢她那些兄弟,她就不会再受欺负了。

    也许是出于天赋,也许是出于信念,齐月转变得很快,她爬上院墙,爬上屋顶,偷看她尊贵的哥哥弟弟是如何由师傅教导训练。他们罚站、蹲马步、打木桩、射箭,齐月就把动作和要领记下来,没有木桩,就自己做;没有靶子,就自己拿草编;没有箭和弓,就在深夜无人的时候翻墙进去偷,总能找到办法。日夜锻炼,风雨不辍。后来当东宫举办宴会,齐月在众贵族小姐公子的面前投壶大获全胜,这个卑贱宫女的女儿第一次有了胜利的喜悦,而第二次,就在当晚,她不服气的哥哥弟弟过来找她打架,她把他们都打趴了下,她也鼻青脸肿。但是贱人的女儿怎么能打尊贵的皇孙呢?第二日,她就受了罚,太子妃杖责她,目无尊长,不懂尊卑,多么圣贤而残忍的道理,就这样轻飘飘地判了她的罪,一个孩子的命在贵人手里,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物件。

    想到这里,齐月噙笑,自己也只不过是个悲惨的人罢了,如同她的母亲,如同苒玲,如同这世间千千万万被尊卑贵贱所压抑的受伤灵魂一样,所得皆失,事与愿违。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