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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一百三十九章 弦歌逸云难悟道

    易念一微笑不语。

    刘浩涵道:“吴总能同意嘛?!”

    岳耀东眼睛又暗下来,说道:“即使吴总同意,咱们怎么投资啊!这个需要在境外购买!”

    “师弟!”

    一声喊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易念一起身,只见楼下大厅,梁知兮悠哉地站在大厅中央,仰头看着二楼平台上的几人,脸上弥勒佛似的笑。

    “师兄!”易念一喜道。

    “梁总!”

    “梁总!”

    “梁总好!”

    其他三人也忙问好。

    梁知兮笑道:“好!怎么,开工作会?”

    “闲谈!”易念一笑道。

    “闲谈好!工作是干不完的。”梁知兮道,“谈完了吧!咱们到前院钓两杆,晚上下酒!”

    “好的!”

    易念一迈步下楼,刘浩涵三人也随着下楼。

    来乐城,一个重要的事就是见梁知兮。易念一飞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梁知兮就让他在逸云山庄休息,等公司下班就来和他会面。

    易念一没想到梁知兮来的这么早。

    到了楼下,俩人张开臂膀来个熊抱。

    梁知兮曾说:“吴大金门的情谊地久天长。”

    同门见面,来一个小孩子般的拥抱,似乎是表达这种情感的一种方式。

    梁知兮的双臂如蟒蛇一般,很有力。

    女孩子应该会很喜欢这种强有力带来的安全感。

    梁知兮拍拍易念一的肩膀,说道:“师弟!听吴昕说了,你这一趟菲国之行是险境环生啊!辛苦师弟!”

    “嗨!没那么夸张!一个小蟊贼而已!”

    俩人互相拍拍肩,松开环抱,并肩出前门到前庭院落。

    刘浩涵、陈云飞已经从V11把钓竿、渔具、户外椅拿到前院临水的青石台上摆放好。

    此时,夕阳已落半圆。

    微风吹拂下湖面上波浪泛着条条金色游蛇。

    远山也笼罩在一片金色阳光光晕里。

    初秋时节,乐城却是凉爽而无寒意。

    青石台下,湖面上几片垂柳的金色落叶,如迷你型的扁舟般,随着湖面层层叠叠推来的水波在青石台阶下打转。

    两把海水蓝色的帆布折叠户外椅隔了一米多远,稳稳地摆在青石台上,一旁一株歪腰翠柳。

    俩人各坐了一个户外椅,一人一个钓竿开始垂钓。

    易念一把这一月来了解的法咖依公司财务、人员等情况,详细和梁知兮讲了,项目进展的前景也依据调查情况说了看法。

    梁知兮哈哈大笑,“师弟!还记得数月前,你在此垂钓,我请你来东鑫,你还犹豫不决。现在,已经是行家了!”

    “嗨!用点心,不敢误师兄的大事而已。”

    “老沈的眼光我一直很佩服,他的项目不会错。只是西虹集团一直以来在苏城市府、南城区府的呵护下成长,老沈的精力更多是关注产品,而忘记了江湖的险恶。你去了,你的经历和思维,有利于弥补他的这些短板。”

    “等等!师兄,我怎么听不太明白!”

    “哈~,你这机关多年,那个韬略啥啊~~历练的多!”

    “嘿!师兄,你这侃我呢!”

    “玩笑!玩笑!不过,师弟,你这去了一个月,就急匆匆地回来。不仅仅是想弟妹了吧!”

    “还想这垂钓之乐!”

    俩人大笑。

    说笑间,梁知兮的钓竿浮漂抖动,有鱼儿上钩了。

    梁知兮忙站起提竿,一条水线在湖面波纹滑动,把规则的波浪线画出一道涟漪来。梁知兮悠哉地双手持着钓竿,缓缓溜了一阵,慢慢把那一道水线拖到岸边。

    易念一拿起抄网,兜底抄了。入手深沉,出水看,是一条尺余长的青鲢鱼,在渔网中疯狂摆动,直甩了俩人一身的湖水。

    “梁总,财气来了!”

    易念一把渔网上举,鲢鱼和梁知兮来了一个对眼。

    梁知兮笑道:“别往这儿杵,一会从网里蹿出来,掉湖里了。”

    “和你对上眼了。这鱼就奔你来的,不会再蹿湖里了。”

    “你这样说,就不好那她下酒了。快扣地上,我把鱼钩摘了。”

    易念一把鱼扣在草地上。

    梁知兮左手扣住鱼头,右手轻轻把鱼钩从鱼嘴里摘了,把鱼放到一侧的鱼桶里。抬手把双手的鱼腥沫子都抹在易念一新换的运动裤裤腿上。

    易念一把抄网一丢,抹了一把裤腿伸手抹在梁知兮的肩头,俩人如孩子般,闹了一阵。

    梁知兮伸手做了一个打住的姿势,低声说:“注意形象!让小朋友们笑话。”

    易念一瞥见刘浩涵、陈云飞、岳耀东三人坐在帆形遮阳伞下长桌旁的椅子上,脸都憋的通红。

    大概是看俩人如孩子般的疯癫,想笑又不敢笑,硬憋的。

    易念一疯疯癫癫,他们几人都习惯了。

    只是没见过一向虽然笑容可掬、但又威严让人不敢忤逆的梁知兮也如此孩童。

    易念一冲三人打了一个响指。

    三人总算把憋着的笑呵呵地笑出来了。

    梁知兮坐回垂钓户外椅,笑道:“我这在一帮小朋友面前维护的老总形象,今天是一朝崩坏啊!”

    “绷着多累!不如崩坏!”

    易念一也坐回椅子,接着盯自己的钓竿鱼浮。

    梁知兮又挂了饵料,重新抛回湖里,把鱼竿卡在支架上,笑道:“刚才打岔了。你回来还有什么诡计?”

    易念一将自己的一些担心说了。

    梁知兮侧头打量易念一,说道:“师弟!你这又太腹黑了!柳师姐和我会全力支持你,不会干中途撤资的事。至于,于清的集庆城投,以你和于清之前的关系,她也不会置你于不顾。”

    “于清的集庆城投自然没问题。但集庆城投的董事长多是任命的,如果于清高升,新董事长态度如何就难说了。”

    “于清执掌集庆城投时间不长,不会这么快就换董事长吧!”

    “未雨绸缪!”

    “得!你这阳光男,这么快就变腹黑贼了!”

    “嗨!我还不是遵照师兄的旨意,让沈腾飞阳光灿烂,我负责阴谋诡计嘛!”

    梁知兮笑笑,“据说,正直善良的人一旦黑化就比坏人还坏。师弟,你别黑化啊!师兄还是喜欢那个阳光正直、光明磊落的小师弟。”

    “**同志不是说嘛!对待敌人要向冬天般的寒冷,对待人民要像春天般的温暖。我是双重人格!”

    “说说你的想法。”

    易念一将心中的“三个计划”说了,笑道:“我这些天琢磨的,也不知可行否!”

    梁知兮沉吟道:“师弟,你的后两个想法可行,可以并为一条。”

    目光远眺湖面上的青山倒影,缓缓说道:“你在普顿市,我和老宋也没闲着。老宋一直有意于西虹集团,目前二级市场上的筹码,他手上不少。对老沈普顿市的项目他也很有兴趣。如果老沈能放心顾虑,老宋愿意做这个外援。”

    “至于,稳定西虹集团的运转,关键的一条不是指望那些人良心发现。而是,咱们要把董事会夺回来,由宋江南派人掌控集团运转,定然不会有问题的。”

    梁知兮说到这里,看向易念一,说道:“师弟,你能说服老沈和老宋联合把一新食品的人从董事会赶出吗?”

    易念一望着湖面沉默了。

    沈腾飞的潜意识里,还是把宋江南作为竞争对手,不然当初也不会拒绝宋江南而找了一个外来的“和尚”一新食品作为战略投资人。

    和宋江南联合从董事会驱逐一新食品的人,让江南集团掌控西虹集团,这样操作,沈腾飞只怕会担心,前拒狼、后迎虎。

    一新食品虽然做事狠辣,但毕竟是外来户,虽然有石城云家支持,但如果沈腾飞能够脱身,倒有搬回局面的机会。

    宋江南的江南集团在汉东省可是根基深厚,如果江南集团入主,宋江南如果不让,只怕沈腾飞很难再重掌西虹集团了。

    梁知兮看易念一的神情已经知道答案,笑道:“等你在青山享受过小日子,先飞石城,我也去石城,咱们和老宋再聚聚。无论如何不能让西虹集团倒了,让债务都压到普顿市的项目上。这也符合老宋的利益,他在西虹集团投入太多,不能让一新食品折腾的归零了。”

    “好!”

    易念一应道。

    梁知兮笑道:“师弟,至于你的第一个计划,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于清、柳师姐对云逸投资的成绩都很满意。”

    易念一心道:“我不是要多多赚钱哄几位大佬开心,而是想储备一些能够独立支配的资金以备不时之需。”

    和梁知兮倒也不用隐瞒,把自己的坏想法说了,也把计划利用投资名义转一笔资金出去投资BTC币的疯狂想法也说了。

    梁知兮听完目瞪口呆,愣了半晌,喃喃说道:“师弟,你真黑化了!如果集庆城投将来审计出来,和你认真算账,这个足够把你送进监狱的。”

    易念一苦笑道:“我已犯错了!再错一把也无妨!错错为对!希望能把事情做成弥补之前的过错。”

    梁知兮不知他说的“我已犯错了”是何意,坚定摇头说道:“不行!咱们不差钱!不能让你置于险地!”

    易念一笑道:“闻木樨香否?”

    梁知兮深吸了口气,只闻湖面清香水气,不知木樨何在!

    再看易念一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梁知兮恍然道:“师弟,你和我讲经呢!你这是说黄山谷和晦堂禅师的故事?”

    易念一点点头。

    梁知兮叹道:“你这个小官迷!如果知道你这个心思,我就不拐带你来公司了。本来想让你脱离羁绊,潇潇洒洒地过生活,反倒成为你的心结。”

    梁知兮以为易念一所说的犯了错是指辞职下海。

    易念一随金教授在东吴大学读书时,梁知兮就很中意这个小师弟。

    这人法学专业学得很好,且学法学的对经济也有很高的领悟力。本科时,数学、概率论的成绩都是极好。

    这些素质都是做证券投资的必备杀技。

    梁知兮一直想拐带他到自己的公司来。

    和导师说起想法时,金教授笑道:“你这个易师弟是个小官迷。他在鲁地长大,鲁地读书人唯有从政、做学问才觉得是正途。去赚钱,尤其是你这做证券投资赚钱,更不入他的眼。”

    梁知兮道:“他现在不就在做股票嘛!”

    “不一样!他这是为了赚钱,以保持经济自立,将来好做一个清廉的小官僚!”金教授哈哈大笑。

    梁知兮愣了,“老师!你不给他洗洗脑?”

    “随他去吧!这样也挺好!”

    梁知兮虽然难以理解易念一的奇怪思维,但也不再打他的主意。

    没想到,多年后,易念一自己投奔来了。

    正高兴!

    这小师弟又后悔上了。

    易念一听梁知兮说他是下“小官迷”,哈哈笑道:“不是为此事!”

    “那为何提起黄山谷来?此君诗名、才赋俱佳,为官也做的不错,不正是你这等‘小官僚’的偶像吗?”

    “啊!”

    易念一还真不偶像黄山谷,他崇拜的是王安石。

    当初,王安石变法的一股最大阻力就是苏东坡(苏轼)、黄山谷(黄庭坚)等一批才情俱佳的文人骚客的反对。

    王安石为了推动变法,把这一帮牛人都贬谪的贬谪、冷藏的冷藏。这也是后来王安石被文人们攻击的主要原因所在。

    但当时的苏东坡、黄山谷都是代表大地主阶层的利益,这帮世家子喜欢吟诗作画、美酒佳人,游山玩水、欢度人生。

    王安石变法虽有瑕疵,但王文公却是“衣臣虏之衣,食犬惫之食”,“囚首丧面而谈诗书”。贵为宰相时,一以贯之是旧衣淡饭,衣领上还虱子乱窜,在皇帝前奏对时,竟然被宋神宗看到,那得多大个的虱子。

    属于勤政爱民的一朝丞相,个人品格令人敬仰。

    易念一曾想:如果王安石变法成功,兵甲强、百姓富,少了些诗词歌赋、多了些文韬武略,是不是就没有后来北宋的靖康之耻了。

    故而推崇王文公,而不崇拜黄山谷。

    虽不崇拜,但也敬重!

    敬重他在逆境中的豁达和担当!

    黄山谷仕途受挫,开始学禅。

    拜师于晦堂禅师。

    “嗨嗨!想什么呢?”梁知兮喊道。

    看易念一“啊”了一声,望着湖面发呆,梁知兮不禁好笑,出声喊道。

    易念一目光望着湖面,微微一笑,“在和黄山谷随着晦堂禅师学禅,我去一会,别打扰我。”

    “啊!”梁知兮看这师弟不但“黑化”了,还神经了。

    再看湖面,易念一钓竿的鱼浮上下跳动,有鱼上钩了。

    喊道:“上鱼了!快拎杆!”

    看易念一仍呆呆地望着湖面,真如灵魂出窍一般。

    梁知兮一个跨步把杆拎起来,钓线在水面画出一条快速的波线了,钓竿甚沉,竿身都弯成弓形——鱼不小。

    再看易念一仍呆坐,如老僧入定一般。

    回头冲后面看热闹的三小伙喊道:“来一个,帮我抄鱼。你们易总会古人去了。”

    陈云飞三人见惯了易念一的神神叨叨,哈哈一笑,一起跑来。

    且不说四个老爷们对付一条大螺蛳混子,单说易念一神游山林。

    ……

    山林幽径。

    一僧一书生。

    书生道:“禅师,弟子久随座下,奈何似乎无所得。恳请禅师点拨一法门,让我钻一钻。”

    僧曰:“可读过《论语》否?”

    书生道:“自然读过!不读《论语》,怎可为读书人!”

    “《论语》中有: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

    书生茫然。

    僧甩袖而行,径自行山门外,沿林中小道而行。

    时值金秋。

    漫山桂花盛开。

    书生茫然紧紧追随。

    行至山间小道一弯处,僧回身道:“闻木樨香否?”

    “闻!”

    僧瞪眼大声喝道:“二三子,吾无隐乎!”

    书生恍如有所悟,入了道!

    ……

    “易总,入席吃饭了!”

    一阵幽香!

    却是杨紫衣站在身旁。

    看湖面昏暗,阳光不知何时已落水面之下。

    周围一圈灯光光晕,庭院灯都已经点亮。

    回身看,帆形遮阳伞下灯光明亮,一帮人都已就坐,唯独等易念一了。

    易念一茫然道:“紫衣,你说黄山谷恍如所悟,悟出了什么?”

    “啊!”

    易念一哈哈大笑,挺身要起,腿一抖竟然已经坐麻了。

    杨紫衣伸手挽住易念一的臂弯,俩人并肩走向坐席。

    易念一到梁知兮身边坐下,另一侧是梁晓东。

    “晓东,你也来了?”

    “易哥好!我和梁总一起来的。”

    “刚才怎么没见到你!”

    “他陪小沈总君依妹妹游园了,怎么会来看你!”汤佳旎在对面呵呵笑道。

    梁晓东脸难道的有点红晕,笑道:“紫衣,刚才易总和你说什么?”

    “啊!”杨紫衣道:“易总问我,什么‘黄山谷悟出了什么’!”

    众人皆是一愣。

    梁知兮哈哈大笑,搂着易念一的肩膀说道:“易师弟,我看你坐禅那么久,以为悟出了!没想到,还困在这里啊!”

    吴昕啧笑道:“师哥,你怎么又犯魔怔了!你管他悟出什么了。你看他如何做事不就行了嘛!”

    梁知兮笑声顿住,和易念一对望一眼。

    易念一笑道:“我这想破了脑袋,还不如小师妹的一句话!”

    梁知兮也笑,“我‘知兮’这名字也白叫了。不如吴昕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