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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黎氏东阳

    一会功夫,李扶陵担了水桶到达镇口忘忧泉。黄昏时分,是小镇人家担水做饭的时分。一条长长的挑水队伍直直排到镇子口大牌坊那边。

    李扶陵扶额。一会儿又是眉开眼笑。在挑水队伍前边位置有一名身材极为高大的少年,身穿一件汗衫,敞开领口,身上的腱子肉很是唬人。高大少年正与身前几名同来打水的同龄人闲聊。

    看见李扶陵,与身旁一个身材略显单薄的少年交代几句。便信步来到打水队伍最后。看见李扶陵,一拳砸在铁匠铺学徒的胸口,笑道:“怎么,又来给唐音家挑水。”

    李扶陵一脸正气,“那可不,像我这般乐于助人的小镇好少年,现今可不多见了。”

    块头不小的高大少年黎东阳撇撇嘴,“吹吧你就。”

    黎东阳早年丧母,家中只有一名老父,名为黎青,现今在镇西四家之一的吴家当差,做些看门护院的活。

    黎家老爹李扶陵也不陌生,看上去是个沉默寡言的木讷汉子,倒是与老陆臭味相投。两人经常在铁匠铺那边一起喝酒。一个万年老光棍,一个早年丧妻,两人喝醉后,经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互相倾诉,聊至动情处,还有眼泪流下。让不小心看见的铁匠铺学徒不寒而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发誓决不在这两人喝酒的时候出现。

    原本在李扶陵进入小镇之前,小镇上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最有机会成为铁匠铺学徒的就是黎东阳。毕竟,在小镇能够作为学徒的一代人中间,黎东阳腰圆膀阔,筋骨强健,常年在家干各种农活,熬打出了一把子不俗的气力。

    再加上黎家老爹与陆师傅关系不凡,近水楼台先得月,一个铁匠铺学徒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不过,谁成想陆师傅出去小镇一趟,再回来身边就带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李扶陵。铁匠铺另有一个极为古怪的规矩,那便是每一代只能收一名学徒。若是不幸半途夭折,才能再收一名。这样一来,彻底堵死了黎东阳进入铁匠铺的门路。

    高大少年却是不以为意,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如往常一般生活。但镇子上人多嘴碎的,难免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或者拿李扶陵与高大少年比较,多少有些想法的。但对于两人来说,真的是半点也不在乎。不影响两人的情谊。

    两人初次见面,是某次黎家老爹在铁匠铺喝的酩酊大醉后,身材高大的少年来背自家老爹回家。那还是李扶陵初入小镇不久。尚不知道自己是“顶替”了人家的名额。黎青虽然看起来并不十分精壮,但那只是看起来。黎青自少年起便练着自家祖传的一套拳术把式,几十年来勤练不辍。算是有功夫在身,筋骨自然比寻常人更重些。

    其实,他能够在镇西吴家当差,也与此脱不开干系。据说黎家老爹尚年轻的时候,曾经有次出镇办事,恰巧救了现任吴家家主吴瑞钦一次,故而可以在镇西吴家那边有一份看家护院,一月领十两银子的好差事。

    黎东阳熟练的背起老爹,刚扶上背,高大少年的腰便更加弯弓几分。李扶陵自告奋勇帮忙。黎东阳自然感谢万分,这并非他头一次背醉酒的父亲回家。自家老爹的体重分量,他自然了解的十分清楚。从铁匠铺一路背回自家所在的轻甲巷那边,不死也得脱层皮。有个人帮衬自然极合高大少年的心意。

    虽然他也对眼前顶替自己成为铁匠铺学徒的李姓少年不乏怀疑,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好心帮自己。

    当时已经锻铁一段时间的李扶陵在黎东阳气喘吁吁之后,主动开口将黎家老爹背在自己身上。脸不红心不跳的顺利背到黎家。确实让身为镇东孩子王的黎东阳刮目相看。

    之后,一来二去,两人也便渐渐相熟。土生土长在小镇的高大少年教李扶陵上树掏鸟、下河摸鱼的小技巧。打小长在外界的铁匠铺学徒则给黎东阳讲一些外面的趣闻怪事。这样一来,两个少年就越发熟稔了。

    李扶陵从小到大生活在北边大夏王朝的都城锦陵城,幼时有位在大夏钦天监地位不低的白袍老人教过他一门颇为神奇的望气之术。更是凭借身世,得到过不少高人指点。虽说他是天生的锁脉之身。

    若无真正通天彻地的无上奇遇,这辈子几乎就可以确定没有任何机会开脉炼星,踏上一条修行大道。可那等奇遇,又岂是寻常可得。所以铁匠铺少年此生大道渺茫。索性天资不差,虽然无法修炼,但诸子百家、旁门左道的各类门道都有所涉猎。

    尤其是这望气之术,简直称得上天赋异禀。连素来要求严格的大夏钦天监白袍老人都赞不绝口。一身本事倾囊相授。

    李扶陵与黎东阳熟识之后,就曾为其望气一次。高大少年的确神姿别具,气象不凡。竟是难得一见的龙夔命格,天生的武修种子。若在外面,被某些武境通天的得意武修收为弟子。传授其几门立意高深的拳桩武架,不出半甲子,高大少年在最重筋骨毅力的武修巅峰必有一席之地。

    可惜在这座堪称无法之地的跃龙镇,黎东阳注定得不到这些。那个虚无缥缈的武道巅峰自然也就成了镜中花水中月,难以捕捉。

    好在黎姓少年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桩泼天机缘。虽说黎东阳与李扶陵一般本质都是闲散淡泊的性子,但在这种大道机缘面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世间最大的痛苦从来就不是没有希望,而是明明获得希望之后,却又被硬生生掐灭了那来之不易的希望火苗。

    李扶陵轻叹一口气,转而换上了一副笑脸,对身旁少年道:“哎,小阳子,你说人这一辈子最珍贵的什么?”

    高大少年不明白这家伙怎么突然这么深沉,但撇了身边的家伙一眼,还是认真思考一番,回答道:“当然是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