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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岁月深处一世双姝

    赵府回去的路上,雅慕坐在雅俗的六合同春双驾马车里,冬季风雪大,车门帘由绣花软缎换成了大红厚毛毡,车窗也关的严实,车内点了一盏琉璃烛灯,固定在车壁上。雅慕侧过脸见雅俗在烛光的映衬下美的发光,不觉呆了。

    雅俗见雅慕又在发呆,就问:“雅慕,你在想什么?”

    雅慕回过神来道:“姐姐,我那里有一只活野兔,准备做了拨霞供来吃,一会儿你去我那里吧,吃过晚饭再走,若是回去晚了,我们就一起睡。”

    雅俗想了想道:“也好,今晚我就睡你哪里,明早我再带你去我那儿,兆辉送的那些野鸡和鹿我也吃不完,咱们一起吃。”

    雅慕一听兆辉送的,笑着点头嗯了声。

    雅俗:“你的野兔是买的还是捕获的?”

    雅慕:“长远哥不是在城外的纪先生家里读书么,纪先生家住在半山腰,这兔子是长远哥在雪地里逮到的,前日府里的人去纪先生家给长远哥送吃用,长远哥就让府里的人把这兔子带回来给我做菜吃,还说这是地地道道的野味儿。”

    雅俗:“长远对你真不错,难得抓了只兔子,既不说孝敬二叔二婶,也不说送给姨娘,就悄悄给你。”

    雅慕:“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还感动了半天呢,后来是冬去提醒的我,长远哥若把这兔子送给爹爹、娘亲或姨娘,大家心里虽高兴,但嘴上也免不了怪他心思不在读书上,大雪天跑去抓兔子,只有把这兔子给我,才都不说什么。”

    雅俗笑说:“这么说,送给你确实有道理。”

    雅慕又高兴的说:“姐姐,那只野兔可肥了,我让厨房里称了,有九斤多重呢!”

    雅俗惊喜的问:“那我俩吃得完吗?”

    雅慕:“应该能吃得完,活兔子九斤多,洗剥干净的兔肉也没多少,若是吃不完,就让飞花她们帮着吃些。”江南和飞花听了都笑着不说话。

    进入朔光馆院里,飞花快几步前去揭开门帘,雅慕让雅俗先进屋,才跟着进去。江南和冬去为主子宽下斗篷,雅慕就命飞花去吩咐厨房把野兔做了拨霞供来,姐妹俩又坐到西次间的炕上,一旁架子上的鹦鹉开口招呼:“雅俗姐姐来啦!夏木,快上茶。”说着间,秋高又端进来炭篓子,用铜火箸往铜鎏金八宝纹四方炭火盆里夹了两斤银骨炭,冬去过来往炭盆里撒些香料,盖上熏笼罩,二人收拾完便端起炭篓香盒退了出,夏木又把滚水沏的茶端来奉上。

    雅俗端起花卉鸡纹浅腹盖碗嗅了嗅茶香,又闻见炭盆内香气不同以往,就问:“不是月麟香的味道,这是什么香料?”

    雅慕:“这是百和香,冬月用最好,姐姐,你平常不怎么用香。”

    雅俗放下盖碗道:“我不懂香料,也不喜欢熏香,再好的香料都是调配出来的,我总觉得屋里放几盆茂盛的新鲜香花,比怎样名贵的香料用来都清新自然。”

    雅慕:“焚香也有除秽的功效,而且嗅觉比味觉来的更快,更入心脑,我在心情烦躁的时候,焚一炉好香嗅来安神,那真叫神清意静,尤其是夏秋气候燥热时身子不爽,焚香比食补来的还要舒适。”

    雅俗:“香料偶尔用用确实好,但是日日用香,功效就寻常了,我在天气燥热的时候会点香,等几日一过,便把香撤下来,房间定要时常打扫通风,可不能用香气遮染尘秽之味,使尘秽混杂其中。”

    雅慕笑道:“可现在的天气不好通风呀!屋里炭气重,点香肯定好些。”雅俗也笑道:“你说的对。”姐妹二人说过一起吃茶。

    飞花去了趟厨房,又提来一个木胎生漆花卉纹提盒,打开是一碟糖桂花红枣栗粉糕,安好碟箸,飞花对雅俗雅慕道:“二位姑娘,现在晚了,厨房也没什么点心,就这红枣栗粉糕是新蒸的,二位姑娘瞧着尝尝吧。”说完便退至一旁。四葵瓣青白玉方碟中的栗粉糕色泽诱人,雅慕让雅俗道:“这栗粉糕是我近日爱吃的,姐姐尝尝合不合口味。”

    雅俗取银箸尝了一口,笑道:“好吃,甜甜的我喜欢。”

    冬日天短,不觉到掌灯时分,嬷嬷们点起二十支蜡烛,把朔光馆内照的一片通明,厨房又把拨霞供的汤底做好端入馆内。雅俗雅慕就一起坐在圆桌边吃着涮兔肉。切成薄片的兔肉用盐椒酒酱腌制了两刻钟,此时涮汤吃滋味最是爽嫩,江南、飞花立于一旁伺候主子用餐。

    雅慕吃着吃着就问雅俗:“姐姐,你今天看出来皙妍胖了嘛?”

    雅俗抬眼看看雅慕,嘴上吃停下来,笑道:“看出来了,是比原来胖了些,不止皙妍,好像,都胖了点,也许现在天冷,大家胃口都好吧。”

    雅慕:“皙妍胖的最明显,我问过皙妍她最近都吃些什么,皙妍知道我说她胖了,就把她的饮食心得说给我听,天一冷,皙妍不喜欢出门,便弄两个炉子放在屋里,她自己又会做菜,鸡鸭鱼肉都是厨房切现成的,再弄些酱料,皙妍天天窝在屋里吃火锅烧烤,或者炖老汤喝,整日门都不出,半个月吃下来,就胖了一圈。”

    雅俗被雅慕说笑了,江南见状递来一方帕子给雅俗擦口,屋里伺候的丫鬟也都忍不住笑了。雅俗雅慕规矩大,侍女们很守礼,轻易不插话。雅俗擦过嘴巴道:“一到冬天人就喜欢多吃少动,也容易胖,咱们再这样吃下去,很快也要胖了。”

    雅慕:“那姐姐,你觉得是胖点儿漂亮,还是瘦点儿漂亮呀?”

    雅俗:“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我觉得健康最漂亮。”

    雅慕:“你不喜欢病态缠绵的人?”

    雅俗笑道:“也不是,就像你小时候容易生病,却精气神足,长辈们谁不喜欢你?我们也都拿你平常看待,不觉得你弱。我只是不喜欢精神萎靡的人,明明只有小痛小病,却整日故作西子病心状,好好走个路都要人扶着,有事没事还抓些药吃,这样长的再漂亮,我都不怎么喜欢。”说完放下帕子,接着拿起银箸吃兔肉。

    雅慕听了半天,最后笑起来,好不容易才忍住,问:“姐姐,你在说谁呀?是爹爹吗?他有事没事就吃几颗补药。”

    雅俗一懵,也笑了说:“二叔怎么会是那样呢!他什么时候病态缠绵啦?我可没说,你别诬陷我。”

    飞花把涮好的兔肉蘸些调料,夹雅慕碟子里,雅慕笑道:“姐姐,咱们结识的都是差不多的人,我想不到,你待人驭下规矩分明,还有谁在你面前扮千金了不成?”说完吃了片兔肉。

    雅俗认真道:“我自小学着管院子的时候,免不了遇到奴大欺主的情况,我也不能事事指望爹爹和娘亲为我做主,有时候分派事情,仆妇们躲懒,就哄我说如何办不成,不该办,丫鬟之间互相攀比推扯,生怕谁比谁多得了赏赐,少做了事,一个人的事偏得牵上另个人一起,明里暗里告状耍心眼的也不少,娘亲教了我一些方法,我最后都是自己想法子把问题一一摆平,哪个人做哪些活分配清楚,要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规矩赏罚先定好,人人各得其所,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各安其位,生活有条不紊,忙闲有度。一些不顺我意的,后来都被我打发出府了,所以我才说我不喜欢一类人。”

    雅慕方才明白意思,接着道:“你说的我懂,你看书或看事总结来的这些法子,都教过我,我定规矩时也觉得好用,说实在的,就咱们现在玩的这些闺友,我就觉得娇儿和在坻姐姐屋里的规矩好些,像芍贞、飞飞、舟儿她们屋里的规矩虽也不差,到底普通了些。”

    雅俗:“因为你把规矩立了起来,所以看别人的普通,其实她们规矩都是好的。”

    雅慕:“都希望主仆情分能久些,若实在不懂如何立好规矩,我想主子待下宽厚些总比苛刻好,一屋子欢声笑语也比一个个不言不语要好。”

    雅俗将银箸停在青瓷鸳鸯筷枕上,接过江南递来的帕子擦口,笑道:“我倒更希望主仆之间能真心相伴,爹爹对我说过,若做事只讲规矩,人人私下之间还能有几分真情,可一旦做事讲起了感情,让心怀叵测之人看到有机可乘,那相互间的情谊就假了,到最后,或许一个真心相待的人都没了。主仆之间处的亲如姐妹不是不好,只是一则外人看了规矩不像,二则同在一个屋里伺候的也会相互争宠挤兑,倒不如让每个人把各自事情做好,相互间没有心思耍,便没有勾心斗角。若能得情分长久,我更喜欢用老人,主仆相处亲如一家,各个心都往一处想,才最好。”

    雅慕也放了筷子,说道:“咱们屋里的丫鬟都是伺候姑娘的,不比少爷房里,一个个都想争宠做姨娘,那样才真叫勾心斗角。”

    雅俗:“少爷会娶妻,姑娘也迟早是要嫁人的,咱们今日去舟儿家里都听到了些什么,你这么快就忘了?”

    雅慕想了想,惊笑道:“我还以为你没上心听呢!”

    雅俗微微笑道:“我听懂了,但那不是我上心的事,舟儿素来有主意,既然她知道了她表姐妹与她相好的目的,自会有她的打算。”

    厨房里送来兔肉粳米粥,江南和飞花又各盛半碗,服侍主子吃了些。

    晚上雅俗雅慕窝在炕上弈棋,鸂鶒束腰几上临窗位置摆了个铜鎏金对鹿三枝灯,点了三支红蜡烛,照的姐妹俩面目如月,乌木棋盒里的白墨二色陶瓷棋子落盘有声。周围的丫鬟嬷嬷轻手轻脚收拾干净屋子,喂鸟,喂狗,烧了水,铺了床,灌了汤婆子,又把火箱生好抬屋里,当值的丫鬟轮流出去吃晚饭洗漱,又进来或烘衣服,或安睡铺,江南和冬去立于炕边预备服侍主子需要。

    棋枰上,雅慕微落下风,有些泄气,就问一旁道:“爹爹回来了吧?”

    雅俗:“下棋别分心。”

    飞花正要说话,听雅俗一说,又不敢开口。雅慕被雅俗这么一说,又聚精会神的下起来。鹦哥儿忽然打岔:“老爷来啦!”雅俗雅慕瞬间都被打断思路。

    收拾完棋具后,雅慕问雅俗:“姐姐,现在你和飞飞对弈胜负如何?”

    雅俗:“我的棋艺不行,与飞飞对弈,都是胜少负多。”

    雅慕笑笑道:“娇儿象棋下的好,也是爹爹的缘故,让咱俩都没兴趣学象棋。”

    雅俗颇为感慨道:“可不是,二叔每次下棋不将军,就一个劲吃子,总把我吃剩个光头老将在九宫格里来回动,我都没跟二叔下过几盘棋,就被打击的不想再碰象棋了。”

    雅慕深有同感道:“我也是呀,被爹爹几回一吃,就觉得象棋没趣了,听爹爹说,大伯父的象棋下的比爹爹还要好,大伯父平素下象棋,从未遇到过对手,你和大伯父一起下过象棋么?”

    雅俗:“下过,爹爹总是一边下一边提醒我,不让我输的太难看,可是爹爹公务繁忙,娘亲和哥哥们也都喜欢找爹爹下象棋,我棋艺不好,只能让他们,所以我和爹爹只下过一次象棋。”

    雅慕:“下次我俩一起找爹爹下象棋,看联手能不能好点儿。”雅俗点点头:“嗯。”雅慕转而吩咐丫鬟道:“拿水进来洗漱吧!”

    冬夜漫长,雅俗雅慕共睡一个被窝,床上塞了两个黄铜錾花汤婆子,都用缎袋包住,床外燃着银骨炭盆,烘的室内温暖如春,屋里烛灯尽数吹灭,只留一支更蜡通夜长明。江南和飞花睡在次间熏笼箱上守着,塞北与冬去睡在西边炕上守着。

    半夜,雅俗梦见了太阳冉冉升起,雅慕梦见院里开了许多花,姐妹二人一觉醒来,见四周昏暗,竟才半夜。雅慕就找雅俗说话:“姐姐,你做梦了吗?”

    雅俗迷迷糊糊道:“做了,做梦是不能说的。”

    雅慕:“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丫鬟听见主子说话,忙披衣服起来,飞花走到床前问:“姑娘醒了,可要什么?”

    雅俗:“几更了?”

    飞花忙去看看更蜡,回来说:“四更过半。”

    江南和塞北又去灌了两个汤婆子过来擦干包好放到床上,问:“姑娘,夜长,要不要吃口茶。”

    雅慕:“不想吃茶,想入敬。”

    雅俗:“我也是。”

    塞北和冬去忙去取马桶,又拿铜盆舀热水来预备盥手。

    雅慕见东西备好了,就对雅俗说:“你睡外面,你先来。”

    雅俗:“我先就我先。”说着便一骨碌起身。

    盥手后,姐妹二人先后钻进被窝,又说想吃茶。江南和飞花忙去洗净了手,一个捧来温水、漱盂、巾帕,服侍两位主子漱了口,另一个烫洗了两个盖盅,倒了两盅热茶,挑入少许蜂蜜和好,端来服侍主子吃了茶。雅俗雅慕折腾够了,才肯接着睡。

    几个丫鬟睡火箱炕床较干燥,等主子睡下,又各自去漱口,吃了些温茶,陆续小解洗手后,整个屋子复又安睡下来。

    第二日早起问候过二婶,雅俗又带着雅慕去了福绥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