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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回村

    之前说过现在的状元村可分为“下、中、上”三个附属村,给苍符接风洗尘的酒席就设立在上村。

    由于入席人数众多,一家院子坐不下,便效仿云南哈尼族长街(gai)宴的方式,向村长家租借了三十几副桌椅并整齐拼接摆放,从街头到街尾,又每户出几道拿手菜食。

    等他们来时,桌上早已琳琅满目,肴香飘满整个庄落。

    村口聚集着十几个小孩,由于兴趣不一无意间形成了两个“小队”。

    挂着两管大鼻涕,趴在地上弹玻璃球的男孩子在一边;扎双马尾,跳皮筋儿的女孩子则在另一边。大部分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书包遍地扔,还有两个残破的芭比娃娃。

    这些孩子中年纪稍长的,因两三岁时曾见过苍符,眼下很快就认出他。老远喊着“阿符哥哥”并兴冲冲迎上去;年纪稍小的则讷讷站在原地,免不住心生好奇而偷偷瞧他。

    苍符被李婶,也就是李正义的母亲带着去了早已准备好的澡堂子,洗得清清爽爽,换上一身新衣裳,然后前往祠堂去接受一名德高望重的长辈亦或身份尊贵的人举行的“洗尘”仪式。

    所谓德高望重和身份尊贵,当然说得都是“大泽”。然而第二叔人不在,就只能落到村长肩上。

    气氛庄严肃穆,祭过贡品,元宝香烛烧了几堆,然后拿着事先准备好的一小株万年青,及海神观里供奉的圣源。其实就是些海水。在祈福吟唱之时顺手一点点往他身上泼洒。

    这也是状元村对长期外出后归来的村民所举办的风俗仪式。示意洗尽风尘与衰运,从此以后得海神庇佑而吉祥如意,万年长青等等。

    给苍符“洗尘”的人除了村长,还有一个矮胖的中年大叔。

    大圆脸,面相友善,眉宇间却满是商人独有的狡狯。经胖子和小赵俩一人一句唱双簧似的悄声介绍,他听了个大概。

    说的是,这些年中状元村陆陆续续搬来几户外地人口。就拿眼前这个肥胖中年男人来说。

    约莫五十出头,祖籍是西南方省份中人,不过现在已经携妻儿定居在这儿镇上了。

    大约七八年前他带着合同来到这儿,与村民们达成“合作共赢”的协议:海产品由他收购,他也会把省外的猪肉运到这儿来贩卖。因此形成了眼下大家不再为海鲜过量滞留而犯愁,镇上猪肉也不再由那两三个屠户变相垄断的局面。

    他有个女儿也是二十五六岁,长得很带劲,不过人并不在家,去外地打工了。只每年春节时分会回来待上十天半月。

    “你要是还没对象,就试试看能不能把他女儿泡到手,入赘去。到时候你即使不吃皇粮,也能保证一辈子衣食无忧。”

    苍符听了直翻白眼,碍于仪式还没结束他不好立刻回驳,只能暂且让胖子:“闭嘴!”说得好像你娶妻生子了一样。再说了,哥们儿长得像那种吃软饭的人吗?

    胖子嘿嘿直笑。

    除了这个来自西南省份的男人,正式入席时又见到了另有几位。

    比如坐在村医张叔身边的那个,一件白衬衫外加深色长款男士风衣,气质儒雅却中年谢顶的男人。是个从福建来出差的客人。

    他主营业务是医疗器械设备,因此和镇上大医院以及附近村诊所的人都很熟。这次也是来运送医疗器械的,正好赶上了这场长街宴,就顺道吃个席。

    再比如,苍符右斜方那个挤在一群划拳爷们儿堆里,却只默默喝闷酒的黑瘦男人,是个退伍老兵。看起来性子格格不入。

    他叫“阿坤”,普通话很标准,以至于到目前为止大家都没能猜出他祖籍隶属哪个省份?他自己也不说。大概六年前他独自一人来到这儿,说是要向乡亲们学习捕鱼技术什么的。

    秉承着部队里的作风,人性子老实巴交,做事手脚麻利又勤快。因此颇受村民们赞许。然后乡亲们见他寡怜,就各家凑了点木料替他在中村筑了座简易居所。

    阿坤很古怪,没什么显著爱好,闲暇时消遣方式是光着膀子在海里不停游泳,或者独自一人坐在海边对着浩浩荡荡的大海发呆。

    有时一坐就是一整天,一举一动尽显抑郁惆怅。十分让人费解。

    除了这几位,还有一些是地皮开发商的大老板,退休的老教师,以及在镇上买了房子,或者直接购买地皮自己盖别墅的外地老板。

    他们在这隶属海滨城市的地方给自己留个住处,无非等工作不忙了好带着全家来这儿度假。消遣一下。

    对于这些,苍符和村长的态度一致,都很欢迎。先不论他们能对当地的经济起到一定促进作用,主要有他们在,能给历代居住在这儿没出过门的村民们当做启明。

    让大家从这些人口中增添点儿见地也是好的。所以在后来的酒席上,苍符以当地半个主人的身份多敬了他们两杯,致敬辞。他们也乐结善缘。

    推杯交盏一来二去,酒才过三巡,苍符就有点儿晕乎乎的了。又和村民长辈们干了一满海碗,整个人都飘了。

    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又喝了多少,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喝到手脚发麻,皮肤神经麻痹,眼下即使有人拿针扎他一下也不觉得疼。大概是有点酒精中毒的意思。一个人,两个影,拿筷子的手本想去夹块猪蹄来吃,却伸进炒蛤蜊盘中。还啥都没夹到。

    见他迷糊成这样,随时都有可能思想神游的时候,李婶从家里端出来一锅鱼头汤。

    没错是一整锅,特别大。单单那颗鱼头就跟脸盆似的,旁边又放了几块鱼肉,“一锅”就这么满了。鳞片都有巴掌那么大,煮得白乎乎的,撒上一把葱花,乍看可谓青白分明,浓香闻着让人直流口水。

    李婶舀了碗端给苍符,笑道:“来来来小苍子,快尝尝这鱼汤,可鲜着呢。”

    苍符头重脚轻,扔不忘努力扯开嘴角道谢,端起来,吹了吹热气,一口入喉。温热瞬间抵达喉咙。无比鲜美也在唇齿间流转开来,宛如光着膀子裸潜在深海之中,身边还有一群小鱼围着你打转,欢笑嬉闹,时不时调皮地贴着你的皮肤溜游,身上粘液那丝滑感,酥酥麻麻的。

    瞬间让人精神振奋。

    他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艰难地对李婶竖起大拇指,笨声笨气道:“好喝,李婶,好喝,谢谢……”。

    李婶“嗨”了一声,又给他舀了一碗,推来道:“谢我干啥?我可没这本事抓住这么大鱼。要谢呀就谢珠珠去。她可为了给你抓鱼接风,生生在海里泡了两天两夜呢。”

    苍符拍拍脑门,他这才想起来,哎呀!是了,商珠妹子。说来,好像昨天的迎接队伍里就不见她,这次也没来,只看到商爷爷和商叔。

    趁着这个空隙,还顺便看看第二靖来了没?唉,可惜了,一眼望穿人群,也不见那久候的人。

    看来他还收看到自己留下的字条吧。

    商叔看穿苍符情绪忽而低落,以为皆因商珠而起,出于好心他打趣儿道:“我那囡囡呀,她有几个高中同学要过来这边旅游,现在人到镇上接她们去了。来来来,别管她了,苍侄儿,该陪叔走一个。”说完,端起酒碗向苍符延了延。

    苍符点点头,应了,可是这一口酒喝下肚,碗都还没放回去呢,眼前一黑,终于还是熬不住彻底醉倒了。

    一觉醒来,已经夜里十一点多。

    痒,奇痒。卷起衣袖一看,之前手臂上那些芝麻粒儿由白变红,似乎异常活跃。尽管他挠破了皮肤还是缓解甚微。

    摸来枕头底下的手机按开屏幕,有两个来自老妈的未接来电。他迷迷瞪瞪坐起身来回电话,和家里简单交代了一下今天在村里的情况,以及他们挂念的长辈们的身体状况,然后草草挂了。

    木柜上放着碗冷茶水,他端起后一口气喝干净,这才稍微解了几分酒气,缓过些神来。

    老式房间,因房梁整体偏低,让人感到心头有些许压抑。里面摆放着一个皮质沙发,及一桌一椅。

    沙发陈旧,皮料破损严重,坐垫部分凹进去一大块,可见偏左端位置暴露出半截氧化乌黑的弹簧头。扶手两端横七竖八担着几件大尺码的衣裤。衣服还好,破洞牛仔裤裤腿上依附着些许粗糙海盐。

    细细一嗅,空气中也小规模弥漫着股淡淡的咸腥味儿。

    长桌在窗户下方,归置简单:一摞旧杂志和几块铝电池,存储卡;一个插满烟头的烟灰缸。

    墙壁上,以窗户为界,左边贴着几张奖状,灰尘厚积,笔迹已经严重淡化,依稀能辨别出举重,铁饼,长短跑冠军等字样。都是体育类的,从81年小学三年到87年初中毕业,排列整齐。

    右边则只有一张崭新的荣誉证书。看起来很珍惜,特意用一个玻璃相框装裱然后高高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