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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

    老妇人搀着梁二出来了,陪着花镶说两句话就无话可说的梁村长就站起身,扶了单腿支地的梁二过来,解释道:“这是小人二子,前几天去砍柴的时候摔了脚。”

    梁二看到坐在自家那竹凳子的人,腿肚子就有些发抖,想起前段时间遇见这位时自己的牢骚和后来的猜测,登时便要下跪。

    花镶让柏望慕勋赶紧扶住了这梁二,笑道:“既然腿脚不便,就不必多礼了。”

    梁村长刚才对花镶的身份就有所猜测,此时见二儿子这般,便忙道:“原来是大人,小人失礼了。”

    说着也补了一礼,柏望扶都没来得及。

    “早前,是犬子莽撞了”,梁村长又道。

    那天,梁二回家后,越想越不安心,就把在地里种芋薯遇到陌生路人自己还说了些牢骚话的事跟家人说了。

    梁村长担心这位真的是县太爷,便多解释了一句。

    花镶知晓他们的担心,笑道:“我前来并不是为之前的事,再说,前面那次梁二也是说了实话。”

    说着看向梁二,才发现他额头上都是汗,再次笑道:“别这么紧张,你之前不是说村里没有生计吗?我此次过来就是与你们商议此事的。”

    梁二父子俩隐隐地松了一口气。

    这时,送了二儿子出来就回去厨房的梁老太端着两大碗糖水送过来,然后还要回去端另一碗,梁村长搓着手道:“家里不常待客,让您见笑了。”

    花镶端起放在自己面前的那只大碗,喝了一口,问道:“这是从哪里买的糖,价格怎么样?”

    “前面山柳镇的糖厂开始出糖的时候,我们村里的人过去买的,一斤十文钱,比之前那种只有在县城才有卖的糖便宜多了,家家户户都买了些。”

    梁村长说话时神色间掩不住的都是羡慕。

    花镶笑道:“倒也不必羡慕,我给你们找了另一条致富路。”

    此话刚落,梁村长和梁二都目光灼灼地看向花镶。

    “一路走来,我见大家地里的芋薯都长得极好,这芋薯产量大,还能做一种储存时间很长的粉条,做这个粉条,需要的设备也极其简单。我就想着,这可以作为你们中部这几个村子的特色产品。”

    梁村长听完,好一会儿没说话,梁二着急地赶紧伸手扯他爹衣摆。

    花镶接着道:“当然了,这不如糖厂持久利润高,不过粉条做得好了,利润也很可观,之后我还会在县城推出一些以粉条为主的的小吃。”

    梁村长忙摆手,“小人没有嫌弃不好,只是担心村里人不齐心。”

    花镶也不追究他到底怎么想的,“粉条制作设备简单,一家一个作坊都能成,倒也不必担心这点,不过若觉得村里太贫穷,可以先集体做,有了成本再散伙,到时优胜劣汰,不会让一些好吃懒做的人占太多便宜。”

    梁村长心里其实更中意糖厂的生意,但仔细想想,前面那些靠近县城的糖厂已经做出了名声,他们想要跟上,至少还得半年,只能捡他们剩下的渣。

    倒是大人另说的这个,他们做了,肯定好卖。

    如此一想,梁村长才彻底接受了这条致富路。

    从梁凹村离开后,花镶又去了附近的几个村子,让这些村长都准备好资金,过几天她派来协助大家做粉条设备的人就会到。

    花镶也看得出来,这些村长都跟前面的梁村长一样,都不太看好粉条这个建议,但可能因为她是大人,还为他们的生计操心,不看好也都好好接受了。

    跑了一天,三人回程时天都黑了,路上,慕勋忍不住抱怨:“还真是人心不足,大人为他们的生计想办法,怎么好像是要求着他们一样?”

    因为是骑着马说话,慕勋的声音很大。

    柏望道:“可能是跟前后的糖盐相比,才觉得有些不平衡吧。”

    “糖和盐是百姓们永远不会离开的两种产品,目前看起来,的确是粉条这点不能比的”,花镶看着前方道路,说道:“不过我把甘蔗培育成如今这样,是不可能只让它们生长在番茗这一亩三分地的。跟粉条一样,糖早晚会成为全大夏的平价商品,至于盐,没有海边村那样的地利,再羡慕也办不成。”

    一路快马,到县城时未过戌时,城门还开着,三人在路上时,借助月光,也并不觉得如何黑暗,一进依旧还家家铺子敞开、高悬的灯笼照得整个县城大路都亮晃晃的城门,竟觉得眼睛微微有些刺痛。

    花镶下马来,牵马看着路两边的饭店布庄和杂货铺里此时仍然有客人光顾,尤其是饭店,好几家可以说是人满为患,她心里第一次油然而生一种成就感。

    这些,都是她带来的改变。

    后面,柏望和慕勋也很是感慨,一年多前,谁敢想番茗县会变成这样?

    三人一路走到县衙,门口值守的差役赶紧上前来牵马,还说道:“大人,下午的时候卫同知到了。”

    花镶点头,“有说什么事吗?”

    差役道:“没说什么,张主簿接待的卫大人,好像也没谈多久。会不会是府城要给我们这里的糖厂加税?”

    在县衙当差的,几乎全都是县城人,多多少少都希望自己县里的糖厂能稳定发展起来。

    花镶笑道:“没事儿,卫大人是个好官,不会故意为难我们。好好当差。”

    既然卫谌来了,花镶便没留在前衙和柏望、慕勋两人一起吃饭,而是直接取了些饭菜,到后院去了。

    后院里,厨娘和小竹都还没睡,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两人从房里出来,见过礼,厨娘道:“大人,卫大人来了,还是住的原先的客房,已经歇下了。”

    花镶闻言有些好奇,这人竟然没等她?

    厨娘上前接花镶手里的托盘,“大人,要不我再给您炒两个小菜。”

    “不用了”,花镶没给她,“时间不早,你们两个去睡吧,我这里不用伺候。”

    她一直都是这样,甚至有次加班晚了有些饿,还是自个去厨房蒸了碗鸡蛋羹,听到这话,厨娘和小竹也不坚持,各自回了房间。

    花镶倒没先回房间,而是到客房门口,伸出手想敲门把卫谌叫起来,最后又放了下来。

    他从府城过来,一路不停地骑马也需要四五天的时间,肯定是很累的,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这样想着推开自己的房门,下一刻,便从黑暗中窜出一条黑影,长臂越过她把身后的房门关上,唇上就被堵住了,熟悉的气息在口中鼻端弥漫开来。

    淡淡的,清清凉凉的,熟悉好闻的让花镶连惊都没有就沉入其中。

    但两人中间还卡着一个放了两盘菜两碗粥的托盘,卫谌一手掌着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脖颈,他们这姿势还是很不舒服。

    吻了一会儿,卫谌便腾出一只手,把中间的托盘拿开,趁他缠的不是太紧,花镶赶紧一侧脸,吻就错开了。

    下巴搁在他肩上喘了会儿,说道:“你要干嘛?托盘不准扔。”

    一说话才发现,舌头都不太灵活了。

    花镶真是又生气又好笑,但不可忽视的,还是心底慢慢冒出来的甜泡泡。

    “我没想扔”,卫谌一开口,磁性又带着略微沙哑的声音让花镶忍不住往旁边躲了躲。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卫谌笑了声,被刚才亲吻浸热的的唇在她耳边贴了贴。

    两人就这样靠着站了会儿,花镶离开卫谌的怀抱,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让她很顺利的找到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灯烛。

    卫谌转过身,把托盘放到桌子上,问道:“又是这么晚还没吃饭?”

    花镶坐下来,笑道:“太忙了,你要不要再陪我吃点?”

    卫谌把饭菜一一端到桌子上,又将筷子递给她,道:“我看着你吃。”

    这话里带着十分的温柔,花镶笑着看他:“我家谌哥哥真贤惠。”

    卫谌别开目光,说道:“快吃。”

    ……

    吃完饭,花镶才问卫谌:“你这次来,又有什么事吗?”

    卫谌很想说只是想她了,说出来的却是:“上面给个州府都拨了五万银子,让尽量把下辖官道都修成沥青路,我给番茗和庆平都争取了两千修路费,此来就是给你送银子的。”

    花镶惊讶:“银子都到了?”

    “皇上很重视此事,银子下放得都很迅速,没人敢在新帝‘三把火’期间作梗,也都是如数给了”,卫谌说道,“我来时还带着两百精兵,你放心。”

    花镶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我想问什么你都知道吗?”

    卫谌握住她的手吻了下,声音低沉:“猜得到。”

    片刻后,起身道:“你早些休息,具体的我们明天再谈。”

    花镶拉住他的手,眼睛发亮道:“你跑一趟就只为谈公事?”

    卫谌无奈,宠溺笑道:“还有,想你了。”

    花镶牵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既然想我,不如咱们今晚就试试吧。”

    卫谌先开始还有些疑惑,随即便紧紧盯住了她。

    “我不想如此潦草地就跟你姓周公之礼”,他垂了眼睫,声音沙哑。

    花镶毫不在乎地道:“我们是地下的,难道你还想行了大礼再上床吗?”

    卫谌蓦地抬眼,花镶被他这失望沉痛交杂的目光看得不自在,问道:“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现阶段我都不可能以女儿身留在朝堂的,我是有些喜欢你,但我不会为了你退回后宅,我希望有一天,女子也能光明正大在朝堂做官。所以没有足够的功绩,我不会暴露自己的性别。如果你想等到十几年后再光明正大地行什么周公礼,那我也没意见。”

    卫谌忍着心口密密麻麻的疼,才没有打断她的话,待她说完,终是忍不住问道:“你就是这么看我的?镶儿,你对我的喜欢,就这样浅薄吗?”

    花镶无语,看他眉头紧皱,另一只按在桌沿的手都握得骨节泛白,小心道:“我想跟你有实际进展也没错吧,你如果觉得浅薄,那就算了,你回去休息吧。”

    只是最后两个字还在嘴里,她就被卫谌抱住又堵了嘴。

    花镶忍不住想道,难道真是她行为不当,把卫谌给刺激到了?

    只是前世,她大学时期的一个室友,交了男朋友没一个星期就全垒打了,要说古人含蓄什么的,花镶可不相信,聊斋金瓶梅里的那些男女哪个不是看对眼便彻底好上。

    之前同意和卫谌交往,她还等着他先提呢,今天刚进门就被吻了一通,以为他也有那个意思,没想到这一提竟还让他生气了。

    被带到床边时,花镶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接下来的一夜都是有些混乱的,天明时分花镶才被允许好好睡觉,当太阳高升时,她猛地从沉睡中醒来。

    阳光透过窗子将整个室内照得亮堂堂的,桌上香烟袅袅,很安静,院子里也没什么声音。

    花镶忍着腰酸腿软穿好衣服,打开门一看,院子里椰子树荫下,卫谌正一身整齐地在看书,完全看不出昨晚上的疯狂样。

    没想到谌哥是这样的,嘴上说失望,狠起来她都后悔。

    卫谌放下书,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花镶呵呵一笑:“这不是还有事要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