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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再来一个要不要

    横竖都是要对老牛动刀子了,还是单刀直入的好,至少能重塑光明磊落的当世好形象。

    前世里迫不得已虚与委蛇,言行两张皮,这辈子周小羽想做一个坦坦荡荡的人,

    业绩誓比曹孟德,绝不偷奸和耍诈。

    但是一晚上以来,周小羽给他们扔的雷太多,二位大佬级别的人物心理承受能力似乎濒临奔溃的边远,关于牛崽的去处,很可能就是压弯他们的最后那根稻草。

    一旦其中一人愤然离席,或者龟缩不前,自己脑海里面已然绘就的宏伟壮锦,必然雪藏,

    而他本人也将揣着前世里轻车熟路的高端计划,只能眼睁睁看着包干政策按部就班,彻底冰凉。

    揣进自己口袋里的东西,如果还有贼目贱手觊觎,就不是你争我夺,而是你死我活了。

    问世间窝心何解,那就是出师未捷声先死。

    畅所欲言的三堂会诊,彻底沦落成了缄默不语的“各怀鬼胎”。

    射还是不射,周小羽颠球不已,举起不定。

    思谋再三,还是决定放弃破门而入的剽悍直谏,重拾鼓槌,边鼓轻敲吧。

    “来,李叔,烟点上,”

    “来,安叔,酒满上,”

    什么时候,这两样东西都是不错的敲闷砖和润滑剂。

    一个眯眼抽烟,

    一个憋嘴抿酒。

    周小羽沉吟道:“二位叔,你们吃过牛肉没?”

    眼见得两人陡然炸毛,眼见得又遽然垮塌。

    “吃过!”

    “吃过!”

    没吃过那才叫怪呢!周下雨腹诽不已。

    都是一线堪当重任的大牲口,因公殉职,或者气力不支竭尽而亡,慢说牛了,自诩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人,都没法避免,那些口不能言终归是畜生的牛,又怎么能无恙躲过呢?就是来路不正的伤亡,不说一年多起,多年一起总是有的。即便我们的李大队长再怎么爱牛如子,也架不住天赶地凑的牛失前蹄吧!

    死了咋办,总不能供起来让人瞻仰遗容,缅怀其几十年如一日拖着犁铧勤劳耕地的丰功伟绩吧?

    说白了,那终归是一头畜生!

    给上面报备一下,纯属正常折损,至于肉吗,肯定是分了下肚。

    以前庄户人谨慎,这样的情况难得一见,这几年莫名其妙的普遍了起来,一年里总有那么几次,不是牛跌下崖头摔死了,就是马陷进河里给淤泥呛死了,还有一次是拉车的骆驼好端端的突然就倒地不起口溢白沫继而瞳仁涣散死翘翘了。

    这样的事件总会在兽医站的兽医们认真勘察验证之下,得出非人力所为的结果。

    每逢此时,队里人可就端盆子提碗,紧追慢赶的去分肉分骨头,这和逢年过节时的分配不同,后者是按工分分配,掀不起前者那种争先恐后的阵势,能否分得一杯羹,全凭消息是否灵通,腿脚是否利索。

    既然是意外殒命,分上了是意外,分不上也是意外。

    但是李伟功和安必道肯定是能分上肉的,一个是队长,一个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队长臂膀,倒不是假公济私,近水楼台,而是,虽经兽医鉴定为意外事故,但人人都担心有反复,毕竟是集体的财产,一旦“真相”有异动,那该怎么办?

    为了吃得心安理得,又安全可靠,队长和他的队友必须得吃,消息阻塞,没时间来取,专人送上门也得吃。

    明面上是有福同享,实际上是一旦追责,带长的先担。

    牛肉有嚼劲,

    马肉纤维粗,

    至于驼肉,时间久远,回味无果喽。

    周小羽看看二老不阴不阳的脸色,觉得时机已到,突然就问道:

    “叔,牛肉——香吗?”

    “香!”

    “香!”

    “好吃吗?”

    “嗯,好吃!”

    “嗯,好吃!”

    “再来一个,要不要?”

    “要!”

    “要!”

    周小羽憋住坏笑,看看他们意犹未尽的缅怀样,窃喜深藏,正色道:

    “叔,我想了一下,队里的骡马幼崽,还是和大的搭配着分了,尚不能干活还没有调教的小牛和幼崽,和猪羊的处理方式一样,队里养着,够出栏了,就宰杀卖肉!”

    周小羽有意停顿一下。

    经过刚才的铺排,应该不会出现一语惊雷的炸毛后果了。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担待一下,让二人有个思想上的回旋。既然意在请君入瓮,那就让他们入的心甘情愿,万死不辞吧!

    半响,李伟功方才如梦初醒,哀怨地看一眼自己风雨同舟的安必道,与其说是意在寻求声援,不如说是等待他的一锤定音。

    周小羽现在不留余地,不容置疑地说道:“叔,那都是幼崽,没见过它们犁地耕作的辛苦,挨刀子的时候,自然不会撕心扯肺的,那毕竟是畜牲!”

    安必道低头不语,

    李伟功再次沉默,

    周小羽不忍探看队长的哀怨面孔。

    既然没有振振有词的反驳,那就让他们在消化一下!

    过了一会儿,李伟功抹了一把脸,幽幽开言:“幼崽宰了卖肉,队里的大牲口怎么补充呀?”

    周小羽小心翼翼地说道:“李叔,您多虑了,包干之后,用不了多久,家家户户都会眼馋拖拉机了,没人再盯着半大的牛娃子等着它犁地呢!”

    安必道怅然一笑:“我们四队农户的家底的确是要比其他队的厚实一点,但是还不至于一两年就能添置拖拉机这样的稀罕物!”

    周小羽温婉一笑:“仅凭地力那点收入肯定不成,但是,我不是说了吗,猪羊牛,养殖场,出一次栏,可都是不菲的收入!”

    李伟功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沉重情绪中醒来,茫然说道:“你不是说,这些都是队里的吗?”

    安必道附和道:“就是!”

    “出售猪牛羊肉换来的钱,最终还是要反哺全队农民的,之所以,收拢起来不撒胡椒面,就是要形成规模,有序发展!

    这就是我之前说的供应链,用我们手头现有的资源作为基本盘,陆续出栏,同时再配种添幼崽,不断滚动,扣除发展所用资金,其他的利润作为红利,分配给大伙。

    包产之初,为了鼓励农户的生产积极性,消除他们初次自我做主可能会有的不适茫然,集体提留肯定会减少,但是,按我们队的情况,各家各户分配到手的土地产出,缴了该缴的,留下口粮,再卖一点换个现钱,应付个日常开销肯定没问题,只要不是懒汉二流子,就现有的土地收入,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那么分到手的队部红利,不就可以积攒下来,添置机械农具,或者做别的更能赚钱的事情了吗?

    到了那时,大牲口就该淘汰了,准确的说,是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了。届时,结束数千年的二牛抬杠,我们四队可是空前呀!”

    末了,周小羽打趣着缀了几句:“到了那是,那些劳苦功高的牛呀、马呀、骡子呀,过得可就是养尊处优的生活,活都让机械化干掉了,他们的存在不就成老爷了吗?”

    一席话,说得李伟功和安必道再也没有反驳的底气了,慢慢的,李伟功脑海里浮现出一副画面:鸡犬相闻,炊烟袅绕的乡下农村,远远近近都是机械的突突突声,再也没有老牛抬杠人马喧天的苦哈哈场景了。几年前偶然得见的杨柳青画面,真真切切地摆在了眼前。

    最牵肠扯肚的牛的问题算是解决了,接下来就是队部公共占地该如何处置了。

    按照周小羽的构思,这些公共占地还是不能零敲碎打,掰开了分包到户。

    近万亩耕地的四队,队部占用的摊场很大,这些周小羽一时没有掌握情况,再遵循不分配原则雷打不动的情况下,如何处置,长远规划,心里一时没辙。

    但是,村口的篮球场,是个突破口。

    “李叔,村口篮球场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李伟功愣怔一下,无关紧要地说道:“娃娃们玩耍的地方,怎么着都好处理呀!翻整了,划归耕地,和周边的田地分了算了!”

    “不能分呀,队长,”周小羽貌似着急的回应道。

    二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周小羽“这不能分,那也不能分”的主旨奥义,同时显露出愿闻其详的样子。

    牛都那样离经叛道的处理了,巴掌大一块闲地,怎么着不是个处理,给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你说不分就不分。

    周小羽紧接着说道:“我端详了一下,村口那个篮球场,地势不错,东南两面靠路,但是又被好几米的树林隔着,掩映其中,西面和北面是果树园子,我想再把球场拓宽一些,整大一点,搞成全队人休闲娱乐的好地方!”

    见二人都没有松口的意思,周小羽对搓双手,试探着说道:“李叔,我知道你家那面墙上的事迹,但是总觉得缺一点东西!”

    李伟功错愕不已,眼盯着周小羽,沉声道:“要说缺,那就是还不够!”

    周小羽笑笑说:“李叔,安叔,我觉得把,我们应该抓抓队里的文娱活动,时不时搞个篮球争霸赛,秧歌广场舞什么的?您那面光荣墙就全乎了!”

    “玩物丧志!”李伟功耳润目染,学了不少安必道的之乎者也。

    安必道没啃声,只是嘿嘿笑着抿了一口酒。

    想想苦口婆心得两晚上,现在只能“借酒消丑”了。

    周小羽一时语塞,他很想把姚民抬出来,把徐海峰抬出来,

    一个是,一球定鼎了个人天下,

    一个是,一射射出了举国杨媚,

    怎么就是玩物丧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