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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嗔杀难戒

    乌世鉴手掌上白光闪动,已经跟金杵硬生生的碰撞在一起。

    胸中一窒,“玄光盾”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仿佛立马就要碎裂,双足已经踏进地下两尺。

    但手掌手臂上气流激荡,白色剑芒宛如烟火,居然将闪耀万丈金光的金杵挡在了身前。

    玄光盾上的符文开始流转,白色剑芒也化为一个个小小的白剑,将金光层层削减。

    紧接着,一道青朦朦的青光突然出现,悄无声息的朝着空中的金佛斩去。

    慧蝉蓦然心惊,丝毫不敢大意,“嗡、啊、弥、哄”,四个音符突然从金佛口中吟唱而出,天地间仿佛出现了一股奇妙的韵律,连空气都仿佛在震颤。

    乌世鉴心里一动,这四个音节简单却又玄奥,他似乎心有所感。

    四音一出,压制一切,连时间好象都变得慢起来,青云剑猛然象被人击中,飞出千丈,乌世鉴的“玄光盾”轰然碎裂,金杵已经当头砸下。

    “随不随我进入镇妖塔?”金佛开口,“若是不肯,我只有将你斩于此地。”

    乌世鉴心中蓦然生出一股怒气,临敌求饶,他岂能当这样的懦夫?

    大不了,化身为妖,轰轰烈烈大战一场!

    他身上的鳞片已经开始出现,暴虐的力量已经开始凝聚,只待下一刻,就背后双翼,化身成妖!

    “慧蝉,你这个老家伙,你在干什么?”一个声音急切传来,空中风声响动,一个灰影掠过山峰,直扑下来。

    老和尚没有回头,连手底下也没有任何想要停下来的意思,嘴里却答道:“师叔祖,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虽然来人比他身份地位要高得多,但他已经决意要将这个妖魔毙于手下。

    乌世鉴抬头,露出微笑,空中的灰影来得好快,已经可以清晰看见大空那个大光头和贼腻兮兮的模样,但他来得快,比起金杵却仍然慢了一步。

    “慧蝉!”大空神色大变,一道梵文宛如金带,盘旋转动,朝着慧蝉背后急速飞去。

    “师叔祖,看我今日降魔!”慧蝉脸露微笑,背有双翼的金佛也面露同样的微笑,金杵已经当头砸下。

    “轰”的一声,地下被砸出一个不知道多深的洞,乌世鉴已经连影子也看不见。

    “你!”大空大惊失色,“慧蝉,你连我的话也敢不听!”

    慧蝉收回金身,恭敬行礼,“弟子任凭师叔祖责罚。”对急速而来的梵文,竟然没有一点抵挡之心。

    大空大怒,伸手一招,梵文飞入宽大的僧袖里,颤抖道:“他不过是个二阶修士,你居然对他痛下杀手,你还是不是佛门弟子?”

    他蓦然显出三头六臂的化身,嗔目大怒,一股戾气冲天而起,满山树木尽皆摇晃。

    “请师叔祖责罚,但弟子乃是除魔卫道,并没有错。”慧蝉虽然低下了头,却并没有认错的意思。

    “胡说八道,他明明是个人,你又除的哪门子魔,卫的哪门子道?”空中的三头同时发怒。

    “这位施主身上有妖气,他骗得了师叔祖,绝骗不过我。”慧蝉恭声道。

    “你。。。。”空中的三头六臂像宛如一座巨山,一臂挥舞巨铲,就要朝着慧蝉光溜溜的脑袋斩去。

    在这一斩下,天下间能够斩得住的人已经不动,何况慧蝉还伸着个光头,一点也没有要躲的意思。

    “师弟不可。”从弥陀山的山顶,仿佛是巨大的佛头的最高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声音平静从容,仿佛勘透一切,却又包含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三头六臂佛就仿佛突然间被定住了,无论大空如何运用神通,一动也不能动,就象是一只大手,捏住了一个小小的泥人。

    “师弟,你犯了嗔戒!”声音仿佛在远山之巅,又仿佛就在每个人的耳朵旁边。

    “师兄,你不是在坐关的吗?”大空也有些吃惊。

    “方丈,是弟子的错,居然惊动了方丈。”慧蝉趴伏在地,诚惶诚恐。

    他面对大空,虽然看起来恭敬,但却根本没有任何服从之意,但面对弥陀寺的方丈,“僧王”大悲,却仿佛极为崇敬。

    “慧蝉,你也犯了嗔戒。”山巅的声音微微叹息,“不但犯了嗔戒,还犯了杀戒,你又何必如此。”

    慧蝉趴在地上,抬头道:“方丈大战大即,岂可因外事分心?这妖魔在这个时候前来,分明是为了扰乱方丈坐关,必定是那妖王派来的奸细。”

    “你简直胡扯!”大空怒喝道,“他根本就是一个人,我跟他在一起这么久,莫非连这也看不出来?我说你杀性不改,借机杀人才是。”

    他心中震怒,恨不得立马将慧蝉一掌拍死,但知道他的修为并不在自己之下,而且有师兄在场,更加不可能。

    慧蝉身体颤抖,“弟子不过是为了方丈的安危和本寺的声誉,绝不是想要杀人。”

    “哼。。。你根本就是为了自己的仇恨。”大空与慧蝉往日其实交情不错,但这时眼见乌世鉴死于非命,心中一腔怒火,无处喷发。

    慧蝉脸色发白,面色痛苦,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一双眼睛渐渐变成了琥珀色。

    山顶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这声音仿佛有着一种魔力,大空和慧蝉顿时都平静下来。

    慧蝉本来已经变成了琥珀色的眼睛,重新又恢复正常,额头汗如雨下。

    “慧蝉,你禅心不定,罚你到后山面壁一年,待我与狮王交战的时候,准你出来观战。”

    “是,弟子遵法旨。”慧蝉迈步朝山上走去,枯瘦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树丛里。

    “师兄,我只不过出去游历了一番,你就要罚我面壁一年,慧蝉滥杀无辜,你居然也只罚他面壁一年?”大空又急又怒。

    “师弟,你的禅心更加不定,地底下的那位施主并没有死,你怎可就自乱了方寸?”

    “怎么会没有死?”大空眼泪已经流了出来,“我分明感应不到他的一点气息了。”

    “关心则乱,哎,师弟,我看面壁一年太少了,你的禅心,还得好好磨砺啊。”

    说完这一句,山顶上就已经悄无声息,空中定住的金佛,化成缕缕金光,飞入大空身体内。

    大空惊疑不定,自己这位“僧王”师兄,名义上是自己的师兄,其实应该算是自己的师父,自己被他找上山来的时候,就说什么代师收徒,自己的一身修为,全部都是师兄传授。

    而且这位僧王师兄,已经是五阶的大修士,天下间能与他并驾齐驱的,也已经没有多少个。

    不久之后,他就将与天下七大妖王之一的“移山狮王”有一次比斗!

    听说这位“移山狮王”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出现,这次一出现,竟然就是向“僧王”挑战。

    只不过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大悲和尚坐关领悟“弥陀六字咒”,为了也是同狮王的这一战。

    他既然说乌世鉴没有死,那应该就是没有死,师兄的修为比自己高了不知道多少倍,越是到了他们这样的品阶,一阶之间的差距就有如天地。

    他虽然常常自诩罗汉转世,但对于大悲师兄,也还只能高山仰止。

    他蓦然化成一道灰光,朝着被慧蝉砸出的深洞穿过,片刻间就又跃了出来,一手拿着个有些陈旧,却精致绣美的荷包出来。

    “原来是这个‘芥子世界’,我怎么忘记了。”大空惊喜交加,突然大笑起来。

    片刻后,乌世鉴就现出身形,他眼见躲不过慧蝉的一击,索性躲进了“乾坤界”里,既然大空已经出现,就绝不会有什么危险。

    “贼和尚,你在弥陀山也太没有地位了吧,我一来就差点被你的徒子徒孙给杀了。你居然还敢胡吹是什么方丈的师弟!”

    “谁说的!”大空神色尴尬,“那个木鱼脑袋的家伙,脑子里有问题,我已经罚他去后山面壁一百年了。”

    “一百年,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在弥陀山地位尊贵,哪个敢不给面子。”大空一把搂住乌世鉴的肩膀,“既然你来了乾州,我怎么能不尽尽地主之谊?走,走,走,我们下山去喝一杯。。。。。茶。哈哈哈哈。”

    想起师兄已经出头,以他的神通,自己此时的一言一行绝瞒不过他半点,所以一个“酒字”就被他活生生的变成了“茶。”

    “我既然来到了弥陀山,岂能不拜见一下大悲禅师?”乌世鉴正色道。

    “不用,不用”大空连忙摇手,又朝山顶望了一眼,“师兄正在闭关,一概不见外人,我们快点走吧。”

    但乌世鉴却已经拱手行礼,“见过大悲禅师。”

    就在这一刻,宛如清风拂面,他突然捕捉到一缕神识,这缕神识飘渺难寻,但里面却包含着浩淼的气息和难明的玄妙。

    虽然只是微乎其微的一缕,也许对于神识的本尊来说,不过是万分之一,但在他的感知中,仍然宛如星星之望日月,溪流之望江海。

    能有如此修为的存在,在这弥陀山中,除了大悲禅师,又还会有谁?

    “施主有礼了。”山顶的声音重新传来,“想不到施主的神识居然如此强大,连贫僧也没能躲过。”

    他的声音中包含着惊讶,“但施主身上的确有妖气!”

    大空一惊,正要开口,就发现自己已经连嘴巴也张不开了,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

    “慧蝉没有看错,他又怎么会看错。”大悲叹息道,“但施主却又实实在在是人类,而且身上有着许多连贫僧也看不透的东西。”

    “天下之大,奇人辈出,施主来日的成就,恐怕不可限量,只盼望施主体恤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造下无边杀孽。”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叹息和担忧,仿佛预测到乌世鉴要走的路,是一条杀伐之路。

    “多谢大师教诲。”乌世鉴沉默片刻。

    大空连忙道,“好了好了,师兄还要闭关,我们就不打扰了,走,我这就为你接风去。”

    乌世鉴朝峰底行了个礼,就转身朝山下走去,大空跟在他的身后,神色庄严,“兄弟,我们到山下找一间清雅的茶室,喝上一杯香茶,叙一叙别后的经历。哎,人生如梦,可叹。。。。可叹。。。。”

    他靠近乌世鉴,顿时变了一付面孔,宝相庄严顿时变作嬉皮笑脸,低声道:“快走,我们喝酒吃肉去。”

    他舔了舔嘴唇,“这大半年,我的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师弟,你面壁之期未满,绝不可离开弥陀山半步。”

    大空身体一僵,苦着脸道:“师兄,这可是和我有过命交情的兄弟,他千里迢迢来找我,我怎么能就此置之不理?”

    “善哉,善哉,等你面壁期满,再下山不迟。”山上的大悲不再作声,但大空面前却象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他连脚步也不能再迈出一步。

    “师兄,我再跟这位施主说一句话。”大空知道自己再怎么也是徒劳,连忙高声道。

    屏障立即消失,他踏前一步,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东西,“拿着这个东西去书院找一个叫杨三角的,在书院里好好学点本事。”

    他朝乌世鉴挤了挤眼睛,压低声音:“我会偷偷溜出来找你。”

    他突然拍了拍乌世鉴的肩膀,“施主好自为之吧。”说罢一甩宽大的僧袍,飘飘然朝山上走去。

    乌世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是一块白银制成的小牌,只有半个巴掌大小,上面雕刻着一匹放足奔跑的骏马,在底下写着四个小字“白马书院。”

    “白马书院?”乌世鉴立刻反应过来,白马书院乃是天下三大书院之一,是为帝国培养最杰出人才的地方。

    当时自己在震州参加“十府演武”,就已经有资格选择进入三家书院的任何一家修炼,而且白马书院地处乾州,虽然并没有在承天城内,却已经是天子脚下。

    不知道令狐悔是不是选择了在“白马书院”修炼?

    他脑海中蓦然想起一个人来,“韩三秋!”

    那是他在连绵的诸连山中,无意中救出的四阶纵横境的符士,据他说,他就是白马书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