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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冰冷

    离散的逐渐收拢,源自生命最原始的本能。

    秩序。

    点点意识聚集,数量堆积自我。

    黑暗大海上,部曲不知漂流多久。

    只记得是很久很久。

    用理智锤造出的小船上,部曲蜷缩身体躲藏在其中。

    小船沉浮在海洋里。

    浮浮沉沉间,部曲隐约看到前方有光亮。

    希望。

    奋力前往,部曲跳出小船抓住光芒。

    感觉,真实的世界在触感里回归。

    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身体,部曲知道已经醒来。

    谨慎地控制,不想让失控重演。

    小心翼翼地睁开左眼,部曲看到身体。

    她的身体。

    从未有在这个视角看待身体的经验,部曲看着破破烂烂的风衣也是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

    品味确实很糟糕。

    不怪乎出租车司机们普遍不想载她。

    无头脖颈上没有血液喷涌而出,凝固成固体或是胶质,没有流动的质感。

    这种感觉实在是难以形容。

    无头的身体右手紧紧抓住金色长发,使得头颅没有落到雪里。

    地板上铺满厚重的灰雪,身体小半被掩埋。

    没有死去。

    这次她可没有1号帮忙连接身体,头颅确实是掉落且与身体分离。

    无论怎么想都是必死无疑。

    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类此时早该是死去,不可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是部曲终究是没有死,甚至还觉得状态很好。

    除开身体的部分。

    或许只是她一直在抗拒接受事实。

    部曲早已经不是人类。

    被囚困于死亡门前,部曲既无法推开门,也不能转身逃离。

    非生非死。

    也不知是祝福还是诅咒。

    或许是祝福。

    因为部曲还是活下来,并且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总而言之,部曲活下来,并且为此欢欣喜悦。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管是变成什么,或是以何种状态。

    只要还能思考,只要还能行动。

    不断往前走的话,路就会在脚下无限延伸。

    未来会如何谁都不会知道。

    正因为如此,部曲如此欢欣喜悦。

    停留在此处不是办法。

    该怎样离开这里,部曲心中早有定数。

    只要沿着给定的路走出去,不会有半点麻烦。

    志得意满的她却又很快遇到麻烦。

    没有办法走路。

    身体和头颅分离,部曲不知道该如何让身体行动。

    或者,到底能不能行动,会不会永远保持这个东西。

    永远。

    非生非死。

    或许是诅咒,部曲余生都要囚禁于此。

    不想看到如此悲惨的结局,部曲开始思考。

    仔细思考。

    很快,部曲想到奇怪的地方。

    金色长发怎么会被身体抓在手里。

    必然是头颅掉落之后,身体将其仅仅抓住。

    本能。

    看到离开这里的可能,部曲振奋精神,闭上眼睛。

    集中。

    集中。

    寻找。

    部曲在意识空间里寻找控制身体的方法。

    这里时间没有意义,或许是很久之后,或许就是瞬间。

    丝线在她眼前若隐若现。

    只有完全集中精神,部曲才能看到丝线的存在。

    轻轻触碰丝线,繁乱感觉纷纷涌入。

    感觉到身体的存在。

    确实找到控制身体的方法让部曲心情激动,让她不能完全集中精神。

    丝线再次若隐若希那,部曲与身体的连接断开。

    平静。

    控制心情,部曲集中精神再次触碰丝线。

    这种感觉实在是难以形容。

    操纵身体,却没有如臂指使的感觉,像是隔得遥远。

    如同隔靴搔痒。

    不过确实能控制身体,部曲试着颤动身体的指尖。

    手指微微动弹。

    金色长发被轻轻扯动的感觉,部曲又感觉到指尖拂过金色长发的感觉。

    两种相似又不同的感觉在部曲脑海里交融,却又彼此泾渭分明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奇异的感觉。

    前所未有的感觉体验差点让部曲再次分心,连接变得不稳定。

    连忙稳定心神,部曲尝试着操纵身体的其他肢体。

    不是平时如同本能般使用,她要控制每个动作,犹如使用丝线操纵人偶。

    笨拙地站起身,部曲用右手把头颅抱在怀里。

    无头骑士。

    想起传说中的存在,部曲感叹世事无常。

    成为魔物中的一员,她对此没有什么实感。

    部曲实在是不习惯呆在胸前的视角,尝试着把头颅放到脖颈上。

    用两份感觉校准,头颅被她稳稳当当放到脖颈上。

    保持平衡,部曲迈出一步。

    没有固定手段的头颅顿时掉落,她慌忙操纵手臂还是没有接住头颅。

    很不习惯。

    视角的问题与感觉的问题。

    好在头颅落在灰雪上面,有着厚重雪层做缓冲,并不是很疼。

    冰冷。

    雪自然是冰冷的,但让部曲感到惊喜的是,她竟然再次感觉到冰冷。

    心情太过激动,握不住丝线让头颅与身体的连接再次断开。

    失去操纵的身体无法再保持平衡,往前倾倒正好压住头颅。

    疼痛。

    冰冷与疼痛。

    还没来得及庆祝,部曲却又开始讨厌拥有感觉。

    勉强集中精神,部曲再次触碰到丝线操纵身体站起来。

    抱起头颅,她笨拙又坚定的涉行在灰雪中。

    往上。

    不需要再去尝试推开门,门窗只是诱饵、陷阱。

    其后面不是出路。

    出路藏在上面,部曲要去到屋顶才能离开这里。

    走到二楼的她没有费心去寻找不存在的楼梯,那注定只是白费工夫。

    洞彻虚妄的部曲知道一切只不过是表象。

    重要的是抛却常识束缚,丢弃所有偏见。

    放开心灵,拥抱世界。

    走到二楼边缘的部曲闭上眼睛,一跃而下。

    重力没有如实作用。

    跳下的部曲不是落到地板上的雪层,反而撞在坚硬的天花板上。

    疼痛,还能忍受。

    抱紧头颅站起身,部曲看见脚下是天花板,头顶则是覆满灰雪的地板。

    在天花板里面,她能听到像是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但是仔细听的话,能够发现其实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老鼠爬过石土的声音。

    老鼠成群结队地穿行在天花板里,而这就是离开这里的钥匙。

    漫步在天花板上,部曲能看到前方有一个通道,那就就是真正的出口。

    很快,她很快就要离开这里。

    脚步声再一次出现,清晰可闻。

    但部曲没有和回声玩耍的乐趣。

    她要离开这里。

    走着,耳边突然响起尖叫声。

    这让她笨拙的身体松开手,失去平衡摔倒在天花板上。

    头颅没有那么幸运,部曲看着身体越离越远。

    头颅从天花板上掉落,埋到冰冷的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