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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蟑螂

    因为要偿还惠姐那一千块钱保释金,陈晨除了正常在米线店做钟点工,把送外卖的活儿也揽了过来。

    经过此前的斗殴事件,厨子王龙和陈晨慢慢变成了铁哥们儿。于是也很自然地,和惠姐的儿子,也就是少东家晓栋相熟了起来。

    虽然不过十一二岁,小家伙长得是棱角分明,阳光帅气,说起话来也透着良好的教养。但经过此前和惠姐的深谈,陈晨偶尔也发现少年内心深处的忧郁。

    所以闲下来的时候,陈晨经常有意无意和他谈谈心,或者带他去大学校园里走走,去体育场打打羽毛球或者篮球。

    所以整个暑假过得很是充实。不过也因此很少在宿舍里呆着,与赵揕见面的次数也是寥寥。

    老徐走后的一周,赵揕几乎没有起床。早晨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就会迅速探出头看看,抽掉一天中的第一支烟,看着陈晨出门。

    “三哥,走啊?”

    “嗯。”

    “放学早些回来。”

    “嗯。”

    “不许去图书馆自习室,要看书回来看。”

    “好。”

    及至第一学年的期末考试,虽然拗不过陈晨好心好意发来的答案,但他仍旧故意写错答案,得一个挂科太多,学校劝退的通知。

    可令他无比气愤地是,他大部分科目成绩都是擦边而过,属于少一分要命多一分无用的境地,所以他一直没等到劝退通知。

    而后来与陈晨参与斗殴一事,他心想,这回指定成了。在校外与流氓聚众斗殴,扰乱社会正常秩序,这怎么说也得大事件吧。

    劝退,开除,我都喜欢。于是他再次燃起希望一样,坐在上铺,斜靠着护栏,等着学校下放通知。

    他等了整整三天。可陈晨却回来告诉他,因为惠姐的面子,派出所把这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压下来了,学校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草,想退学都他妈这么难!”他气呼呼地弹飞了烟屁股,然后哆哩哆嗦地下来了。

    他又去网吧重操旧业了,只有他一个人。

    有时候他会来店里坐坐,点一份过桥米线,再拿三个小碟子装上盐醋酱油,然后特有耐心地剥蒜。一顿饭足足要吃上个把小时。陈晨忙着招呼客人或者送餐,所以两人只能简单打个照面,交流的时间并不会太多。

    赵揕就坐在那里,好像就这样定格了。每次都是同样的位置,每次都是用汤匙轻轻搅拌着,甚至可说是迟缓呆滞。

    陈晨总觉得赵揕像是大病了一场似的。有时候大病一场又像是死过一次。死过一次的人大多有一种看透人生的落寞和孤独。

    后来陈晨有点儿害怕见到他,总觉得他像个被父母,朋友和室友遗弃的孩子,也害怕他突然有一天拉着行李箱,泛着一丝苦笑对陈晨说,“老三,我走了,你好好呆着吧!”

    可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陈晨突然发现赵揕又有了一个新同伴。这种发现源于赵揕身上与往日不同的气味。

    那时候陈晨刚刚还完了惠姐的债,所以给自己放几天假,好好休息一下。而赵揕一改朝九晚五的工作表,开始上起了晚班。因此两人多了照面的机会。

    自打在江边荒野听那位中年男人放了许巍的青鸟以后,陈晨开始了对许巍及其音乐信仰的膜拜。他一边翻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在,一边播放着许巍的歌——《旅行》。

    阵阵晚风吹动着松涛

    吹响这风铃声如天籁

    站在这城市的寂静处

    让一切喧嚣走远

    只有青山藏在白云间

    蝴蝶自由穿行在清涧

    看那晚霞盛开在天边

    有一群向西归鸟

    谁画出这天地又画下我和你

    让我们的世界绚丽多彩

    谁让我们哭泣又给我们惊喜

    让我们就这样相爱相遇

    总是要说再见相聚又分离

    总是走在漫长的路上

    ……

    只有青山藏在白云间

    蝴蝶自由穿行在清涧

    看那晚霞盛开在天边

    有一群向西归鸟

    谁画出这天地又画下我和你

    让我们的世界绚丽多彩

    谁让我们哭泣又给我们惊喜

    让我们就这样相爱相遇

    总是要说再见相聚又分离

    总是走在漫长的路上

    ……

    大约到了下午五点,赵揕从上铺下来,挠了挠发痒的头皮,“日,这是啥玩意儿歌,听着我又想睡觉了……”

    这时候陈晨闻见一股混着人体油泥的浓烈的臭味,那味道简直要把他熏过去了。

    “你多久没洗澡了?臭死了……”陈晨捏着鼻子说。

    “前天刚洗过,”赵揕将信将疑地闻了闻自己的手的胳膊和腋窝“哪有什么味道?”

    “天啊,这么臭你真的闻不到吗?”陈晨依旧堵着鼻子说“你这不是去网吧了,你是去猪圈了吧……”

    赵揕又闻了闻自己,还是摇摇头。

    这时候有人站在门口说,“准备好了吗?”

    赵揕慌忙紧了紧腰带,“还没,你先进来等一会儿吧。”

    那人站在门口扭扭捏捏了半天,又上下打量着陈晨,才勉强迈进了门。

    突然陈晨被一种更浓重更具刺激性的恶臭冲击了。

    这股味道,毋庸置疑来自于眼前的同专业同学蟑螂。

    蟑螂的本名叫张朗,就住在郭平现所在的斜对门宿舍。除了名字谐音叫蟑螂,事实上也是人如其名。他的邋遢让所有人都侧目而视,畏而远之。

    与其说他是一个大学生,不如说他是个流浪汉。他似乎从来不洗脸,肥头大脸上的油光和成了泥,显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光泽。他的室友们几乎从来没见过他洗澡,买双鞋会一直穿到底掉开裂,然后再买一双新的,仍旧如故。最令人带匪夷所思的是,他身下的床单沾满了身体上的污泥,年深日久,竟成了一个长方形泥沼。

    就在这种恶劣的生活条件下,他也从不跑肚拉稀感冒发烧,所以同学们叫他蟑螂。

    除了出门上网,他就抱着手机看小说度日。去年的期末考试他成为最大“赢家”,几乎挂了个大满贯。如果这学期再挂两门,他就会被留级,或者直接劝退。

    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成了赵揕的同伴。

    而一向衣着光鲜的赵揕竟然也慢慢邋遢起来,并且满不在乎地说,“这就叫近墨者黑。”

    “老三,你是不是也想问我,怎么会跟蟑螂玩到一起了?”赵揕笑着说。

    “还好了,”陈晨看了看满地的垃圾,“你我不也是蟑螂吗?”

    “哈哈,你永远都是这么理性和客观……”赵揕擦了擦手里的眼镜,跟在蟑螂后面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