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剑非剑

    尘无畏说的确是实话，但让剑与人这并非易事。

    他能如此，即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尘无畏本不善重剑，此时改用重剑，这十余年所学剑技与用剑习惯，皆需有所改易。不用重剑，确在情理之中。

    一名剑士手边不可以无剑，而尘无畏此时，除重剑之外，确实只有一把断刃。这把断刃在他手上，充其量就只能剑不出鞘，以作威慑。但断刃于今日早时，已被风三尺暴露于众内门之眼，现如今拿在手里就是个装饰品而已。赠出重剑，实是意料之外。

    所以，风三尺没有接过这把“镇”字重剑。并非他不想要，只是尘无畏暂时还需要有把剑护身。

    “你还是先留着，等拿到新剑，再送不迟！”

    “也对，要是又有疯子来找我麻烦，就能让他们瞧瞧我的厉害了！我尘无畏，可不是谁都能捏的软柿子！”

    尘无畏神情激昂，不知从何而来的谜之自信涌上心头。他好似从来不会胆怯恐惧，而风三尺便最欣赏他这一特质。虽然风三尺越来越觉得，尘无畏只是单纯的心大而已。

    “话说风哥儿为何深夜前来？不会又有什么糟心事吧？”

    风三尺无奈地摇摇头，与尘无畏略讲了自家屋外的事情。两人一时无语，才来灵剑派不过几日，竟生得这许多事端，一段好好的练剑时光白白荒废了。

    夜深了，尘无畏床铺偏窄，不可能容下风三尺。于是扫清了一片空处，为风三尺铺上了两层床被。其实，不必如此的，尘无畏不知，风三尺已十余年不曾卧床而眠。只需一个蒲团，便可静至天明。

    忙活完这些杂事，尘无畏又继续躺在床上，翻看着风三尺所赠《剑身诀》。这几天来，翻看此剑诀也有几遍了。但尘无畏看的迷迷糊糊，始终难得其中三昧。

    一想到风三尺修习此剑诀已十数年，也决心“不耻下问”向风三尺讨教一番。

    “这《剑身诀》为何弃剑不用，偏倒以身为剑，不练剑反而炼体？”

    静坐于地，风三尺听得此言，连眼都未睁开，只是回道：

    “剑诀中已写明，何必多言？”

    尘无畏即已开口讨教，怎能不彻底弄清其中原委。书中所记，说来好听，却实在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压根不能说服尘无畏。

    “书里写得文绉绉，关于此间原委，又尽是些大道理。大道理听听还好，真要践行，那也未必太过较真了。”

    双眸猛睁，眉头紧皱，这些所谓的大道理，在风三尺看来，却是他过去实实在在所经历过的事情。

    “太古之初，人族尚不兴盛，不仅受妖鬼欺扰，纵使是未开灵智的普通兽类，我们也应付不来。人族的体魄和灵识，在那时还太过弱小，就像未经开采的原石，美则美矣，只是经不起细瞧。

    后来，众先辈中，出现一批手执尖锋利刃的猛士。他们自称剑士，以利剑为安身之物，破开无数猛兽血肉，助人族免于兽类侵袭。但利剑终究只是凡剑，根本就斩不了开启灵智、修行千百年的妖兽、鬼魅。

    只靠剑，是行不通的！这是太古剑士，用无数鲜血性命，为后世书就的大道理。他们也曾寻到少许先天之物，以此铸就二三把凌天之剑！但千百年修行的妖鬼何其之多，每个世代都会崛起一批妖鬼，而先天之物却用一点便少一点。两三把剑能撑过一时，难道撑得过万世吗？

    我问你，难道你习剑、练剑，心意全在剑上吗？”

    本来静静地听故事，尘无畏整个人的思绪，都随之追思至太古之初。谁料风三尺话锋一转，竟出一问以此考较尘无畏。他此时，哪里还有脑子想问题，只是顺着风三尺的意思反问道：

    “难道不该全在剑上吗？”

    风三尺的回答，更令尘无畏捉摸不透。

    “该在剑上，也不该在剑上！”

    许是风三尺自知如此说教是不能让尘无畏明白的，于是继续解释道：

    “用剑的目的，是为了对抗强敌。心意在剑上，其实就是在敌人身上。所以说心意全该在剑上！可对敌制胜的方法，却不止于用剑、用器，心意系于敌身，便不该全在剑中！”

    这样一讲，尘无畏好似懂了，又好似更懵了。懂与不懂，似乎不是一件对立之事，这其中好像并无明确的分界线。

    “这么说的话，为什么我们要用剑？”

    不知为何，尘无畏的思维从一个极端，转到了另一个极端。

    “简单来说，此剑非剑！”

    剑非剑，这是风三尺前世入得剑之一道时，唯一的感悟。

    所以，他后来所创功法剑诀，几乎与凡俗所言之剑无半点瓜葛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