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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奇兵破滁州

    成坛的美酒摆在案头,各种山珍野味落满了餐桌。特别显眼的是那红彤彤油腻腻的烤乳猪,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令人馋涎欲滴。天色刚刚擦黑,十数盏油灯便都已点亮。郭子兴的兴致极高,今晚是纯粹的家宴。不仅他的张夫人和马秀英参加,就连他的小女儿郭惠儿也破例参加。郭子兴端起拳头大的酒杯,止不住地喜笑颜开:“今晚是为元璋接风洗尘,也是为他庆功,我来带头,大家都要喝个一醉方休。”

    惠儿问道:“父帅,姐夫外出征战数月,今得归来,接风洗尘理当如此,可这庆功,女儿却不明白。”

    “儿你有所不知,此番元璋立有四件大功。”

    “不知是哪四件?”

    “这一,他七百人离濠州,领回三万人马,可算得大功。”

    惠儿点头:“真不简单。”

    “这二,他部下徐达箭射元军统帅贾鲁,使其伤重身亡,元军无帅,自己溃逃,解了濠州之围,这功劳……”

    “这是大功。”惠儿接话。

    “这三,濠州被围数月,粮草业已断绝,是元璋运回救急的粮草,使得军士和百姓免遭饿死。这还不是大功吗?”

    “这是救命大功啊。”

    “这四,孙德崖和彭大发生内讧,濠州义军就要自相残杀,为父难以制止,而元璋献出粮草,使局势转危为安,避免了红巾军血流成河的内斗,这功劳可说是比山还高比天还高。”

    “父帅的庆功宴摆得有理。”惠儿兴奋地站起来,“姐夫,你真是太能了,小妹我先敬你一杯。”

    这父女二人一唱一和,对朱元璋褒奖有加,郭天叙早已听得不耐烦了,他不敢对着父亲发泄怨气,就将怒火全都烧到惠儿的头上:“小丫头片子,你懂个啥,也跟着瞎起哄!不吱声还把你当哑巴卖了。”

    “大哥,你干啥冲我发火?我也没惹着你。”

    郭子兴瞪了儿子一眼:“你别不高兴,有志气向元璋学学,干出点样子来,拿惠儿撒气算什么本事!”

    “父帅,儿说她不懂事,你老人家还没敬酒,她倒抢先了。”郭天叙把话头转向惠儿,“真是没有规矩!”

    “你有规矩有能耐,你也没啥出息。父帅被人绑架,你咋不去营救?还不是姐夫给救回来的?”惠儿当众抢白他。

    朱元璋觉得郭天叙太没面子了,就拦住话头:“父帅和小妹的褒誉实不敢当,我所做的都是分内之事,若大公子有机会,也会做好的。”

    “元璋你就不要为他开脱了,我看他这一生是难有出息了。”郭子兴举杯,“来,干了这杯,为元璋庆功。”

    郭天叙心里分外不痛快,勉勉强强举起杯来。这个家庭晚宴有点别扭,结果是不欢而散。

    炭火发出阵阵的热气,室内是一派融融的暖意,大红的帐幔挂在铜钩上,灯光扑扑闪烁,将朱元璋的身影投在墙壁上,已有一袋烟的时间了,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马秀英早已宽衣解带,可是久别的丈夫,不知为何竟然无动于衷,只是呆呆地盯着她的双脚。

    马秀英猛然大悟,她腾地坐起,把双脚再向前伸:“官人,夜已深了,你为何还不歇息?”

    “啊,”朱元璋还在走神,“我,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你是嫌我脚大吧?”马秀英索性开门见山,“我这也不是掖着藏着的,你也见过了。三寸金莲好是好,走起路来袅袅婷婷,但是打起仗来不能冲锋陷阵,论起来还是脚大好。”

    “看你想到哪去了。”朱元璋这才明白被误会了,“夫人,你实在是冤枉为夫了,我何曾嫌你脚大?”

    “那你为何二更天都过了还不上床,按说你我夫妻花烛夜后即别离,好不容易你回到濠州,正该夫妻鱼水和谐,你却冷若冰霜,毫无情分,这不是嫌弃我,又是为何?”

    “哎呀,夫人,我是在想该如何向你启齿。”

    “什么事不能直言?”

    “夫人,我意欲明日离开濠州。”朱元璋也只得摊牌了。

    马秀英此时倒懵懂了:“离开数月之久,刚刚返回,何故又要分手?”

    “夫人,濠州眼下的局面和形势,不容我再蜗居。”朱元璋说出他的担心,“父帅同孙德崖、赵均用已形同水火,彭大同孙德崖等人也已火并,这濠州内争流血只是迟早的事,我必须另寻一个立足之地,一旦他们同父帅翻脸,也好让父帅有处落脚。”

    “你说得倒也是。”

    “为了红巾军内部免于自相残杀,我已将粮草给了孙德崖,我的三万大军也必须再找粮草,这也是要离开濠州的原因。”

    “是的,你那三万人马如再进入濠州,城内的粮草就更加无以为继,为争夺粮草,还会再起争端。”马秀英态度很明确,“所以你离开濠州,另谋落脚之处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担心的是,父帅不放你与我同行。”

    “官人说过,好男儿志在四方,大丈夫事业为重,不要儿女情长,妾身支持你,虽说我们是新婚燕尔,我也决不拖你的后腿。”

    “夫人可是又要受冷落了。”

    “等到官人打下新的州府,我和父帅不就可以前去了?”

    “好,我就期待着早有落脚之地。”朱元璋脱光了衣服,钻进了马秀英的热被窝,二人自是一番恩爱。

    郭天叙在住宅内,倒背着双手往来踱步,他在等一个人。按约定天黑就该过来,可是眼下已是二更天了,还不见这人的踪影。他有些心烦意乱了,莫非此人背叛了他。而今的人有奶便是娘,说不准这人早就投靠新主了。

    窗棂被轻轻敲响,而且是三下。郭天叙精神一振:“进来。”

    房门推开,一个人像幽灵般闪入:“大少爷,我来了。”

    “好你个郭安,你是想耍我,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害我等得好苦。”郭天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当头便训。

    “大少爷息怒,小人是实在难以分身。”郭安解释,“一两个弟兄非得拉着喝酒,为了不暴露,我只得虚与委蛇。”

    “我看你分明是变心卖身投靠了,不然为何至今还完不成我交办的差事。”

    “大少爷,你这是冤枉小人了。”郭安答道,“朱元璋去驴牌寨,是我暗中射去箭书,给寨主通风报信,实指望寨主会将他杀掉,谁料想那寨主是个窝囊废,反倒是朱元璋手快,不但没死,而且还拿住了寨主。”

    “这许久时间,你就没有一次下手的机会?还是你贪生怕死不敢行动?”郭天叙冷冷地哼了一声,“再不除去朱元璋,我就叫你留在城里的一家三口,全都走进鬼门关!”

    郭安的一妻二子还在城中,他最担心的便是这三人的安危:“大少爷千万手下留情。”

    “郭安,你不是看不见,这朱元璋的风头越来越强劲,手下已有了三万人马,眼下已对我父帅的地位形成了威胁,若不及早除去,必为心腹大患。”郭天叙将话语转为柔和些,“我知道朱元璋极其奸诈,但你也不是没有机会,这次我再助你一臂之力。”

    “大少爷的意思是……”

    “给。”郭天叙递过去一个纸包。

    “这是……”

    “砒霜。”

    “啊!”

    “眼下只得如此了,”郭天叙说得很轻巧,“瞅个机会,将它下在水里饭里,就打发姓朱的上路了。”

    郭安有些犹豫:“朱元璋人很精,我又轻易近不得他的身,这投毒之举只恐难度太大。”

    “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机会总会有的。”郭天叙给他施加压力,“就看你想不想要他的命。”

    郭安想想自己家的三口人,将砒霜揣在兜里:“小人照办就是。”

    “不能拖得太久,我可是等不及了。”郭天叙下了死命令,“一月之内,我听你的好消息。”

    “遵命,小人记下了。”郭安领下了毒杀朱元璋的命令。

    滁州,是一座山城,东距濠州约百十里,为元将也先守卫。朱元璋将攻取的目标选中了此处,三万大军很快将滁州包围。元将也先的守城兵马也有三万多人,双方势均力敌。但元军是凭城据守,而且这座山城地势险要,明显是元军占有优势。朱元璋命徐达攻南城,花云攻北城,汤和攻东城,冯国用攻西城。他自带两千人马居中策应。

    第一次进攻从早饭后打到午时,部队折损了上千人,但仍未能攻进城去。朱元璋下令收兵,在进午餐时,他将主要将佐和李善长召集起来,边吃饭边议论如何攻取滁州。

    李善长作为谋士,讲出他的意见:“敌军众,我军在数量上不占优势,因此不宜再强攻,应设法智取。”

    花云反问:“李先生,这智取之道,计将安出?”

    “最好是派一小队人马潜入城中,作为奇兵,待大部队攻城时,在城内为策应,使敌人陷于混乱之中,我军自可乘机取胜。”

    冯国用将李善长的计谋否定:“若能小股部队入城,滁州便已在掌握中,元军防守何等严密,只怕是一个人也难进城。”

    朱元璋见状谈了他的想法:“众位,李先生所言不无道理,今日上午攻城失利,我看主要是兵力不足。但眼下我们只有这三万人马,不可能增兵也无援军,这说明我的指挥有误。我们的兵力使用过于分散了,我是平均分兵,每面七千人,所以招致失利。”

    “对,”冯国用赞同说,“应将兵力集中使用。”

    “上午我对四面都做了观察,滁州城三面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唯有北城地势平缓,利于排兵布阵。我想这次东、西、南三面,只安排六千人马,作为佯攻,吸引元军兵力。而北面则集中两万四千人,予以猛攻,全力突击,不间断不停歇,直到打开缺口为止。”

    “此议甚妥。”李善长首先肯定。

    大家也都觉得这是个可行的战术,于是,红巾军积极准备。

    滁州北门大街上,有一处四进深的院落,这是富户胡大海的住处。自从也先部元军进驻滁州,胡家可以说是不胜其扰。在此之前,胡大海同官府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尽管也要时不时破费,但都是在可承受的范围内。也先可就不像原来的州官那么好说话了,他们借口城防需要,将胡家的积蓄几乎榨干。就在朱元璋攻城之后,他们派兵将胡家的粮仓打开,存粮被搜刮殆尽。

    胡大海早已是忍无可忍,上午红巾军攻城时,他就想在内响应。只是未及行动,朱元璋已是收兵。但胡大海料定,红巾军下午还会进攻,他令下人探听消息。

    果然,午时一过,红巾军便又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

    朱元璋的两万多大军,集中在城北,十几员大将同时带队身先士卒架起云梯猛攻。徐达、花云等人,争先恐后,手举盾牌爬上云梯。冯国胜更是勇冠三军,率先登上城头。

    这时,也先才发觉北城是红巾军的主攻点,赶紧将兵力向北城转移。元军勉强堵住了红巾军的攻势,双方在北城城头胶着在一处。元军不能将红巾军赶下城头,红巾军也不能彻底攻进城内。

    就在双方势均力敌之际,胡大海的一百多名家丁攻上城头。这城内突然发生的攻击,令元军措手不及,惊慌失措。也先执刀过来截击胡大海,怎敌胡大海的勇猛,一剑刺来,也先中剑倒地。徐达、花云趁机猛冲,元军溃散奔逃。

    正是兵败如山倒,滁州遂被红巾军占领。

    朱元璋欣喜地同胡大海见面:“英雄举家出动,在关键时刻杀死敌酋,为我军制胜立下大功,自当重赏壮士。”

    “朱将军,我有一个请求,而不要一星半点奖赏。”

    “壮士请讲。”

    “我要带领全家加入贵军。”

    “这,你的家产全都放弃了。”

    “将军,我从虹县来到滁州,实指望躲避战乱,谁料元朝已是腐朽没落,无处逃脱它的残暴统治,我愿带家人加入红巾军,早日推翻元朝廷。”

    “好啊,胡壮士,你作战勇猛,我军当然欢迎。”朱元璋收下了胡大海。

    滁州的府库打开,李善长盘点了钱粮。令众人分外惊讶的是,滁州库中竟有两千两黄金。这可真是一笔很大的财富,李善长讨好地对朱元璋说:“将军,这黄金您留下再做打算吧。”

    “不,我要它何用?”朱元璋不假思索,“把它全数分给有功将士。”

    “这个,”李善长想得比较周到,“将军就是不留,也要分给夫人一些,以备急需。”

    “不,我身为全军统帅,自当率先垂范,好处全给将士,方为正理。”

    “我看还当给郭元帅大头才是,”李善长讲明他的道理,“以往各部打了胜仗,全都向郭元帅奉献缴获。若郭帅得悉将军有两千两黄金,必定眼热。”

    “郭大帅也不缺金银,还是应当奖赏有功将士,大帅就不用考虑了。”朱元璋拍板。

    李善长只得按照朱元璋的决定,去分配那两千两黄金。但他还是背着朱元璋,给马秀英留了一份。

    当晚,红巾军在滁州举行庆功宴。滁州州衙里,真像过年一样热闹非常。郭安心中有事,他在宴席上跑前跑后,显得分外殷勤。菜肴全都上毕,最后是一道羊杂汤。下人小厮逐一为将领们端上羊汤,厨子亲手给朱元璋送上。

    在门口处,郭安截住了厨子:“来,给我。你满身油渍麻花,净是油烟子味,别去烦朱将军了,由我端上去。”

    厨子满心想趁机表现表现自己,有些不情愿:“郭队长,汤是我做的,好赖得让将军知道。”

    “得了吧,你就是不去,谁还不知是你做的汤。”郭安不由分说,从厨子手中夺过汤碗来。

    “你看你,咋能这样?”厨子的声音很高。

    郭安的拇指和食指拈着一捏砒霜,他当时就将毒药洒入了汤碗中后,疾步登堂入室,送到朱元璋面前的食几上。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朱元璋喊了一声:“郭安。”

    “哎。”郭安不得不止步,但他没有转身。

    朱元璋问道:“适才何人与你在门外争执?”

    “是……是做饭的厨子。”

    “你为何不敢转过身来面对我?”

    “不是不敢,转就转过来。”郭安转身,他的目光游移别望,不敢对视朱元璋的眼睛。

    “厨子送汤,你为何要抢过来?”朱元璋发问。

    “没什么,是我嫌他脏。”

    “我都没嫌,你嫌他什么?”

    “这个……”郭安有些口吃,“我……比他干净。”

    “强词夺理。”朱元璋冷笑几声,“分明是大有文章。”

    郭安头上冒汗了:“将军错怪了小人。您要是不吃,我就把这碗汤端下去。”他走近食几。

    “且慢。”朱元璋的目光像鹰隼一样注视着郭安,“本将军就把这碗羊汤赏给你了!”

    “将军的饮食,小人岂敢受用。”

    “你喝下去!”朱元璋厉声说道。

    “不,不……”郭安直往后退。

    “心中有鬼啊。”朱元璋吩咐一声,“找一条狗来。”

    少时,亲兵将一条白犬找到。在朱元璋的指示下,把半碗羊汤给狗喂下,转眼之间,那条狗口鼻流血倒地而亡。

    “好一个郭安,你还有何话说。”

    郭安扑通一下跪倒:“将军饶命,这不是小人本意,是背后有人指使,我不得不做呀!”

    “说,是何人指使你,要加害本将军。”

    “是,是……”郭安欲言又止。

    “痛痛快快地老实交代。”

    “朱将军,是你的妻兄,郭天叙大公子给小人的毒药。”

    朱元璋怔了一下,旋即说道:“你做下滔天祸事,不思悔改,竟然胡乱攀咬,还要以郭公子为挡箭牌,此乃痴心妄想。”

    “将军,千真万确呀。”郭安叩头犹如鸡啄米,“就是郭天叙逼着小人投毒,如不应允,他就要害死小人全家。”

    “事到如今,还敢血口喷人,实乃不可救药。”朱元璋已是下定决心,要除掉这个祸害,吩咐两名亲兵,“给他灌下去。”

    亲兵上前,不由分说按住郭安,将半碗羊汤硬灌进他腹中。那郭安挣扎少许,便一命呜呼。

    事后,李善长问:“将军,那郭安明明白白已供出背后乃郭天叙指使,你为何还要灭口,莫非意在保护郭大公子。”

    “李先生,想我朱元璋从皇觉寺投军,承蒙郭元帅收留,才得以有了今日。我又怎忍心在这件事上较真,那岂不令大帅为难?既已知道郭天叙的为人,此后多加小心便是。”

    李善长频频点头:“将军所言极是。有如此心胸,方可成就大事,看来不枉我跟您一场。”

    “李先生,我已离开濠州多日,打算派人往家中送封信报个平安。同时,给濠州几支军马送些粮食,烦先生辛苦一趟如何?”

    李善长正想把暗中给朱元璋留下的二百两黄金送给马秀英,就慨然应允:“将军吩咐,是最大的信任,善长定当竭尽全力。”

    这里便抓紧做好出发的准备。

    濠州城内的济世堂,是全城最大的药铺。它的坐堂郎中“赛华佗”,也确为杏林高手,为人治病疗伤,可说是手到病除。一个老板带两名伙计,在柜台上还忙不过来。“赛华佗”的桌前,也有几个人在排队等候看病。“赛华佗”在给一个病人把脉,他微眯着双眼,切脉极为认真。

    有三个兵勇呼啦啦闯进堂来:“哪位是‘赛华佗’?”

    老板从柜台走出:“列位军爷,有何吩咐?”

    “你是‘赛华佗’吗?”

    “在下不是。”

    “那你搭什么茬?叫他出来。”

    “赛华佗”站起身:“军爷,小人便是。”

    “跟我们走一趟。”

    “请问军爷,小人身犯何罪?”

    “没事你心虚做甚。”队长说道,“接你去看病。”

    “各位是何处军营?”

    “怎么着,还得跟你交代啊?”队长吹胡子瞪眼,“告诉你,我们是彭大元帅的亲兵,接你给彭大帅治病。”

    “这个,小人是坐堂医,不出诊的。”

    “废什么话,还等用铁链子锁着你去吗?”

    “小人不敢。”“赛华佗”看看面前的病人,“待我给这几个病人看过抓药之后,就随军爷前往。”

    “你纯粹是混蛋了,彭大帅有病急需治疗,还能等你给这些百姓看完病?痛快跟我们走。”

    老板在一旁提醒:“去吧,彭大帅的病重要,可耽误不得。”

    “好,诸位军爷,待小人收拾一下药箱,立刻便走。”

    “快些。”

    “赛华佗”装好药箱,未及出门,从外面又闯进两个兵士,进来便大声呼喊:“谁是‘赛华佗’?”

    “我是。”“赛华佗”有些摸不着头脑,“军爷找我为何?”

    “别废话,跟我走。”

    “赛华佗”甚为迷茫:“做什么?”

    “找你能干啥?看病!”

    “这,不行啊,”“赛华佗”为难地说,“已经有人先约下了。”

    “让他们靠后。”

    彭大的亲兵队长接茬了:“凭什么?总还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我们是孙副帅的亲兵,接‘赛华佗’给孙副帅的高堂老母医病,别人无论是谁都得靠后。”

    “你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们是彭大帅的亲兵,早你一步先来接‘赛华佗’,你呀晚三春了。”亲兵队长回过头吩咐“赛华佗”,“别理他们,跟我们走。”

    “赛华佗”背起药箱就要动身,孙德崖的亲兵可就发横了:“你敢,看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这,”“赛华佗”左右为难地看看亲兵队长,“你们都是军爷,我谁也惹不起,这……该如何是好?”

    “当然是跟我们走了。”亲兵队长摆出当仁不让的架势,“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

    孙德崖的亲兵便将矛头指向了彭大的亲兵队长:“你们彭大算个老几,要不是我们收留他,连个窝他都没有!”

    亲兵队长被激怒了,对手下的亲兵发号施令:“别理他们,带着‘赛华佗’走,大帅还在病中。”他们人多,硬是把医生领走了。

    孙德崖的亲兵气得不行,飞马离去,边驱马边回头发横:“你等着,有你难受的时候!”

    亲兵队长领着“赛华佗”到了府门前,未及进院,一队人马如飞追来。孙德崖手下的副将带着五百人马冲过来,不由分说抓住“赛华佗”:“你个该死的郎中,还势利眼呢?给我走!”

    亲兵队长过来阻挡:“干啥,还追到我们大门口来动粗,把人给留下。”

    副将将大刀一横:“怎么着,不服?那就试试我的刀快不快。”

    亲兵队长明白人少不是对手,吩咐亲兵:“快,进去喊人!”

    副将不等对方人马出院,带着“赛华佗”即速撤离。等彭大的人马出来,副将已是去远了。

    亲兵队长来到彭大面前:“大帅,怎么办?他们也欺人太甚了,干脆把队伍拉出去,将‘赛华佗’抢回来。”

    病榻上的彭大喘息着说:“这样一来,岂不是要自相残杀,毕竟我们是后来投奔的。”

    “那怎么办,难道这口气就不出了?”

    “这事还得让郭大帅出面,请他公断。”彭大嘱咐,“你就去向郭大帅说明原委,我等你回话。”

    郭子兴听到情况,沉吟片刻,还是同亲兵队长去了孙德崖的驻地。元帅到来,孙德崖不得不出迎:“参见大帅。”

    “孙副帅,你的副将带兵从彭帅府门前生生抢走名医‘赛华佗’,这未免过分了,有伤情谊,请将‘赛华佗’交与彭帅。”

    “大帅,你这是听了一面之词。”孙德崖辩白说,“家母病重,我派亲兵前去请医,谁料彭大的亲兵队长依仗人多,硬是把‘赛华佗’从我们手中夺走。是他无理在先,反而恶人先告状。”

    “孙副帅,我们都是红巾军,彭帅是从徐州来此,团结为上,如果令堂看过病,就将‘赛华佗’交队长领走,也好为彭帅医治。”

    “家母病重,一时半会儿难以让医生离开。”孙德崖回绝,“彭大帅若急,就另请高明吧。”

    “难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作为子女尽孝,孙某实难通融,还望大帅见谅。”孙德崖装得很虔诚,“濠州城内医生也非‘赛华佗’一人,彭帅可以找别人医治,何必非钻这个牛角尖呢?”

    “这,此事。”郭子兴感到无话可说,他转向亲兵队长,“你看,可否为彭帅另请名医。”

    亲兵队长的气不打一处来:“大帅,明明是孙副帅的副将从我们手中抢走人,他反而倒打一耙。不信,将‘赛华佗’叫出来当面对质。”

    孙德崖冷笑一声:“大帅,若无他事,我就告辞了,家母病重,我作为儿子不能离开左右。”

    郭子兴无可奈何地向亲兵队长双手一摊:“你也看见了,我也尽力了,请彭帅忍一忍吧。”

    亲兵队长也无话可说,回到府中向彭大讲述了经过:“大帅,郭子兴和孙德崖毕竟是一伙,不会真心实意帮我们的。”

    彭大也是无计可施:“这事该怎么办?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大帅,依小人之见,此事不能善罢甘休。这不等于骑在我们头上拉屎?若不采取行动,您会让部下笑话。”

    “难道我们还出兵把那‘赛华佗’抢来不成?”

    亲兵队长是个挑事的:“小人看正当如此,让那孙德崖也明白明白,我们并不是好欺负的。”

    彭大的火气被点燃:“好,你去点齐两千马军,向孙德崖的驻地进发。”

    他本来就在病中,这一激动,身子晃了几晃,险些跌倒。

    亲兵队长将他扶住:“大帅,到了孙德崖的驻地,您不要出战。小人想,那孙德崖一看这阵势,就该老老实实交出‘赛华佗’。”

    “但愿如此。”

    孙德崖获悉彭大率军前来,不由得冷笑几声,他对副将附耳叮嘱几句,副将匆匆离去。孙德崖披挂整齐,手提金刀出了府门。他用刀尖一指:“彭大,你也欺人太甚,竟然打上门来,我孙某也不是软柿子,岂能任你随意捏弄!”

    彭大此时就觉眼前直冒金星,他已无心交战:“孙副帅,你不该在我府门前强行抢走医生,听我良言相劝,快将‘赛华佗’交出。”

    “你是痴心妄想,”孙德崖驱马向前,“既然打上门来,我孙德崖也只有奉陪你彭大了。”

    彭大后退一步:“孙副帅,你我最好不要伤了和气。”

    “终不然我还怕了你不成!”孙德崖跟进一步挥刀劈下。

    彭大只得举枪迎战,前后也不过八九个回合,病中的彭大就已经没了还手之力。孙德崖看得明白,横刀狠狠扫过去。彭大躲闪稍稍慢了一些,腹部便被刀锋划出一道血口子。他身子一晃,栽下马来。孙德崖发狠跟进,又一刀砍下,就想让彭大身首异处。那亲兵队长见状上前,用手中兵器架住孙德崖的金刀:“孙副帅,你还真要斩尽杀绝呀。”

    孙德崖不好再下手了,收住手中刀:“看他彭大已伤,且饶他的狗命,此后不可再来我处挑衅。”

    亲兵队长叫过兵士,将彭大抬起,急慌慌返回自己的营房,一路上那鲜血滴滴答答,彭大痛得不住呻吟。他们回到府门前,彭大一看眼前的情景不由得痛上加痛。只见自己的部下,在整条街道上横尸遍地。他不禁大声呼叫:“天哪,这是为何?”

    孙德崖的副将领兵出了大门:“彭大,你还没死啊?告诉你,老巢已被我占领,还是滚回你的徐州吧。”

    “你,你,竟然趁机偷袭我的驻地。孙德崖,你也太阴险了!”

    “彭大,这濠州本来就是我们的领地,你偏要插进一只脚来,这回你是该滚了,快滚。孙副帅说了,不要你的命。”

    彭大气得血往上涌,他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随即歪倒在担架上,哀叫几声:“苍天,苍天!”随即,含恨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