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阳群（三）
“好好好，真是好啊。以前还有个白羊替老夫在这几个酸儒面前撑撑面子。她一走你们两个可真是没让为师失望啊。又被老杨批成这个样子，我要是李初旭一定高兴坏了!“
“云衡墨教的好徒弟——最听话的都不跟他了，两个小混混一天到头给他惹事！”
夜晚，宗南云长老的太上长老宅内。宅子只是一幢不大不小普普通通的两院房。云长老坐在中间的餐桌旁，左手边是卧室的门，隔着一层屏风。两个徒弟站在他面前低着头受训。
屏风后面，时不时露出一个小脑袋。那是云长老的亲女儿云芸，正偷偷地看着爹爹训斥两位师兄，看他们那窘样，小女孩笑的开心，心里乐坏了。
“师父，下次再也不敢了。”异口同声，这些年来这句话不知道一起说了多少遍。
“上上次干什么来着？哦，上课睡觉哈喇子流一桌把书给弄废了，说下次不敢了；上次上课的时候怎么着？张友古你小子吃饱了不拉硬撑着，你去揪人家陆小皙的辫子干啥？“
“阳群你帮助师妹啊，直接往他手上打了一巴掌啊？那声音响的，整个勤勉殿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老杨是一佛赶着出世，二佛登时升天！那时候是不是也说下次不敢了？”
一声轻轻的笑声从屏风后传出。虽然轻微，但他们三人可都是听的一清二楚。两师兄弟也感觉有些好笑，紧抿着唇。云长老皱一皱眉，转过头柔声说道，“云芸，听爹爹的话，回去睡觉好不好？”
“是，爹爹。”被发现了，小云芸有些沮丧，奶声奶气地说道。刚往卧室走了两步，却又小跑着来到几人面前，噘着嘴撒娇，“爹爹，我想白羊姐姐了，我不想睡觉，太早了。”
“…不早了啊，之前也是这个时候睡觉的。”
“那，那是白羊姐姐经常会来哄我睡觉，给我讲故事听。”云长老愣住了。可小姑娘说完，却没有等父亲回话，直接转头跑回了屏风后，自己打开卧室的门进去了。
餐桌旁的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许久过后，云长老终于打破了沉默。他一下子看上去十分疲累，挥了挥手说道，“回你们自己住处吧。记得把杨先生要你们写的东西写了。“
“上课时候在写些什么东西，最好老老实实交代，这老头眼睛毒辣的很，你们耍什么小心思都骗不过他。这点你们也不是不知道。”
“师父。”阳群喊了一声，云长老却又挥了挥手说道，“我这个当爹的，该去哄女儿睡觉了。”
阳群想到了一件事。他现在就要和云长老独自商量清楚。快速思索一下，行礼道，“师父，不如让徒儿去哄芸儿吧。白羊小时候睡觉都是我哄着的。”
“有什么事吗？”云长老缓缓开口，直接地问道。
阳群一愣，点了点头，“有事。”
云长老看了张友古一眼。张友古显然此时心情也不太好，闷闷地说道，“那我先回屋了，师弟，早点回来。”
张友古走后，阳群进了云芸的卧室。云长老坐在外面，走进自家的厨房，取出一包茶叶和两个茶杯，用掌火温了两杯水，撒上茶叶飘出清香。
他知道，自己这个徒弟想和他谈的事情是什么。
那一日白羊离开宗门。快到下午送别的时候，那个受了自己丹药好处的白复昼忽然来到这里找到了他。他向云长老坦白一件事，就是白复昼在前一天下午偶遇阳群的经历。
于是，云长老就知道了，阳群主动向白复昼询问关于蛟鳞的消息。自己这个徒弟，似乎对这件还是秘密的事情很感兴趣。
前几天郭风南把这件事带到撼兰坞之后，宗主和几位长老都并没有打算将它在宗內公开。而现在自己的徒弟知道这件事了。
坐在桌旁的云长老，听见卧室内传来轻轻哼歌的声音，皱了皱眉——他不太清楚阳群为什么想了解这件事，他一个宗门晚辈，难道也想参与吗？
“这孩子…从来到宗门的第一天起就与别的孩子不太一样。”
“他是成熟的。友古这么顽劣幼稚也没把他带坏。”
“莫非，此子志向并非局限修道？”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恐怕违背他爹的意思吧……”
“老夫该怎么做呢。”
大概过了一刻钟，卧室的门轻轻推开了。阳群笑着出来，比了一个ok手势。云长老现在也懂这个手势的意思，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坐吧，喝茶。”
阳群喝了一口摆在他面前的茶，赞叹一句。云长老笑着说道，“这茶是幽兰妖的姊妹，名为寒梅仙。”
阳群点了点头，沉吟少许，开口道，“师父，郭风南之前来宗门，有一件事情与您和宗主大人他们商量。是，是有关北海蛟鲲鳞甲的事情。”
云长老点了点头，“那个白复昼，为师赠与他一副丹药，他和我说了那天下午你逼他说出蛟鳞的事。”
阳群张大了嘴，继而自嘲地摇了摇头。
“这么想了解这桩秘密，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没等他回答，云长老接着说道，
“你长大了，但我感觉你从小就不像个孩子，心思熟络地一如此时此刻，不是吗？你肯定也问过你自己，你的志向在何方。或许不愿献身于无上大道，那毕竟是一种枯燥的生活。”
是啊。阳群心里轻轻地说着。他想起了那天下午和白羊说的话。才慢慢发现宗门内的修士，才是真正难以做出选择的那一个。
渴望入世，对阳群而言并不是一个早已有之的想法。而是在郭白羊离开宗门到现在的这段时间，才慢慢清晰起来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宗门的生活厌倦了吗？不是这样的。阳群只能告诉自己并非如此，但是却难以说出一个原因。
我喜欢，体内真气缓缓流转时的全身的舒畅，喜欢一拳破空时那呼呼的风声，喜欢那种被单纯的小女生害羞地搭讪时的得意洋洋。
喜欢曾经和白羊像普通兄妹一样睡在一张床上给她讲故事，喜欢和师兄打打嘴炮开开玩笑，喜欢师父的护短。
喜欢同门之间的竞争，甚至喜欢蒋宿星常常投来对自己幽怨的目光，喜欢上了那几个酸儒的满口仁义道德。
我现在啊，依然喜欢着这些宗门内的美好，但同时也向往外界，这个传奇的南浒，那个遥远的北海，古老的蛟鲲，新兴的东海商会。
也许是对白羊说的那一番话也让阳群看到了自己的内心吧。他越来越注意起自己，二世为人的心境，也就让他希望多去体验一些东西。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也不要怀疑自己是否仅仅是临时起意。道宗有颂道——志不在天，则穷山之奇崛，悟水之万相；志不在道，则尽心之极乐，彻文之大能。“
“哈哈，老夫虽然对儒家虚仁假义的满篇胡诌半分不知，自家道宗的文颂还是能溜上两句的。
“你知道，像西州沙林的那位开府仪同三司，这种人生不是可以想象的，但他是绝对一个令世人皆艳羡的传奇，老夫甚至也仰慕他能如此潇洒肆意于出尘和俗世之间。
二十年前北海国有一位奇商名叫吴辙，他曾经纵横大陆商界十几年。在此之前，他曾经放弃过灵南吴家的贵族生活进入道庙苦修三年，后又成为灵南商会会长扬名天下。”
“师父，我不想我的生活一下子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只是希望能通过接触这件事，了解南浒，了解社会。”这话说的，听起来就有些站不住脚，些许稚嫩而不够成熟了。
云长老抿茶轻笑，“一入俗世，心便蒙尘。我们这些长老早就都不纯粹。但是这个世界上又岂有纯粹之人？武道式微，也是必然的事情。”
“你要进入，就一定会有所付出。尘世，尘世....要想真正入世并做好这件事，对每个人自身而言…唔，怎么说呢…”
“无法避免是一场零和博弈。”阳群轻轻说道。云长老一愣，他知道自己这个徒弟经常会说一些古怪的话，也就笑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是我的徒弟，关于蛟鳞的这件事情，我不对你隐瞒。”
云长老将这件事情的大致情况，告诉了阳群，包括北海郡，西厂大理寺等因素。接着又说，“现在你需要知道东海商会是准备如何与我们合作的。”
“云衡墨教的好徒弟——最听话的都不跟他了，两个小混混一天到头给他惹事！”
夜晚，宗南云长老的太上长老宅内。宅子只是一幢不大不小普普通通的两院房。云长老坐在中间的餐桌旁，左手边是卧室的门，隔着一层屏风。两个徒弟站在他面前低着头受训。
屏风后面，时不时露出一个小脑袋。那是云长老的亲女儿云芸，正偷偷地看着爹爹训斥两位师兄，看他们那窘样，小女孩笑的开心，心里乐坏了。
“师父，下次再也不敢了。”异口同声，这些年来这句话不知道一起说了多少遍。
“上上次干什么来着？哦，上课睡觉哈喇子流一桌把书给弄废了，说下次不敢了；上次上课的时候怎么着？张友古你小子吃饱了不拉硬撑着，你去揪人家陆小皙的辫子干啥？“
“阳群你帮助师妹啊，直接往他手上打了一巴掌啊？那声音响的，整个勤勉殿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老杨是一佛赶着出世，二佛登时升天！那时候是不是也说下次不敢了？”
一声轻轻的笑声从屏风后传出。虽然轻微，但他们三人可都是听的一清二楚。两师兄弟也感觉有些好笑，紧抿着唇。云长老皱一皱眉，转过头柔声说道，“云芸，听爹爹的话，回去睡觉好不好？”
“是，爹爹。”被发现了，小云芸有些沮丧，奶声奶气地说道。刚往卧室走了两步，却又小跑着来到几人面前，噘着嘴撒娇，“爹爹，我想白羊姐姐了，我不想睡觉，太早了。”
“…不早了啊，之前也是这个时候睡觉的。”
“那，那是白羊姐姐经常会来哄我睡觉，给我讲故事听。”云长老愣住了。可小姑娘说完，却没有等父亲回话，直接转头跑回了屏风后，自己打开卧室的门进去了。
餐桌旁的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许久过后，云长老终于打破了沉默。他一下子看上去十分疲累，挥了挥手说道，“回你们自己住处吧。记得把杨先生要你们写的东西写了。“
“上课时候在写些什么东西，最好老老实实交代，这老头眼睛毒辣的很，你们耍什么小心思都骗不过他。这点你们也不是不知道。”
“师父。”阳群喊了一声，云长老却又挥了挥手说道，“我这个当爹的，该去哄女儿睡觉了。”
阳群想到了一件事。他现在就要和云长老独自商量清楚。快速思索一下，行礼道，“师父，不如让徒儿去哄芸儿吧。白羊小时候睡觉都是我哄着的。”
“有什么事吗？”云长老缓缓开口，直接地问道。
阳群一愣，点了点头，“有事。”
云长老看了张友古一眼。张友古显然此时心情也不太好，闷闷地说道，“那我先回屋了，师弟，早点回来。”
张友古走后，阳群进了云芸的卧室。云长老坐在外面，走进自家的厨房，取出一包茶叶和两个茶杯，用掌火温了两杯水，撒上茶叶飘出清香。
他知道，自己这个徒弟想和他谈的事情是什么。
那一日白羊离开宗门。快到下午送别的时候，那个受了自己丹药好处的白复昼忽然来到这里找到了他。他向云长老坦白一件事，就是白复昼在前一天下午偶遇阳群的经历。
于是，云长老就知道了，阳群主动向白复昼询问关于蛟鳞的消息。自己这个徒弟，似乎对这件还是秘密的事情很感兴趣。
前几天郭风南把这件事带到撼兰坞之后，宗主和几位长老都并没有打算将它在宗內公开。而现在自己的徒弟知道这件事了。
坐在桌旁的云长老，听见卧室内传来轻轻哼歌的声音，皱了皱眉——他不太清楚阳群为什么想了解这件事，他一个宗门晚辈，难道也想参与吗？
“这孩子…从来到宗门的第一天起就与别的孩子不太一样。”
“他是成熟的。友古这么顽劣幼稚也没把他带坏。”
“莫非，此子志向并非局限修道？”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恐怕违背他爹的意思吧……”
“老夫该怎么做呢。”
大概过了一刻钟，卧室的门轻轻推开了。阳群笑着出来，比了一个ok手势。云长老现在也懂这个手势的意思，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坐吧，喝茶。”
阳群喝了一口摆在他面前的茶，赞叹一句。云长老笑着说道，“这茶是幽兰妖的姊妹，名为寒梅仙。”
阳群点了点头，沉吟少许，开口道，“师父，郭风南之前来宗门，有一件事情与您和宗主大人他们商量。是，是有关北海蛟鲲鳞甲的事情。”
云长老点了点头，“那个白复昼，为师赠与他一副丹药，他和我说了那天下午你逼他说出蛟鳞的事。”
阳群张大了嘴，继而自嘲地摇了摇头。
“这么想了解这桩秘密，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没等他回答，云长老接着说道，
“你长大了，但我感觉你从小就不像个孩子，心思熟络地一如此时此刻，不是吗？你肯定也问过你自己，你的志向在何方。或许不愿献身于无上大道，那毕竟是一种枯燥的生活。”
是啊。阳群心里轻轻地说着。他想起了那天下午和白羊说的话。才慢慢发现宗门内的修士，才是真正难以做出选择的那一个。
渴望入世，对阳群而言并不是一个早已有之的想法。而是在郭白羊离开宗门到现在的这段时间，才慢慢清晰起来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宗门的生活厌倦了吗？不是这样的。阳群只能告诉自己并非如此，但是却难以说出一个原因。
我喜欢，体内真气缓缓流转时的全身的舒畅，喜欢一拳破空时那呼呼的风声，喜欢那种被单纯的小女生害羞地搭讪时的得意洋洋。
喜欢曾经和白羊像普通兄妹一样睡在一张床上给她讲故事，喜欢和师兄打打嘴炮开开玩笑，喜欢师父的护短。
喜欢同门之间的竞争，甚至喜欢蒋宿星常常投来对自己幽怨的目光，喜欢上了那几个酸儒的满口仁义道德。
我现在啊，依然喜欢着这些宗门内的美好，但同时也向往外界，这个传奇的南浒，那个遥远的北海，古老的蛟鲲，新兴的东海商会。
也许是对白羊说的那一番话也让阳群看到了自己的内心吧。他越来越注意起自己，二世为人的心境，也就让他希望多去体验一些东西。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也不要怀疑自己是否仅仅是临时起意。道宗有颂道——志不在天，则穷山之奇崛，悟水之万相；志不在道，则尽心之极乐，彻文之大能。“
“哈哈，老夫虽然对儒家虚仁假义的满篇胡诌半分不知，自家道宗的文颂还是能溜上两句的。
“你知道，像西州沙林的那位开府仪同三司，这种人生不是可以想象的，但他是绝对一个令世人皆艳羡的传奇，老夫甚至也仰慕他能如此潇洒肆意于出尘和俗世之间。
二十年前北海国有一位奇商名叫吴辙，他曾经纵横大陆商界十几年。在此之前，他曾经放弃过灵南吴家的贵族生活进入道庙苦修三年，后又成为灵南商会会长扬名天下。”
“师父，我不想我的生活一下子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只是希望能通过接触这件事，了解南浒，了解社会。”这话说的，听起来就有些站不住脚，些许稚嫩而不够成熟了。
云长老抿茶轻笑，“一入俗世，心便蒙尘。我们这些长老早就都不纯粹。但是这个世界上又岂有纯粹之人？武道式微，也是必然的事情。”
“你要进入，就一定会有所付出。尘世，尘世....要想真正入世并做好这件事，对每个人自身而言…唔，怎么说呢…”
“无法避免是一场零和博弈。”阳群轻轻说道。云长老一愣，他知道自己这个徒弟经常会说一些古怪的话，也就笑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是我的徒弟，关于蛟鳞的这件事情，我不对你隐瞒。”
云长老将这件事情的大致情况，告诉了阳群，包括北海郡，西厂大理寺等因素。接着又说，“现在你需要知道东海商会是准备如何与我们合作的。”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