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玉津园

    车马在一片疏阔处停下，众人下马，扶公主赵祁祁下车。宫女们擎着遮阳的华盖，亦步亦趋随着公主的脚步。

    林枫拿了佩剑，陪在右边。

    赵祁祁换了短打裙装，金线孔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承平苑囿杂耕桑，六圣勤民计虑长。碧水东流还旧派，紫坛南峙表连冈。不逢迟日莺花乱，空想疏林雪月光。千亩何时躬帝藉，斜阳寂历锁云庄。

    “林枫！帮我擦汗！”赵祁祁下令。

    林枫接过宫女递过来的一方锦帕，带着十分诚惶诚恐二分鄙夷拂拭了一把赵祁祁额角的碎珠。

    铅粉未免涂抹得太多了些，沾染到锦帕上全是惨白。水芙蓉就不这样，她经常素面朝天，可是肌肤胜雪晶莹透亮水润柔滑吹弹可破。

    “林枫，给我摇扇！”赵祁祁颐指气使。

    林枫忍气吞声，接过宫女的团扇为公主扇风。

    “林枫，我们去水榭那边玩！”赵祁祁用手一指远处的柳浪闻莺。

    “好！”林枫暗自庆幸不用再被当成宫女使唤了。

    “你背我！”赵祁祁兴奋地道。

    宫女们捂住嘴，发笑。

    林枫无可奈何地蹲下，等着赵祁祁趴在自己肩上，说了声，“公主小心玉体！”施展开从莫嚣那里学来的旱地漂移，一阵疾风光影似地飞跃九曲回肠小道，把她放到栏杆旁。

    “林枫，你陪我歇歇脚！”

    林枫像没听见，在柳荫下站立。

    “林枫，你坐到我身边，坐过来！”赵祁祁生气地拍着长椅。

    林枫不管不顾，只是在林荫下吹风。

    “林枫，你一介小小的宫廷侍卫，竟敢在本宫面前如此放肆！”赵祁祁怒目圆睁，“你信不信我能杀了你！”

    “你想杀我？”林枫回转身，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尽管来！”

    “你——”赵祁祁怒气冲冲，走过来，从林枫的剑鞘里抽出长剑，指向他的咽喉，“你活腻歪了不是？”

    林枫谛视着剑身，余光扫向周围。

    公主赵祁祁的身旁团团站立着很多侍卫，而林枫也被重重包围。

    林枫只好举手投降。

    “林枫，陪我去看猛兽！”赵祁祁直接上手，拉住他向园子东北角走去。林枫不习惯自己和陌生女子拉扯，但是她那一双手像温暖的棉套把他套住，挣脱不得。

    “乾德五年八月，有象自岭南来，至都城外获之。其后吴越、广南、交州继献驯象四十五头，于南薰门外玉津园东北置养象所，作驯象旗。”赵祁祁得意地向林枫炫耀，“我记性好极了！”

    她笑起来，一副软绵绵棉花糖的神情，软沓沓湿漉漉黏糊糊。

    林枫别过头，去看关在笼子里的大象。

    大象铅灰色的庞大身躯，皱褶粗糙的皮肤上沾满泥土。长鼻子从水池里吸着清水，吸饱了往小象身上喷洒。小象依偎在母象身旁，依依不舍。

    “林枫，快看——孔雀！”赵祁祁惊呼。

    三两只蓝孔雀傲娇地走来走去，许是见了赵祁祁惊讶的表情，它们冷漠的目光审视着庞大的人群。

    “走开！你们都离我远远的！”赵祁祁阴起面容，“孔雀看见你们，吓得都不敢开屏。”

    林枫甩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你回来！”赵祁祁跺着脚。

    林枫没有给她追赶的机会，转弯抹角消失不见。

    一边是十五顷的茭草，葱葱绿绿一眼望不到边际，另一边是灌木丛野兽出没生灵遍地。

    麒麟、驺虞、神羊、灵犀、狻猊、吴牛，到处是各地进贡的奇珍异兽。

    林枫伐木取道，躲避猛兽，一个人攀爬到高树上，躺平，乘凉。

    田夫抛秧田妇接，小儿拔秧大儿插。笠是兜鍪蓑是甲，雨从头上湿到胛。唤渠朝餐歇半霎，低头折腰只不答。秧根未牢莳未匝，照管鹅儿与雏鸭。

    园林外的农田里，农夫们正热火朝天地干活，抢种季节，连饭也没时间吃。尽管是响晴的中午，没有一点雨，林枫感到了灼热的气浪席卷而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南边设立着先农坛，祭祀神农氏用的。英宗治平二年三月，诏以彗星见，开在京诸寺观五日，放士庶烧香，于玉津园设醮，延福宫建道场半月，祈禳。平时则用以平息灾祸，抵御不祥之兆。平时就是祭祀神农，祈祷五谷丰登。

    林枫突然发现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枝叶交错中，一只小猴子攀着一枝细枝条，一只手搭着眼罩，好奇地望着他。

    林枫摸了摸身上，随手把赵祁祁的香囊甩给它。小猴子“吱吱”欢叫一通，又是点头又是作揖，跳荡向远处。

    “啪嗒！”林枫的腿上落了一点液体，他起身一看，是鸟屎。他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听到噼里啪啦一阵响，慌得溜下树，远离这片鸟兽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