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春天

    清江水边的冰霜渐次少了，溪水携带着碎冰薄雪清粼粼地流向远方。草木的颜色黄绿深浅不一，吹面的杨柳风里温情如许。鸭子鹅儿浮在水面上欢快地游弋，水草悠游，大大小小的鱼儿藏在水底。

    水芙蓉在江边浣纱，漆黑如瀑布的长发垂到腰间，一张俏丽的娇颜逗引得鱼儿不停跃出水面，吐出圈圈水泡。

    过年的时候，家人商议为哥哥水天骐完婚，等看好生辰八字，择取良辰吉日，把媳妇娶进家门。至于水芙蓉，家人只能等一年后林枫守孝完毕。

    “我妹和妹夫不办婚礼也可以，两个人卿卿我我你侬我侬，根本分不开，是吧，蓉妹妹？”水天骐在饭桌上揶揄水芙蓉。

    “我看哥哥是不想让我风风光光嫁出去，一心只想让我留家里当个奴婢，为嫂夫人接风洗尘。”水芙蓉吃不下饭，她已经退回了帝王绿手镯，且对林枫说，有缘再见。当时，不过是气话，谁知道从过年到现在，他竟一点动静也没有，难道真的移情别恋把自己抛到了九霄云外？

    家人并不知情，以为两个人如胶似漆甜甜蜜蜜，眼下看水芙蓉茶饭不思，只当又害了相思，没往别处想。父亲在饭桌从不多言，不涉及重大问题，就始终板着脸。母亲一般会维护哥哥，可是自从看到女儿是棵摇钱树，多少也改换了语气。

    兄妹俩闹别扭，闹不到外面去，再怎么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家里雇了两三小童打杂，收拾家务用不着水芙蓉。她每日里读书写字画画绣花，时间悄无声息地从指缝间溜走。

    春天来了，燕子在梁上做巢。大燕子飞来飞去叼着食物为小燕子喂食，在泥灰色的椭圆形巢穴里，小燕子乳黄色的嫩嘴唧唧叫着，可爱自如。

    水芙蓉扯了两件旧衣服，戴了头纱，去溪边浣洗。她穿着清新的小碎花，粉色的底子，烂漫的白花，像灼灼的桃花镶嵌在身上。

    水流晃动，晃动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红衣，长剑，拉低的帽檐，黑丝带。

    水芙蓉撩动了一下水流，没敢回头。

    等了片刻，水中的倒影越发清晰——斯文端方，富有魅惑的微笑，风流倜傥，一把折扇走天涯。

    莫嚣！

    水芙蓉缓缓起身，回头，看到一双似笑非笑的含情目，下意识地回避，去望远处的春牛耕犁。

    “你怎么会来？”

    “想你，来找你！”莫嚣很露骨的直率让水芙蓉措手不及，她有些招架不住，就拧了衣服放在箩筐里，往回走。

    “今天不用回家了，你家里我已经帮你告假了。你今天的时间归我！”莫嚣把箩筐抢过，一下甩出很远。箩筐在草地上翻了几翻，掉出了旧衣衫。

    “你……”水芙蓉很是气愤，她想跑过去，被莫嚣一把拦住。

    “两件旧衣服而已，走，我帮你买新的，愿买多少买多少。”莫嚣态度诚恳，随手摸了摸水芙蓉身上半新不旧的夹棉套装，“你这身很像村姑，也换了吧！”

    “我本来就是村姑！您是京城大家子，为什么来这乡野之处找村姑？”水芙蓉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莫嚣会来。

    “是……林枫派我来的。他在家里丁忧，要盖房子，不方便过来，就让我过来看看你。”莫嚣拍打着折扇，“车里说话，这里风大。”

    水芙蓉望着堤岸大路上一辆枣红色马车，马车前套着一匹马。膘肥体壮神采奕奕的马匹，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汗血宝马。

    “林枫他在家盖房子？”水芙蓉不放心地问。

    “是啊！他守孝的茅草屋塌了，这不开春了，他想继续守灵，就给我写信。我从京城叫了几个泥瓦匠，帮他盖房，顺便来探望你。”莫嚣掀开马车，请水芙蓉进去。

    “没有御者吗？”水芙蓉好奇道，“谁来赶车？”

    “我就是御者，我来赶车。”莫嚣让水芙蓉进到车厢里，坐到车厢前面的横木上，回头说了一句，“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