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打坐

    林枫这些日子在家里颇为清净，清净得有些怀疑人生。

    水芙蓉自退了帝王绿手镯，音信全无；而赵祁祁公主自返回临安，再也没有来过。

    给水芙蓉寄了不下十封信，每一次都不回，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坟地里的茅草屋换成了瓦房，多亏莫嚣兄长，是他从京城带回来的匠作师傅。

    这些日子，守坟培土练功静心，期待有朝一日能纵马驰骋赢得生前身后名。

    莫嚣说，边关烽火又起，皇帝已经断了给金国的进贡。金国那边时不时挑衅，而我方正在寻求和蒙古国的合作。

    林枫每日三更灯火五更鸡，捧着莫嚣带给自己的武功秘籍，一本一本研习，如饥似渴走火入魔，披星戴月夜以继日，几乎废寝忘食。

    童仆给他带饭，放在房中，等他想起来，往往变得冰凉入骨。他捅开炉火，再热，三口两口下肚，灌些热水，继续参悟经书。

    那些经书基本用篆文写成，还有些是甲骨文，甚至是金国文字，林枫把看不懂的圈画起来，等整本书阅读完了，再倒过来推导。五经八脉全身穴位，内功外功，攻守搏击，林枫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一幅格斗场景。从古到今，每家宗派起起伏伏，每一招每一式都围绕“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什么玉女心经，什么降龙十八掌，什么天山派，什么崆峒派，武学典籍浩如烟海。每一本书如同一座大山，山山峰峰绵延万里，林枫细致地梳理其中的规律。

    要练上乘武功，必须平心静气，不能被儿女情长左右，不能随意有情绪波动，看人如机器，关照内心亦是如此，只有你长久练习，形成机械模式，才能达到无意识。无招胜有招，意念杀人，在对方没有出手之前，就已经能判定对方的肌肉力量，管用招数，长处失误尽在股掌间翻转。

    林枫进入了悬空冥想境界，他把书中武学历史串联、并联，横纵上下古今贯通，形成一棵思维的大树，长在脑海中。他要把细枝末节添加完整，他要把各门各派提炼精髓融为一炉，为武学爱好者讲授心法。他要把武学加以实践，并把武学传统加以创新发扬光大。

    他好像忘了水芙蓉，忘了自己的未婚妻。

    接不到回信，他也不去驿站查询。

    他知道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所剩无几，他时刻想着保家卫国。在有生之年，他不想和辛弃疾大人一样落得个可怜白发生，他也不愿像陆游等到“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他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之前因为爱的浪花无意把自己冲到岸边，在宫里执勤的日子风平浪静波澜不惊，但是，内心他一直渴求着披甲上马血染战袍。

    不然，何以对得起这一身功夫，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好男儿既食君禄，自当效命疆场。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因花前月下丧失大我！

    夏天到了，水芙蓉出落得越发楚楚动人。她的身子骨已经完全发育，凹凸有致青春无敌。不过，她很少出门，一般都是在家中后院种花养草，翻看医书。

    宽大的芭蕉种了一大片，红色的黄色的白色的，听着夏天的雨滴滴答答打在芭蕉叶上，细想着流光容易把人抛。

    玉色的琼花开满枝头，高大的古树蜂蝶成群，满院子嘤嘤嗡嗡传花授粉。

    井台上新长出来的蘑菇伞，瓦房前木梯上被雨水泡发的黑木耳，屋檐下滴落的水泡，泛滥生长的稻苗。

    水芙蓉画素描，画黄犬，画韭菜，画小雏鸭，画林枫，也画莫嚣。

    她家在镇子最西边，往西是通往镇外的大道。大道两边是一块一块水塘，水塘里长满了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池塘里的青蛙咕呱咕呱响个不停，有欢唱的，有求偶的。夏日的夜晚，一边听着树上的蝉鸣嘶叫，一边摇着蒲扇扑流萤，数着院子里一个两个的青桃，耿耿长河欲曙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才明。

    七月七日了，是不是一直要等到满头白发阶前荒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