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叙说

    木华黎每晚餐后都会满饮一杯茶楼的特制奶茶，这茶有一股浓香，自己在家里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只有对面的阿如有这个能耐。凭着这个手艺，阿如在茶楼站稳了脚跟，她的奶茶专供木华黎。一来二去，木华黎对茶楼生意也照顾不少。

    “您的茶。”

    来奉茶的并不是阿如，而是一位身形颀长的年轻人，他手持一把折扇，风度翩翩风流倜傥。

    木华黎解下甲胄，揉揉发涩的双眼，一天到晚外交事宜应付下来，并不比上战场杀敌来得轻松，相反，他非常乐意骑在战马上奔突。这等俗务，若不是铁木真钦点他应酬，他真想在校场射猎。

    木华黎“哦”了一声，淡然道，“放下吧。”

    奉茶之人并不走。

    “没事了，我要休息，你回吧。茶楼的银两，我让人这两天就送给店主。”木华黎走向床榻，坐下。待他看清来人，不喜不惧地说了句，“既然贵客深夜来访，必有要事，请坐。”

    莫嚣诧异地盯着木华黎，没想到对方这么冷静，一点表情也没有，仿佛猜透了他的心思，也不问别的事情，就请落座。

    “喝茶吗？”木华黎指了指奶茶茶壶。

    “我喝清水。”莫嚣笑道，“有劳。”

    木华黎从壁橱拿出一瓶酒，放在莫嚣面前，“走的时候，带上。”

    “您是我仰慕的英雄，每战必胜，特别是野狐岭，打得金国没脾气。”莫嚣道，“我是完颜丹雪的朋友，她这么刚强火爆的一个人心甘情愿追随您，您一定有独到之处。我很想一探究竟。”

    “您不是为这个来的。您有别的事。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大可不必通过一个女人。完颜丹雪很出色，但她有她的缺点。她太依赖太执着，一旦认定，不知道回头。”

    “您也是，您对大汗如此孝忠，天地可鉴。”

    “我自小受大汗恩典，生是大汗的奴隶，死是大汗的精魂，而完颜丹雪不过是看我忠勇，只看到表层。我的手下有很多这样的人，像完颜丹雪一样的忠诚之士，如果没有忠诚，在战场将溃不成军。”

    “我欣赏的就是您这点，忠诚好说，却难写。”莫嚣道，“春秋无义战，各诸侯国不过是扩大地盘你争我夺。”

    “我不这么认为。”木华黎捧着奶茶，“首先是金国欺人太甚，屡次三番到我蒙古地盘砍杀掠夺，名曰减丁，实则不把我蒙古人当人。先祖俺巴孩汗被金国活活钉死在木驴之上，此仇不报，非君子！何况完颜永泽一直挑衅，不过，我们大汗铁木真可不好惹。”

    “是，金国人真不是东西。我们大宋的靖康之耻，我等后人没齿难忘，真想一刀结果了完颜永泽。”

    “莫大使代表大宋朝廷与我们联手抗金，此行已经表明了诚意，不必深夜来访。”木华黎喝了几口奶茶。

    “其实完颜永泽并不可怕，他平庸无能没有丝毫英主之气，早该千刀万剐。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如果能直接干掉完颜永泽，何必兴师动众？”

    “有道理，不过，”木华黎沉思道，“完颜永泽身边尚有千军万马，想刺杀他谈何容易？再者，他死了，金国朝臣一定会再拥立新君。到时候，免不了再来一顿厮杀，除非……”

    莫嚣等待答案。

    “除非完颜永泽举国投降。”木华黎分析道，“就目前来说，不可能。他虽不才，手下将领却有几个还不错。瘦死的骆驼，威势尚在，这块骨头，一时半会儿还啃不下来。”

    “和谈呢？”莫嚣出主意，“划清疆界，互不干扰。”

    “世仇怎能忘？再说，战争并非我们先挑起，是完颜永泽想灭我们，我们提早动作而已。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反击。我们成吉思汗以征服为乐事，他想打到什么地方，我就跟到什么地方；他想什么时候停战，我就什么时候下马听令。”木华黎目光笃定，心志如铁。

    “您没有过别的想法吗？”

    “此话怎讲？”木华黎冷笑道，“若不是您大使的身份，我现在就赶你出去！”

    莫嚣咽下了说服的计划，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块顽石，断无融化的可能。他思忖着再从对方喜好讲一下，好让木华黎放下戒心。不料，木华黎直接把他推出门，一点面子也没给。

    莫嚣悻悻地走出木府的大门，雇了一辆马车，回到客舍。他在房间反复琢磨，没有发现自己言语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