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日常

    临近晌午，患者少了些，到用膳时间了。水芙蓉说起刚才小姑娘的境况，不由叹气。馆长说：“这样的患者见得多了，心里就不起波澜了。”

    “我们救死扶伤，我们能医好他们的病，却无法拯救他们的心。”水芙蓉拿着筷子，心不在焉地挑着面条。

    馆里的午饭通常是打卤面或者拌饭，简单省事。

    “想这么多干吗？”伙计快速扒着面条，三下五除二，干完一碗，“先管好自己。”他把嘴巴一抹，吹着口哨，潇洒自如地拉根条凳去墙角横躺着休息。

    “小水，你这个人很善良很慈悲，这是最大的优点，也是缺点。”馆长语重心长，“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感情泛滥，看见谁苦了难了，都想扶一把帮一下。有一次，我被卷进了一起人命官司。因为我帮扶的那个是杀人犯，他来了，把他救活，给他好吃好喝伺候着。当时，我师傅要把这个人刚走，我于心不忍，把他悄悄藏起来，结果被官府查到，要把我一块法办。我师傅上下打点，几乎倾家荡产，把我从大牢里救出来。后来，我师傅让我离开。我怎么哀求都无济于事，我一个人走在深夜大街上，才发现自己孤苦伶仃，只有一片影子跟着。彻夜的饥寒交迫……”

    随着馆长的描述，水芙蓉眼前仿佛看到了一幅画面：阴冷的街头，饥肠辘辘的穷人，走着被巡夜的驱赶，走到一处庙宇，乞讨，被哄了出来。没办法，只好去坟场与野狗争食。

    水芙蓉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小姐姐，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如果活着，应该像刚才来看病的小姑娘这么大了。莫嚣呢？

    她心下一酸，趁着眼泪未落下来，赶紧吃饭。

    这人世间，各有各的苦难，各有各的悲欢，人与人的互帮互助需要强有力的银两与情感的维系，成本代价都很高。

    先过好自己的日子好了，每月都要交房费，加上莫羽、怜儿的开销，有些不堪重负，怎么还有精力顾惜他人？

    落得一声哀叹罢了。

    母亲说要来，写信说了几次都没来。

    水芙蓉心想，还不是嫌弃自己穷了。富裕的时候，把女儿夸上天，穷困的时候，恨不能没有生过她。

    母亲给莫羽带来了两套旧衣服，都是侄子们穿过的。

    水芙蓉默默收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当年，自己经常为侄子们寄送物品，有时候舍不得个莫羽买，也要先顾着娘家，现在，反过来了。

    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

    水芙蓉调整好自己纷乱的思绪，在忙碌与辛苦中度过了一天。她高效且精确地完工，早点回家陪孩子。夕阳西下几时回，小园香径。西天的彩霞铺满天空，归鸟飞巢。

    辘辘而过的宝马香车如流水，熙来攘往的人群各种悲喜。

    水芙蓉回到家，哭笑不得地发现大门又被铁链锁了。大概又是那个老东西，想骗自己过去和他打架。老娘才不吃那一套！

    水芙蓉预判到了，她早把开锁器具放在了楼下店铺掌柜那里。这一次，直接把铁链拧断，施施然进了房间，换了衣服，挽起秀发，洗手做羹汤。

    两个菜，一荤一素，一个汤，摊点煎饼。

    正摊着，跳进来一位小公子。一身火红，摇着折扇，头上束着一块金环。

    “开心临安小黎民——莫羽来也！”

    “宝宝，你回来了。”水芙蓉说着多余的废话，笑意溢满脸颊。

    怜儿接过水芙蓉手中的锅铲，继续干活。

    水芙蓉解下围裙，帮娇儿温习功课。

    平淡日常，足以慰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