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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烟起

    我害怕的,不敢睁眼,再次缓过身来,却看到稚嫩的想要亲近自己的东西蹭着衣袖。

    我伸出手,就在其眼睛瞥见自己的指尖要落在那张脸上时。

    咻—

    又不见了。

    “唔。”

    感到整个身子在往上走,像是被人从后面拦腰抱起,正在不自觉前倾,直到冷水猛然从脸上扑开。

    “咳咳咳咳咳…”

    我狂吐不止,两手一甩,发觉自己已翻到了岸上,抓着树枝上来,双腿已酸痛的无法动弹。

    “咳咳…”

    见鬼了,真是见鬼了。

    坐在无人的地上,望着四周,磅礴大雨从身上洗刷。怔怔的坐在那许久。

    …

    入夜的深宫总是像话本里那样,毫无人气,白日总是看到小厨房冒烟的我觉得哪个宫殿都是好看的,可现在微微烟火气息的地方都找不到。

    “谁啊。”

    杏儿披上衣服,盯着外面有人影站立的门栏,她推开。

    温热的女儿香气充斥的闺房穆然与对上眼睛的阴冷之气对比。

    “烟儿…”她怔然的愣了一刻,从头到尾看遍我。

    小雨淅淅沥沥的滴落。

    “你怎么了,快进来,怎么浑身都湿透了。”

    她拉过我的身子,进了门。

    …

    柔软的长巾和帕子包裹我的发丝,身子。

    我心不在焉的盯着那碗热茶。

    “烟儿,你到底怎么了,怎么湿成这样,去了哪里?”

    她见我一直不肯说话,低沉着脸,毫无生气。

    不久就有从屋外慌忙进来伺候的宫女。

    “阿婴姑姑她们说马上就来接殿下!”

    “我不要,杏儿姐姐,我要和你待一块。”我拉住她为我擦拭的手腕。

    “你怎么了?”

    “皇兄进了一个叫内廷的地方,不出来,母亲她们这几日都很不开心,我不想回到启祥宫,好难受,一点也不开心…”

    “好好好,先不回去。”她遣走旁人,替我换上干净的衣物。

    “发生什么事了,你去了哪里?”

    “我去找内庭…”

    “内庭?”

    “没有找到。”

    …

    “杏儿姐姐,你说表哥会不会讨厌我。”

    “为什么?”

    “她进内庭是不是因为我闯祸?”

    她余光流转几分,似有所耳闻一些事,恍然回忆起来,看向我。

    “这和你无关,你别多想。”

    “表哥什么时候回来?”

    “他很快就出来了,他只是有些事罢了,你想他了吗?”

    我未说话。

    “这样,你今夜先睡这,我已经叫人去找阿婴姑姑送些被褥来。”

    “我想和你睡。”

    “好。”她掀开床帘,嫣然的荷包,香味弥漫开来。

    我看着衣杆上挂着的一件毛披,花纹绣的可人,看着十分暖和。

    “这是什么?”

    “披衣,你冷吗?”

    我摇头,“表哥会不会冷呢,他走的时候只穿了薄衫。”

    “听宫人说,内庭朝凉,的确挺冷的。”

    “我想给表哥送些衣服,她们说内廷就是另一个学堂,表哥只要学完了就能出来了。”

    “嗯,是呢,只要学完了就能出来了。”她牵过我的手,“这样,烟儿跟我学女红?绣一些暖手的裹帕给你皇兄如何?”

    “好啊。”我立马答应,绣好了,就可以拿着这些去给他送去,我要亲自给他赔礼道歉。

    “来吧。”

    屋内的香炉,生的极暖,我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只是那几天隐约有种不安在心中。

    “杏儿,你知道吗,我方才遇到鬼了。”

    “嗯?这是什么话。”

    默然中,她的针穿过布料,替我拿捏着绒团。

    “我遇到一个半人半鬼的东西,只看到上半身子,长的…不差,不分男女,长长的头发,额间还有漂亮的花印,他的唇极为好看,好像是他把我救出来的。”

    我略过自己是摔进了池子里。

    杏儿笑了笑,“许是你遇到了神呢。”

    “神仙?”

    “是啊,”她冥想一会,突然郑重起来,“哎你别说,许可能真的是神,上月元宵方过,有个说法是请的几位大师在给幻仙做事,许多人都在午后去南华台对着天空求心愿,平安。”

    “那这是个好事?”

    “古书上说幻仙缘是狐仙,后来断了尾巴,掉进海里,双腿蜕成蛇龙断,长出了鱼鳞,由此也许是个生在水里的。传言只有在水中与它对上一眼,才能看见其幻貌。”

    “幻貌?”

    “没错,它没有真实的真身,也许是个人,是张脸,是条鲛人,一朵花,都不一定呢,听说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但你只有虔诚的拜过它才行。”

    不过听说现在已不时拜它了。

    “为何?”

    “虽说它从前也是善慈的象征,不过听说前世犯下孽错,没有佛家的姻缘,也不大有保人的信服能力,故被从拜神里踢出去了,今年做完就不再拜了。”

    …

    我一连几日都在学着做针脚事情,我想亲自给表哥做一套护身暖披,每日做着,每日等着表哥回来,虽然怎么也等不到。

    跟着杏儿学,心思便分散些。

    一日我抱着那些东西回寝宫路上遇过那日的池林边,恍然愣在原地,青竹一片片的深邃之地,一些红色的绳子掉在了地上。

    后头远远的可以看见南华台的夜灯。

    已是晚霞过后将入夜时分,我蹲下来,捡起那些红绳,将她们系在竹身上,跪在地上开始祈愿起来。

    “不知真身的幻神还是仙啊,希望您可以保佑哥哥,不要被父皇骂,不要生气,早些回来,烟儿以后一定不再闯祸了,宋桾烟再也不会了。”

    最后一句话,我喃喃的说了出来,睁开眼看着那红绳,好像冥思间微微看见一闪而过的金光。

    加深心中的信念。

    …

    幼时的迷信和趣事总是诸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动了动手指,周围的冰水包裹,恍然的感到自己活在一个静止的世界,闭着眼却能看到一条巨大的蛇身缠绕着自己身上。

    我无法动弹,一切是那样诡异。

    只是在恐惧中缓缓平均下来,我睁开眼,看到一团蓝光在深湖之处。

    身子就蓦然往下垂去,整个人四处漂浮,直到漫无目的的回旋着,离那蓝光越来越近…

    像一团萤火虫,有些暖和,伸出手想要触碰它。

    突然,铃铛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随水流渐渐波徊在泡泡中。

    那些萤火虫随光点四处散去,围在我的身边,缓缓盘出一条长泫。

    一双纤细的双手从深处出来,它的腕骨像个男子的手臂,粗中带着玉细,扣三断金手环,裸露的麦色胸肤闪着点点银光,我的指尖擦过其冰冷的手环,两头乌黑的发就如此凑近的靠在一起。

    额间一寸的距离,就像被吸引向那温暖的胸前,那双冰不可测的寒窝深邃,如异世界的靓影,探究我的眼睛。

    修长的睫毛轻轻扫过我,单薄的衣物在水中飘晃。

    一闪—

    嚇

    那人从眼前抽离,我模糊的坠后,看到一条巨大的鲛尾,闪着银鳞光在水中轻盈的旋打。

    围绕着我的身子骨间美如女子的光滑,它的发上束着冠攒,高贵般的神像。

    你是谁…

    想说的话没说出口,

    再醒来,直感觉身体炽热的躺在平地上,四处都是硌着生疼的碎石子压在背后,只是一时间全身无法动弹,使不上劲。

    睁开眼瞧见黑夜长空,手侧就是河岸,那水还淌到了耳边,带着温存的银光。

    “嘶…”

    我用了点力气抓住一把杂草,翻身爬了起来,两腿好像经历了生死般的酸痛无力。

    浑身湿答答的走在原地,愣神的凝聚四周。

    这是什么鬼地方。

    我的花鞋踩进淤泥里,软塌塌的一把子崴的生疼。

    “该死…”

    蹙着眉扒出来,浑身都是湿漉漉的沉重,冰冷的贴着肌肤,好像寒入骨髓。

    这里也是荒芜的可怕。

    像是郊外的小村户,却怎么也看不到尽头,朝着光亮的地方走去。

    哒哒哒

    虽说是荒芜,却有一种寂静的美感,支离破碎。银月照耀下,顿时,天公亮了一层光,那些路花鲜红的摇曳在丛中。

    萤火虫布满四周

    远远的还能看到几户人家的屋檐,此处在山脚,四面高坡。

    我向光亮深处走去,在这条美的动人的银河边,长廊布于一座直立的木屋,禁闭门窗,唯门槛处长流绸缎,垂阔在地,随风飘晃着。

    是蓝色的,在黑夜下更像自个平时穿的烟色。

    我掀开,跨步走了进去。

    瞬然,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屋子都随自己直起身子时眩晕一阵,才次睁眼。

    屋子里亮堂的要命。

    异域的鬼魅装扮,素净中带着姣好荠白玉色泽,湿气中也有些温暖。

    除了一些家具,就是一块看起来特殊的桌子。

    桌板上还有似人的抓痕,深深的红艳色叫我心头一颤,微微恐慌起来。

    我不慌不打紧,一慌,跳的离桌子两米远,直接镇的一断砰声。

    “什么东西…!”我几乎是同时喊出,捂着耳朵时带有尘埃飘过。

    原来从桌板下掉落一块木头盒子,直接碎了外壳,像陈旧了数年。

    我犹豫了半晌,站在那里动也不是,走也不是。干脆挪过来,拍拍干净。

    手中的盒子就想土一样随时变成沙子。温柔的触感从我指尖滑过。

    咦,奇怪,这是什么。

    盒内,泛黄的纸张上全是灰沙,我掀开时不忍捏着鼻子。

    抖落了十多下,才算看见上面的笔画,可仔细看,却像是随心而做的画条,再细细研究。

    眼睛蓦然停顿。

    “这不是…”

    我有些惊愣,反复确认模糊的边墨线,无法完全认同却也觉得,这不是桾朝的国图嘛。

    只是将轮廓圈好,里头再分好,里头一个字都没有。

    可身为公主,我如何不对朝土了如指掌。

    奇怪的是并没有将北境和西南圈进去。

    就在我为这大致的轮廓无法确认时,背面却赫然挺立四个字。

    “普天之下。”

    这迥劲刚背的字体,脚韵收尾。

    这不是…父皇吗!

    甚至在看到这四个字时,我就看到一个背着手的男子气概磅礴的走进这里,在一番迷途后寻找无果,看到一副玉白的纸张,果干英飒的眼见微抿,指尖握笔有力,画下了这一副伟大的版图,这一副,奠定了宋家基业,史书,创劈天下无数英雄权谋为首的皇权世界。

    他骄傲的放下笔,看着自己的杰作,好像十八岁时拿着油灯站在军营前看战图一样,挺立的鼻梁翘英姿焕,阔却的眼眸下那锋利的少年之气,他冲锋陷阵的带领将士,当年无数学时笔画下的一时风头浪杰,脸上布满刀下血渍,手中的大刀光面锐利,铠甲冰冷。

    从他跟随自己的父亲打仗开始,看着自己的父亲登上王座,他就看到,终有一天自己也会执刀上朝,走向属于他的风华。

    这样的人,得有多少女子爱慕他,就算是世上最美的,什么神仙下界,混俗灵鲛之仙,看见这样的凡世男儿,也会不由自主的心动吧。

    也许,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永远困在这里的那一刻,许已经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心平气和,内心平静的回望这一生,这一路的事,人,先是围绕自己的驾撵,高高在上众人之中,权利的象征,再是数不清的臣子面孔,奏折上的字,宫中的一切,还在那的母亲,我…

    他会有一些可惜吗,还没有完全展示宏图伟业的江山,中年抱负,但我却觉得,如果这些幻想是真,他一定没有任何一丝后悔此次西南之旅的决定。

    我抱着这个盒子,此刻却多了一丝熟悉的温存,想象那个深色金袍的衣物贴近此处,连空气中也回荡着爹爹的气息。

    他也来过这里吗

    他是怎么走出出去的。

    眼下还有一个问题,我尚困在此处。

    我开始四处流转,有画就有笔,有笔就有墨。

    果不其然,在结块的烛台侧和竹椅下,找到了未开光的砚台和墨。

    这墨…

    居然是完好无损,甚至如同新的一样,似就在这里等着我,一切都不合常理…

    这也是个奇怪的地方,一切都不能用平常心去想。

    我迅速跑到河边,撩了些清水滴到砚面,坐在椅上开始缓缓的磨墨,外头缓缓吹进风来,吹的裙下鸡皮四起。

    我的手都抓的红疼,终于将算是磨好的墨汁推入砚池,反复研磨。

    慢慢出了水来…

    我高兴的,提起笔就下手。

    罢了,回不去也算,这是地府也好,我现下却都平静的如水,只想找点事做。

    不过几下,我就耐心的将北境和西南如今的模样画进轮廓,添在那缺补的地方,衔接淡却的笔画,若原先只是一半的功图,现下整一副图就能让人看出是哪,是桾朝,一个广阔无边的地方。

    我画了许久,终于在完成那一刻,爱不释手的不愿收起,只是小心翼翼的缩回。

    顿时又从握着图角的掌心传来触感,像透过我在抚摸,那般温柔,随着风而来,轻轻的摇曳纸。

    …

    我摸着廊扶,鞋尖走在吱吱的木廊,是那样清冷,这是哪里,我这辈子都走不出去了吗。

    蹲在地上踌躇着。

    直到萤火虫的光驻足膝上,它们用光芒抚慰通红的冻疤。

    我浅笑,指腹于它玩闹。

    它们像汇聚在一起,成一团光,四处乱晃我的脚步也开始挪动起来。

    缓缓的,越走越快,我笑的如银铃般快乐。

    “哈哈哈哈哈…”

    追逐她们于草丛间,置身于温暖的中心,我不再孤寂。

    还有小蜻蜓。

    我跑在坪野上,天际如同微微亮的,照耀我的艳丽裙摆。

    任凭风拂过身体

    就在我快忘却一切忧愁

    等等,坪野…?

    为什么会有坪野,我蓦然停下来,展望四周,原先的地方已赫然远去,眼下不知道是哪里,出现在平原。

    单薄的只剩我一个,和那一堆萤火虫。

    我慌乱无比的跟随它们,心跳的极快,缓缓,脚下有些滑溜…

    “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