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红月
“看手，看他的手。”琴乃说。
“他的手指很长，是天生用暗器的好苗子。他的中指和无名指的两侧、食指和小指的内侧——这些位置细看就会发现有茧，说明他经常使用手里剑或者飞镖，再加上他的身形，肩宽腰窄腿细，也是忍者的一大特征。我就是凭这些做出推断的，然后下了那滴毒，果然，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他真的是个忍者。”
十八天魔王倒吸一口凉气，这女人竟有如此细微的观察力，着实令他吃惊。
“再问个问题，”他注视着那女人的侧脸，说，“你为什么要下毒害他？”
琴乃闭上眼睛，然后睁开，脸朝向十八天魔王。
“因为我恨忍者。”她说。
琴乃的语气带着九分的决绝，让十八天魔王不寒而栗，这女人究竟是对忍者这个物种怀有多大的怨念？
两人静默片刻，十八天魔王开口问：
“你恨忍者，所以你见到忍者，都是一律下手？”
“是。”琴乃说。
“全日本六十六国十二忍者里，每个忍者里少说有三四千的忍者，合起来四五万，难道他们当中每一个都和你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吗？”十八天魔王用他从来没有用过的平和口气对琴乃缓缓说道。
琴乃微笑着摇了摇头，不说话，然后抬头，又看向天空中的明月。
“你有没有觉得……”她一指月亮，“月亮是红色的，不是银色的。”
十八天魔王也抬头望了一眼月亮，笑问道：“你怎么会这样讲？”
琴乃说：“以前有一个人对我讲，他常常看到夜空中的月亮是红色的。”
十八天魔王笑着说：“那人一定是个色盲。”
琴乃没有被十八天魔王的话逗笑，继续说：
“他不是色盲，他是一个忍者，一个杀人如麻的忍者。他从不接刺探、护卫、寻宝之类的主命，而是专门接刺杀、死仇这一类报酬高的杀人任务。每执行一次任务，至少要收掉一条人命。他曾经告诉我，他做忍者八年，亲手杀掉的人，有三千一百零八人，这些人里面，有老有幼，有男有女，有善有恶，有健有残。他杀到后来，眼中所见，常常是人血泛出的红色，即使闭眼，即使身处夜晚，那些红色也清晰可辨。最后连他抬头看月亮，竟觉得整个月亮都是红色的……”
琴乃说到这里，笑了一下。
十八天魔王轻声叹道：“这人是杀性成狂，连带着眼睛都魔障了。”
琴乃笑了一下，说：“是呀，连他自己都讲自己是杀人魔。”
十八天魔王又问：“这杀人魔行径如此恶劣，必定是恶名远播了，他的名号是什么，你知道吗？”
琴乃沉默了一会儿，答道：“他做忍者时的名号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后来改行成为一个商人，称自己名字叫龟太郎。”
十八天魔王笑道：“这名字可有够逊的！”
琴乃听了，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这一笑，收不住，笑到最后，竟把双臂垫上膝盖，把头埋到臂弯里，笑得全身跟着抖。
十八天魔王一脸惊讶地看着她，觉得她像个疯子。
琴乃笑了半天，才扬起头，说：“我也觉得这名字不好，一听就太丑。”
“你知道吗？”琴乃突然摆出兴致满满的神情，“后来我见到他本人，才发现他是真的丑！丑到爆！丑得我都忍不住感叹世间竟有如此离奇的物种！”
她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
十八天魔王被她一感染，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
“怎么个丑法？说出来听听。”他问琴乃。
琴乃鼻子哼嗤一声，忍住了笑，缓缓说道：
“我十四岁那年，跟着父亲在石山学习经商。有一天，父亲让我把一封信送到京都的茶屋大老板那里。我到茶屋后，大老板不在家，伙计让我把信交到主柜台的手代龟太郎那里，我当时听到这名字就觉得好笑。我走到主柜台那里，隔着小窗口把信递进去，发现没人接，我敲了几下桌子，还是没人应，我就把信搁下，正要扭头走人，就看见一颗奇异的脑袋从柜桌下冉冉升起……”
琴乃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那颗脑袋上半部分锃光瓦亮，没一根毛，脑袋两侧各有一撮扇形的毛发，女人假髻似的往两边撑着，完全看不到他的耳朵；其余五官则都挤在脑袋的下半部分，眉毛弯得像两只中了毒的毛毛虫，眼睛是两条缝，眼圈是标准的两个黑圆，嘴拼命往左上和右上咧着，露出一排黑白相间的窄牙，下巴是标准的V字形，唯一看上去正常的是他的鼻子。但是他一开口说话，我发现他的鼻子也他娘不正常……”
琴乃说着说着，垂下头又忍不住笑。
十八天魔王饶有兴致地问：“他鼻子怎么不正常了？”
琴乃抬起头，笑着说：“也不知道他的鼻子是什么构造，嘴里一吐词儿，那鼻子头就跟着往下抻，说个字，抻一下，说个字，抻一下，抻完就复原，跟安了弹簧似的。”
十八天魔王笑着说：“这八成是鼻头畸形，你找机会观察一下他的侧脸，特征怕是更明显，更好笑。”
琴乃听到这话，先是又噗嗤笑了一声，然后缓缓说：“他的侧脸我当然仔细观察过，最仔细的一次是我和他成亲的那晚。”
十八天魔王一听这话，八卦之心顿时燃起，急忙惊问道：“你和他成亲了？”
他这一问，语气间充满了刨根问底的殷切感。
琴乃没有让他失望，点了点头，继续讲道：
“送信完成后，我一路捂着肚子笑回家，一到家，来不及先向父亲禀告送信的事，开口就说起在茶屋看到一个脸长得奇形怪状的手代，还描述得生动无比。父亲笑着说，真有长得那么丑的人？我说，是，我亲眼所见。说着，我就又捂着肚子笑了起来。父亲笑着摇了摇头，说，你见人家不要笑得这么疯，以后还要和人家茶屋常来往呢。我憋住了笑，说，爹爹放心，我会控制的。但又听父亲说以后会和人家常来往，我就莫名又想笑，就跑到自己闺房里把门关上笑个不停。我一边笑一边拿纸笔出来，试着画那手代的丑脸，但是一下笔就笑得手抖笔颤，不知白瞎了多少张纸，就算我能拿稳笔，我觉得那张脸的神韵也是画不出来的……”
“他的手指很长，是天生用暗器的好苗子。他的中指和无名指的两侧、食指和小指的内侧——这些位置细看就会发现有茧，说明他经常使用手里剑或者飞镖，再加上他的身形，肩宽腰窄腿细，也是忍者的一大特征。我就是凭这些做出推断的，然后下了那滴毒，果然，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他真的是个忍者。”
十八天魔王倒吸一口凉气，这女人竟有如此细微的观察力，着实令他吃惊。
“再问个问题，”他注视着那女人的侧脸，说，“你为什么要下毒害他？”
琴乃闭上眼睛，然后睁开，脸朝向十八天魔王。
“因为我恨忍者。”她说。
琴乃的语气带着九分的决绝，让十八天魔王不寒而栗，这女人究竟是对忍者这个物种怀有多大的怨念？
两人静默片刻，十八天魔王开口问：
“你恨忍者，所以你见到忍者，都是一律下手？”
“是。”琴乃说。
“全日本六十六国十二忍者里，每个忍者里少说有三四千的忍者，合起来四五万，难道他们当中每一个都和你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吗？”十八天魔王用他从来没有用过的平和口气对琴乃缓缓说道。
琴乃微笑着摇了摇头，不说话，然后抬头，又看向天空中的明月。
“你有没有觉得……”她一指月亮，“月亮是红色的，不是银色的。”
十八天魔王也抬头望了一眼月亮，笑问道：“你怎么会这样讲？”
琴乃说：“以前有一个人对我讲，他常常看到夜空中的月亮是红色的。”
十八天魔王笑着说：“那人一定是个色盲。”
琴乃没有被十八天魔王的话逗笑，继续说：
“他不是色盲，他是一个忍者，一个杀人如麻的忍者。他从不接刺探、护卫、寻宝之类的主命，而是专门接刺杀、死仇这一类报酬高的杀人任务。每执行一次任务，至少要收掉一条人命。他曾经告诉我，他做忍者八年，亲手杀掉的人，有三千一百零八人，这些人里面，有老有幼，有男有女，有善有恶，有健有残。他杀到后来，眼中所见，常常是人血泛出的红色，即使闭眼，即使身处夜晚，那些红色也清晰可辨。最后连他抬头看月亮，竟觉得整个月亮都是红色的……”
琴乃说到这里，笑了一下。
十八天魔王轻声叹道：“这人是杀性成狂，连带着眼睛都魔障了。”
琴乃笑了一下，说：“是呀，连他自己都讲自己是杀人魔。”
十八天魔王又问：“这杀人魔行径如此恶劣，必定是恶名远播了，他的名号是什么，你知道吗？”
琴乃沉默了一会儿，答道：“他做忍者时的名号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后来改行成为一个商人，称自己名字叫龟太郎。”
十八天魔王笑道：“这名字可有够逊的！”
琴乃听了，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这一笑，收不住，笑到最后，竟把双臂垫上膝盖，把头埋到臂弯里，笑得全身跟着抖。
十八天魔王一脸惊讶地看着她，觉得她像个疯子。
琴乃笑了半天，才扬起头，说：“我也觉得这名字不好，一听就太丑。”
“你知道吗？”琴乃突然摆出兴致满满的神情，“后来我见到他本人，才发现他是真的丑！丑到爆！丑得我都忍不住感叹世间竟有如此离奇的物种！”
她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
十八天魔王被她一感染，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
“怎么个丑法？说出来听听。”他问琴乃。
琴乃鼻子哼嗤一声，忍住了笑，缓缓说道：
“我十四岁那年，跟着父亲在石山学习经商。有一天，父亲让我把一封信送到京都的茶屋大老板那里。我到茶屋后，大老板不在家，伙计让我把信交到主柜台的手代龟太郎那里，我当时听到这名字就觉得好笑。我走到主柜台那里，隔着小窗口把信递进去，发现没人接，我敲了几下桌子，还是没人应，我就把信搁下，正要扭头走人，就看见一颗奇异的脑袋从柜桌下冉冉升起……”
琴乃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那颗脑袋上半部分锃光瓦亮，没一根毛，脑袋两侧各有一撮扇形的毛发，女人假髻似的往两边撑着，完全看不到他的耳朵；其余五官则都挤在脑袋的下半部分，眉毛弯得像两只中了毒的毛毛虫，眼睛是两条缝，眼圈是标准的两个黑圆，嘴拼命往左上和右上咧着，露出一排黑白相间的窄牙，下巴是标准的V字形，唯一看上去正常的是他的鼻子。但是他一开口说话，我发现他的鼻子也他娘不正常……”
琴乃说着说着，垂下头又忍不住笑。
十八天魔王饶有兴致地问：“他鼻子怎么不正常了？”
琴乃抬起头，笑着说：“也不知道他的鼻子是什么构造，嘴里一吐词儿，那鼻子头就跟着往下抻，说个字，抻一下，说个字，抻一下，抻完就复原，跟安了弹簧似的。”
十八天魔王笑着说：“这八成是鼻头畸形，你找机会观察一下他的侧脸，特征怕是更明显，更好笑。”
琴乃听到这话，先是又噗嗤笑了一声，然后缓缓说：“他的侧脸我当然仔细观察过，最仔细的一次是我和他成亲的那晚。”
十八天魔王一听这话，八卦之心顿时燃起，急忙惊问道：“你和他成亲了？”
他这一问，语气间充满了刨根问底的殷切感。
琴乃没有让他失望，点了点头，继续讲道：
“送信完成后，我一路捂着肚子笑回家，一到家，来不及先向父亲禀告送信的事，开口就说起在茶屋看到一个脸长得奇形怪状的手代，还描述得生动无比。父亲笑着说，真有长得那么丑的人？我说，是，我亲眼所见。说着，我就又捂着肚子笑了起来。父亲笑着摇了摇头，说，你见人家不要笑得这么疯，以后还要和人家茶屋常来往呢。我憋住了笑，说，爹爹放心，我会控制的。但又听父亲说以后会和人家常来往，我就莫名又想笑，就跑到自己闺房里把门关上笑个不停。我一边笑一边拿纸笔出来，试着画那手代的丑脸，但是一下笔就笑得手抖笔颤，不知白瞎了多少张纸，就算我能拿稳笔，我觉得那张脸的神韵也是画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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