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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今年二十,明年十八

    招英一开始没听明白聂然这话的意思,但过了片刻,他的动容地看向聂然。

    聂然翘了翘苍白的嘴唇,眼角微弯,缓慢的,也似乎是很有耐心地解释:“方才我醒来时,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连自己是何人,也全不知晓。你若是知道,还请告之于我。”

    相比起招英的震惊,聂然的语调平缓舒展,徐徐道来,颇有几分从容不迫的味道。

    招英的眼珠子定定地盯着聂然,一动不动,只有嘴唇被支配着开合,发出干涩的声音:“您是聂相,我大楚的丞相。”

    他仿佛想起来什么,面色更加惨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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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大概聂然不会承认这样的天方夜谭。

    她在二十一世纪被车撞死,意识却没有消散,反而像是中转换车一样,来到一个看起来像是古代的世界,进入另一具身体,继续下一段生命。

    才苏醒过来,便让她看见死刑现场,在不太清醒的时候,她下意识阻止杀人,等彻底想明白自己身份,再结合招英吐露的讯息,她知道自己救了身体原主人要杀的人,更做了身体原主人不可能做的事。

    救下那男孩,这个巨大的破绽根本无从弥补,她所知道的讯息太少,假如想用谎言打圆场,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唯一的办法,就是釜底抽薪,干脆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之前招英曾说过,在她苏醒之前,这具身体发了一整夜的高烧,在聂然的认知里,长时间的高烧,可能会烧坏脑子造成失忆,她到来的时间不早不晚,刚好在一场高烧大病后,这一场恰巧的因缘,就不知道招英是否愿意相信。

    这个借口虽然仓促拙劣,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至于结果,那已经不是她能掌握的。

    说完自己失去记忆,聂然静静等待招英的反应。

    等待的结果是,招英神情惨然地单膝跪下,沉声道:“是招英照顾不周,请聂相恕罪。”

    说出来的谎话被相信,聂然自己这个说谎者反而更惊诧,这个招英看起来一副很精明的样子啊,怎么就这么信了?

    是他太正直,还是太相信她现在的这个身份?

    聂然心念电转,伸手虚扶招英:“先别忙着跪,既然知道我什么都记不起,就多告诉我一些我的事吧。”

    不管如何,这位招英既然愿意相信她的话,她就该趁机了解情况,能多知道一些便多知道一些。

    首先最为紧要的,是她当前的身份。

    招英虽然情绪低落,但对于问话却尽量配合。

    东一句西一句地问,聂然总算从招英口中,慢慢拼凑出现在的大致情况。

    这个朝代不存在于她所知的历史中,她所在的国家称大楚,因为在南边,又称作南楚,而北边还有个国家,称北魏。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叫聂清玉,跟她一样也姓聂,算是她的本家,年纪比她小上一岁,身份是南楚丞相,招英是她的随从兼助手。

    说起来,同样是姓聂的,差不多的年纪,她刚刚毕业,还没有开始正式工作,可是这位聂清玉,却已经女扮男装入朝为官,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一国丞相。

    对比聂清玉的辉煌成就,聂然觉得自己二十多岁简直都活到狗尾巴草身上。

    聂清玉位高权重,政敌也不少,今天要处死的那个宁家小公子所在的宁家,是大楚一个世家大族,在与聂清玉的政治斗争中失败,聂清玉就找了个犯上作乱的借口,把宁家满门抄斩。

    心狠手辣,气焰滔天,聂清玉在朝堂中屹立不倒。

    不过这么说也不准确,至少对聂然而言,因为她的到来,聂清玉的存在,在这个世上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将来属于聂然。

    曾看过这样的广告词,今年二十,明年十八。

    聂然死于二十二岁,再生于二十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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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具身体毕竟是大病初愈,打起精神了一会,又再度感觉支撑不住。

    见聂然脸上露出明显的疲态,招英停下讲解,领聂然去找卧房休息,他极为严谨规矩,只将聂然带到卧室门口,便侧立一旁,不再向前一步。

    聂然随意点头,走入卧室。

    离开招英视线,聂然面上一直保持的浅淡笑意顿时消散,她目光郁郁,方才被强行压下的负面情绪再度涌现。

    她十岁父母双亡,多年独自度过,早就习惯人前欢笑,有外人在时,控制自己的情绪并不是什么难事。

    在千万情绪中强行掘出理智,令她暂时变得冷静,但这实在太耗费心神。

    走向床铺的几步,聂然飞快地回想了一下方才的应对,觉得虽然有破绽,但是以她能力,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至于其他的,等睡醒再慢慢烦恼吧,

    走到床边时,她终于感到了彻底的疲惫,也不脱衣,只拉开叠好的锦被,整个身子慢吞吞地钻进去。

    没一会捂热了被窝,聂然带着三千烦恼丝,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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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醒来时,屋内的光线带着浓稠的昏黄,大约现在已经到了傍晚。

    聂然慢慢地坐起来,阴影中,她的目光有些恍惚,过了好一会儿,又重新归于清澈镇定。

    精神好了些,聂然才有心打量卧室的情形。

    对面侧墙边贴放着深红色的置物木架,格子里放着些摆件瓷器,也有些书卷竹简,床头的高脚方几上摆放着一只拳头大小的黄铜香炉,香炉中散发出来的温润暖香,与略带陈旧古意的纸墨味道混在一起,便仿佛有昔日的画影在房中看不见地氲开,将时光拉得悠远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