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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春闱前的寒光乍现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春试的日子来临了。

    今春的南楚金陵仿佛分外地热闹,世家大族宁家灭门,春闱黑幕被揭发,迟布衣获罪下狱,接着又奇迹般地翻身进入丞相府,成为小聂丞相的新幕僚。

    提前来到金陵准备参加春试的士子们,都暗自感叹不虚此行,就是不能考上,瞧了这几场热闹戏码,也不枉费千里迢迢往返一遭。

    而眼看着春试到来,聂然自己也是感慨不已。

    她最初离开丞相府,入住沈园时,便是冒了赴考士子的名号。

    若不是科考黑幕被揭发,牵连迟布衣等人,她也不会最终下定决心,回到这个地方。

    权谋斗争,她看不懂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的细微暗号,也不明白可以通过曲折而隐晦的方式,转上八九十个圈子,达成最终目的。

    水利民生,人事任免,这些分散到具体工作上的事务,她更加一窍不通,她不知道应该怎样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具体行政,也不知道如何行之有效地节制各地官员的贪欲,在贪与能,稳定与动荡之间,作出巧妙的平衡。

    外行指挥内行是一场莫大的悲剧,因此她很有自知之明,在没有弄懂之前,她不参与,不指手画脚,放手让迟布衣等人施为。

    她唯一比较熟悉的,反而是这场春试。

    春试的第一日,下起了濛濛细雨。

    聂然站在街头不起眼的角落,举着一顶青色纸伞,静静凝望站在考场门前,等候逐个检查的考生们。

    这些考生,有的还十分年轻,只有十七八岁,有的却已年届不惑,额头浮现皱纹,头发间夹杂着银丝。

    他们脸上的神情,或者紧张,或者期冀,或者自信,有的人有书童陪伴,有的人则正与前来送考的亲人依依惜别,亦有人临阵磨枪,将伞柄歪斜夹在肩井之间,不顾雨水打湿半边身子,手上忙不迭地翻书,希望能在考前多看一眼书本。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十年寒窗,一朝金榜。

    总有人在此间苦苦沉沦。

    有两名官吏守在考场门前,一名负责检查考生的准考证,核对考生身份,以及翻看考生携带的用具。

    对于考生带进考场的个人用品,有着极为严格的规定。

    不准空心,不准夹层,不准规格过大,不准有文字纹路,不准携带纸张……

    有器具不合格的,便令官兵当场没收砸碎。

    失去了考试用具的考生,有两个选择,其一,放弃考试,其二,在考场外的街道上,分散着许多小贩,这些小贩平时并不在此地出现,只专拣着科考几天,向考生兜售制式完全符合考场规定,但是质量却不敢恭维的考具。

    而考生因为迫在眉睫,有大用处,不得不花几倍乃至十几倍的大价钱,买下这些陈旧的东西。

    等三日后考生考完出来之后,这些小贩又会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向考生购买回来,等下一个三年后,再继续从新一届考生身上捞油水。

    这笔生意,虽然间隔长,三年才能做一次,但好处却是可以在短时间内以小额投入换来十倍以上利润,油水十足。

    一名官吏专门负责器具,另外一名,则令考生脱去外衫,仅着中衣,伸手在其身上捏捏摸摸,几乎全身都摸遍了,检查是否有夹带。

    被检查的考生本人,虽一脸羞愤屈辱,却也不得不强行忍耐。

    聂然看得不由乍舌,这儿考试的检查,可比前世要严格,前世考生入场之际,也不过就是检查一下笔盒笔袋,却没有过如此细致摸索的。

    为了防止有人作弊,南楚对于科考,自有其一套规矩,倘若你不愿遵守,很容易,不考便是。

    倘若发现有考生作弊,不仅剥夺其考试资格,终生不予再考,还会将其拖进小黑屋,给他吃一顿饭。

    这顿饭不是普通的美食佳肴,饭菜都是翰林院里用不完的陈旧纸张,而茶酒则以劣质墨水代替,让这不规矩的考生吃半肚子的纸,再喝半肚子的墨水。

    每逢春试阶段,若是在路上瞧见谁张嘴一片乌黑,那么此人多半是被抓住考试作弊的。

    而在这样严格的关卡前,几乎没有能女扮男装蒙骗过关的可能,以聂清玉之能,当初走的也是举荐而非科举路线。

    聂然一边看门前的检查,一边心中胡思乱想,忽然她面色一变。

    等等!

    举荐?!

    她先前所看卷宗记载,多半记叙简单,并且只记载表面事实,不会深刻剖析内里原因,是以聂然当初看聂清玉晋身官场的记载时,看到她先以文采扬名金陵,复又因这名声,被推荐为官。

    着看起来好像十分正常,但如今想来,却是十分地不正常。

    为了防止有替考,夹带,身家不良伪造身份者混入考场,对于士子的检查,如此严苛细致,那么举荐呢,难道举荐成为官员,对于荐官的身份核查,反而会比科考放松不成?

    聂清玉在官方记载中的身份,多有不尽不实之处,难道居然没人能查出来?

    她是怎么混进官场的?

    心中充满疑虑,聂然也无心继续旁观,转身吩咐招英回去,便当先迈开步伐。

    没等走开几步,忽然间,如雾一般的雨幕里,几道雪亮的光撕开春意多情的缠mian,伴随着冲刺的影子,凌厉无匹地,朝聂然刺了过来。

    这几道影子,有的翻过墙头,有的来自街角的阴影,有的从等候检查的士子队伍中冲出。

    前后左右上,一共五个方向,配合精准而巧妙,同时刺向聂然。

    其中一人是正在向考生兜售考具的小贩,另一人是等待检查的考生,还有两名原先只是路上的行人,而从墙上高高跃起,举刀劈下的那人,一身衣衫都贴在身上,大约已经在墙头埋伏了许久,淋了个通体湿透。

    这变化来得太突然,聂然甚至来不及害怕,脑子里便瞬间拥挤了数个念头。

    第一个想法是:刺客?

    接着又想道:怎么有人猜到她今天会来看考试,特意埋伏在此处?

    而在念头电转之间,雪亮的刀刃,已经迫近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