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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云家祖地

    夜晚。

    亲兵通知云雀去见镇守大人。

    云雀来到镇守营帐的时候,他正在用小刀削一根木箭。

    云雀看到这根木箭的形状,瞳孔顿时一缩。

    “坐吧,”镇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继续在昏黄的灯光下削着木箭。

    很久他都没有说话,只是一下一下地削着,时不时摆弄一下,好像在根据某种箭矢来雕刻。

    帐中的火盆噼里啪啦地响着,让云雀有些忐忑。

    “大人唤我前来,有何要事?”

    镇守吹了吹木箭上的木屑,比划了一下,感觉和记忆中的形状差不多,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事就不能与你叙话了吗?”他抬头,看着云雀短短的发尾上的蜷缩,说道。

    “按理说,我也是你云家的女婿,”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你叫我一声姑父也是可以的。”

    云雀震惊地看向他,这位镇守是云家的姻亲?

    自己怎么从来没有听父亲提起过?

    “你们云家祖地的碑林中,有块碑与其他碑都不相同,你应该看到过。”他淡淡说道。

    云雀回忆起来,云家祖地有一片碑林,历代家主和有贡献的族人才有资格立碑,云家直系子弟每三年才被批准来祖地静修,首先要拜祭的就是云家碑林。

    在碑林几十块塔碑中,大多数都是青黑色的石碑,上面纂刻着每位先祖的功绩。

    然而只有两块碑是不一样的,一块是第一任家主的塔碑,青灰色的碑石上面只有家主的名字与生卒年月。

    第二块碑,不是塔碑,是一块湛蓝色的宝石所刻,看碑刻边缘的痕迹,应该是暴力开凿出来的,线条刚猛无俦,而碑面如同一汪湖水,清澈透明。

    月圆之夜,月芒星辉倾洒其上,整片祖地的天空都会变成湛蓝色的天幕,双月横空,星河璀璨。

    “她小名叫明月。”他轻轻说道,放在膝上的手有些颤抖,“这世上,只有我还记得她的小名,而我却已经忘了她的模样。”

    云雀震惊莫名,那面湛蓝色石碑,是父亲的姐姐,离世已经几十年了,族中都知道碑林中的双月横空,而都不知道这幅奇景的主人。

    “云荧姑姑?”云雀提起这个她都未曾谋面的姑姑,“您是云荧姑姑的…”

    镇守大人幽幽叹了口气,“我与她尚未成亲,她已化作皎月。”

    云雀闻言默然。

    “但我俩有婚约在先,”镇守笑了笑,似乎是想起了过去的事,“你爷爷真是个老顽固,扬言我这个没门没户的落魄小子,连云家的门槛都摸不到。到后来我就闯进了你们祖地,这才发现,家族这种东西真的是太庞大了,云家祖地的进门砖都有我半人高。”

    云雀愣了一下,连忙说道:“镇守大人,我记得云家祖地没有进门砖啊。”

    “哦,”他笑了笑,“那块砖我拿来给你们家主换了块碑,就是云添的那块碑。”

    云雀都嘴巴张大了,这信息量太大了,上门的女婿打到祖地,那垫门槛的青砖给云家先祖换成了碑。

    原来大家都以为云家的第一任家主的碑石之所以是青灰色的,是因为云家第一族诫就是简素清心。

    现在她才知道,这碑石原来是被更换过的。

    那为什么云家至今都没有再给第一任家主换过来呢。

    镇守的话给了她很好的解释。

    “因为你们家主的阻拦,她死在天荡山,我晚到了一天,亲眼看见她从万仞高峰上一跃而下,消失在绝壁云雾之中。”

    “我找她的第四十三天,在绝壁之下只找到了一抹衣角。”

    “第四十五天,崖壁上的岩松留下了她的耳环。”

    “第五十二天我终于找到了她,她躺在崖底腐烂的树泥中,安详地睡着,容颜未改。”

    “逼得她跳崖的是北胡王子,后来我把他的头盖骨做成了马鞍。”

    云雀不可置信道:“那得多大的头盖骨啊,北胡王子是巨人后裔吗?”

    他笑了笑,似是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他一个人的当然不够,而且他的头盖骨有裂痕,不够美观,只好做个马鞍边边。和他的父亲阿苏赫待在一起。”

    云雀听得毛骨悚然。

    这得多少个北胡人的头盖骨才能做成一具马鞍?

    这位北疆镇守,究竟要杀多少北胡人,才能排解心中的怨愤?

    答案是尽他一生的时间。

    云雀不仅想起了这位北疆镇守过往的战绩,犹如一幕幕血腥的图画从军报中的严肃字眼里展现出来。

    旧历二十七年,斩北胡可汗,焚于天荡山下,挫骨扬灰。

    旧历二十七年冬,于北胡王庭西北三十里,擒获北胡新汗,可就是那位王子,剥皮抽筋,做成一张渔鼓。

    旧历二十八年春,活捉北胡左贤王,削顶皮,抽骨作锤。

    旧历三十一年,斩杀北胡新汗,焚北胡王庭三天三夜。

    旧历三十三年,活捉北胡新汗、左贤王(新,旧的已经成为鼓锤了。)

    从旧历二十七年来到北疆后,二十年的时间,杀了七个可汗,六个贤王,剿灭北胡骑兵数十万,打得一个马背上的民族直接迁回北荒,躲在大河以西贫瘠之地讨生活。

    就这样,每次听说有新的可汗或贤王产生,这位镇守都要去亲自道贺。

    顺便顺手的话,再剥几个头盖骨看看趁不趁手。

    那具骸骨马鞍就是这么来的。

    镇守看着云雀强行镇定的表情,笑着给她端了杯茶。

    “放心,我没有用他们喝茶的习惯,那样会很恶心。”他笑道。

    然后他坐回主位,语重心长道:“我一个你云家未上门的女婿,还曾给你这个小丫头保媒,怎么遇到了事情就不知道和我说呢?”

    云雀被这话吓了一跳,她完全不知道镇守指的是哪件事。

    “十二年前没来找我,还是我找上门,让你那个亲叔叔推荐你接受云容城的骑兵。”他有些不满道:“我可是十多年都没登过你云家的门了,就为了你这个黄毛小丫头,第一次没带刀上你云家,呵呵。”

    “可是你执掌云雀军以来,从来没和我说话一句话。怎么,是害怕,还是担心我会卖了你们?”

    云雀赶紧把茶杯放下,“云雀怎么敢对您有意见,从来没有过!”

    镇守抬手示意她别紧张,“我今天告诉你我与云家的过往,就是要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置身事外。无论是对云荧,还是别的。”

    云雀默然,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

    对云荧姑姑,敢打上云家祖地,强换家主塔碑。打得北胡首领如今都不敢自称为汗,如同割草一般,一次次收割着北胡王室的生命,只为给云荧报仇。

    想必,云家后来攀附于他,也是因为这个吧。

    而镇守最后说的:无论是对云荧,还是别的。

    这个‘别的’,就是指他知道王起的存在了。

    而他这次赶回来,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想见王起吧?

    那他究竟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并且还如此肯定?

    云雀忍不住想起了一个人,陈天涉。

    难道陈天涉去渭城,然后又向北找到了镇守吗?

    也只有从陈天涉这里才能如此确定王起藏身于此。

    镇守呵呵冷笑道:“别乱想了,就是陈天涉,而且这个老小子带着个替身想骗我,他以为将马车用天青蛛丝材质的毡布就能隔绝我的感应了?”

    “对一位能天地共鸣的七品修士来说,除非他将人藏在拨云罐里,不然休想躲过我的感应,”他淡淡说道:“云雀啊,今后你们再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七品修士,世人称之尊者,那是这世上最巅峰的战力了,没有一个国家或势力想得罪一位尊者。

    谁也留不下一位尊者,而尊者只要愿意,可以蹲在皇宫门口,出来一个杀一个。

    北国又出一位尊者。

    还是手握重兵的尊者。

    这消息若是传出去,足以北胡连夜打包搬回极北冻土,北国皇帝夜不能寐,南主与西赵的皇帝举国之力拉拢。

    云雀觉得今晚的惊慌和惊吓实在是太跌宕起伏了。

    “尊者。”她喃喃着,眼中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带兵在外九年,父亲过世就没再回过云家的她,此刻如释重负般。

    镇守微笑着,安慰着她:“他这次不想见我,那我就在渭城等他。以后你们就住在渭城,不放心的话我将北边的军镇给你们,那里北胡远遁,草场广袤,牛羊成群,天幕高远。以后就留在那里便是,我在一天,便不会有人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