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桃花林

    宋逸尘借着洒到山穴里的阳光，打量着自己。

    微弱的光线中，一只手掌伸到了面前，这手掌是白森森的，没有皮肤，没有血肉。

    宋逸尘将另一只手伸了出来，依然是森森白骨，白骨上还有红的黑的污渍，粘着几丝没剔干净的肉屑。

    他用手触摸自己，从头往下，只听见骨头摩擦的叮当之声。

    宋逸尘现在是一具行走的骷髅！

    并且，他还能感受到，自己这具骷髅内里充满了无数裂痕，而这些裂痕在慢慢愈合。

    一个戴着滑稽面具的黑衣男人，带着一具骷髅在狭窄的山穴中攀行。

    宋逸尘虽然已经历过了许多无法理解的事，但这景象仍然让他觉得怪异。难道黑衣男人要带自己去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怪异扭曲的？

    宋逸尘只想早点回去，回到那个他熟悉的世界。

    黑衣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惊异，转过头对宋逸尘说道：“意识不能脱离躯体长久存在，先让你暂时用一下这具身体。我带你去找另一具完整的。”

    只剩一副骨架，也感受不到肌肉酸痛，宋逸尘攀爬得异常轻松。

    黑衣男人在前面会不时停歇。

    过了很久，黑衣男人似是体力不支了，示意宋逸尘走在前面。

    前方豁然洞开，一整片光明倾泻而入。微风簌簌，鸟语啁啾。

    久处黑暗，宋逸尘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看见一个清晰透亮的地方。

    宋逸尘三步并做两步，从洞口迈出。

    宋逸尘环顾周围，这是一处平坦之地。映入眼中的，是飘飞的花浪。这里种着大片大片的桃花，桃花树异常高大，花瓣重重叠叠，被风一吹，翻涌如浪，参差落在嫩绿的草地上。

    桃花林中是一座二层木质小楼。小楼结构精巧，屋外有院子，篱笆上爬满了浅紫色不知名的花，篱笆内散落着几只白色的异禽，头顶冠羽金黄，眼珠碧绿如翡翠，长喙朱红。它们发出如同歌谣一般动听的鸣叫。

    这场景如同宋逸尘脑中想象过的桃花源。

    森森枯骨在篱笆外站立着，院子里的白禽都向他围拢，鸣叫声从婉转悠扬变为短促的示警。自己是这个空间的闯入者。

    黑衣男人终于爬出来了，喘了几口气，站在了宋逸尘身边。

    顺着宋逸尘的目光，黑衣男人开口：“白色的是琼鸟，它们的叫声优美，眼睛如美玉，是上好的装饰品。但它们很难驯服，这家主人是出色的猎手。”

    他引着宋逸尘往远处走。随着黑衣男人的脚步，他来到了桃花林的尽头，向下是陡峭的山崖。他发现自己是在一处半山腰，俯瞰是青翠起伏的山峦，更远处是丘陵良田，屋瓦茅舍。

    抬头远眺，碧空如洗，阳光洒满了无边无际的群山，青翠之色蔓延南北。

    天空中有赤色的飞鸟掠过，带着长长的尾羽，曼妙轻盈，像是传说中的凤凰。

    身后是高耸入云的山脉。高山似乎在雪线之上，云层之中白色尖顶若隐若现，在阳光下折射出水晶一样的光泽。

    群山向西是澄澈如镜的湖水，湖面平静无波，水天一色。沿湖是高低错落的楼阁。湖的西北面隐隐有明亮颜色的成片建筑，高高耸立着，太远了，无法看清。

    突然山下传来几声响彻云霄的兽鸣，陌生又熟悉。

    青绿田地间，几头巨兽缓缓踱步，看起来像是大象，但远比寻常的象大得多。

    田间，湖畔，人们或是劳作，或是漫步，看起来悠闲自在。

    远处明艳的亭台楼阁间，似是有无尽的繁华热闹。

    顺着宋逸尘的目光，黑衣男人又指了指远处的湖面，他的声音柔和，又有些自豪：“那是叶榆海，封民国的中心。”

    “可它是个湖。”宋逸尘忍不住反驳。

    “一直这么叫，习惯了。”黑衣男人声音越发轻柔，像是回忆起了一些令人愉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