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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告白

    余年重生后的第二世,在少女十七岁这年的夏天,分明过往二十多年也没有感知过的情窦初开,却悄无声息来了。

    更衣室那天的情形是在让人羞恼,以至于余年甚至不敢再去主动找宋岩,早读从窗边可以看到少年在操场上奔跑的模样,姑娘如今是小小的身子了,心也变得稚嫩懵懂起来。

    她手指握着笔,笔帽贴上滚烫脸颊,余年有点怅然。

    这样乖的姑娘,早恋在她眼里当然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她记得握住腰肢的掌心的温度,却也犹犹豫豫不敢靠近了,殊不知,对忐忑而又没忍住干了冒昧之事的少年来说,实在是有多么折磨。

    宋岩不敢找她,那天更衣室,他不知用了多大的自制力和理智,才摁耐住没把人从背后拥在怀里。那天晚上回家都是神思恍惚,更别提这么多日的魂牵梦萦。

    可偏偏她不找他了。

    小姑娘见了面都不肯朝他笑,宋岩多少有点烦躁,以至于就是第二次周末放假的时候,他打工时弄坏了一件有些贵重的摆件。

    从十二岁被扔在孤儿院,桥市的孤儿院看似光鲜亮丽,可是扒开里面,却是肮脏又恶心。

    宋岩在那里的那么多年,从未从那里得到过一分钱和资助,他从卖传单开始,年少就开始自己挣钱读书,除此之外,还要上交一部分给院长。

    孤儿院的孩子不是没有反抗过,可是黑暗的势力好似一把巨大的手,将所有没有依靠和无权无势的孩子压在阴影之下,无从逃脱。

    宋岩倒不在意,本来从小就是苟延残喘过来的人,父亲没有爱过他,也没有爱过母亲,这点他很清楚。

    十岁那年,生了病的母亲发疯地冲进一个陌生的家,把男人从另一个女人身上揪起来的时候,他就很清楚了。

    十岁的他站在门口,身边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哇哇大哭,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崭新的玩具汽车,宋岩冷眼瞧着他,那是他生日那天想要,却被托词说钱不够而没有得到的玩具。

    可是他的心里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床上赤裸的女人慌慌张张披上衣服到门口抱着男孩躲起来,而宋岩只觉得可笑,他走到门外,瞧着外面的晴空万里,连悲伤的表情都没有。

    所以他也从来没有为来到孤儿院而觉得痛苦或者不知所措,十二岁的年纪他已经清楚太多事,所有孤儿院的孩子里面,他看似最乖顺,挨的打最少。

    可这次确实是意外。

    交不上工资,迎面飞来的藤条抽了宋岩一耳光,少年英俊脸庞上立即绽开一道血肉翻开的伤口,横穿右边脸庞。

    宋岩皱眉,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甚至在那一刻,他其实想的是,好在她最近也生了他的气,不来搭理他了,否则她那样的性子,怕是还要问东问西。

    放假回来那天早上,教练看见他第一反应就是皱了皱眉头:“怎么又成了这个样子?这次还在脸上?”

    宋岩毫不在意,翻开包,戴上运动腕带:“不小心弄的。”

    教练显然不信,可是这孩子冰冷又倔强,他也不是没有问过,可是硬是问不出来半句话的。

    所以他也就干脆直接放弃了。

    住孤儿院,总不能还父母打的吧?

    没有再去多想,他就开始帮宋岩安排早上的训练。

    可是余年当然没有真的不理他,只是小少女被撩得过了头,这两天都羞得厉害,没有主动,可是宋岩脸上这么长一道伤,狰狞恐怖,她怎么可能没注意?

    早读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马上要下课的时候,少年手里抓着半旧不新的运动包从楼梯口上来,路过一班的教室。

    余年虽然坐在窗边,看见他时是隔着大半个教室的,可是她还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少年脸上的伤。

    余年惊了一下,伤痕属实是有些震惊到她的,她实在是想不出来究竟有什么东西可以将人的脸划成这样。

    摔了一跤吗?

    少女越想越忐忑,又是心疼又是犹豫。

    实在不清楚怎么会伤成这样,可是瞧见他却又心里羞,若是他再附身跟她讲话,她该怎么办才好呢?

    余年不觉得自己还可以做到像过去一样泰然自若。

    上午的两节课很快就过去,按照学校的传统作息,第二节课大课间,广播里响起了欢快的音乐,负责的老师在广播里喊:“请所有同学下楼做广播体操——请所有同学下楼做广播体操。”

    宋岩脸上的伤口浸了汗水,他垂着眼,书上的题他半懂不懂,可是本子上却写满了一个人的名字。

    ——余年。

    ——余年。

    ——余年!

    纸张上写满了这个让他青涩心动了好多年的姑娘的名字,他只敢在心里想过的称呼,自然也不敢在本子上光明正大地留下来,给任何人窥伺的机会。

    少年心烦意乱,手指微微用力,“撕拉”一声,本子那一页从上到下被完整地扯下来,宋岩垂眼,揉成一团,丢到没人注意的角落。

    ……

    今天正好轮到了余年检查课间操,她要挨个查看每个班是否有偷懒了或者没请假却不去做操的同学,她怀里揣着红药水,少女小心地走到隔壁班教室的后门,偷偷往里瞧。

    阳光洒满了雪白的教室,里面很安静,空无一人的寂静竟然让她生出几分不知名的羞意。

    她加快脚步,走进去,抿着唇。

    她还依稀记得少年的桌子是哪一个,上次送早餐时,还有一些记忆的。

    纤细的手指划过书桌表面,余年在熟悉的位置停留下来。

    她把棉签和红药水还有那种很大一个的那种创口贴悄悄儿地塞到宋岩桌子里,希望他能早些好一点。

    少年本人冷冰冰,瞧着是一副一丝不苟的模样,桌子却略微有些乱。

    余年只能翻开抽屉,里面已经被塞满了书,少女很有耐心地把打乱的书拿开,略微整理了一会儿,然后才把红药水和棉签之类放进去。

    再然后,她从桌子最底下找到了一个本子。

    模样很普通,黑褐色的封面,但是挺厚,其貌不扬。这是外面小店里能买到的本子,很多同学用它来当草稿本。

    余年想着还是要给他留张纸条,不然她觉得以宋岩的性子,怕是压根不会用。

    早晨那副那样骇人的模样,汗水都流进伤口,混合着血水在皮开肉绽的地方,小姑娘光想想就觉得疼。

    他们现在怎么说也是朋友了吧?若是自己关心他,给他送药,应该还是会用的吧?

    小姑娘心里其实不是很确定,但她还是决定至少要先去做。

    翻开本子,余年刚想着开始写字条,却不想,她瞥见一段话。

    雪白的笔记本上漆黑的字体格外显眼,少年字迹有力,笔锋飞扬。

    余年却愣住了。

    那是一段极其深情的告白。

    ——我此生疯狂贪恋风在耳边呼啸的快感,可是自从我望见你,我就知道,我将比之更加贪恋地疯狂爱着你。

    余年红了半张脸。

    尚且青涩的少女未曾见过如此炙热而让人脸红心跳的告白,哪怕没有署名,这段话却莫名让余年心跳加快。

    少女娇艳脸儿红了大半,她抿唇,不知所措地想。

    ——宋岩……

    ——宋岩……

    他究竟,是爱着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