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精神病患
伊兹拉看了看袋装的几粒白色药片和三瓶胶囊，各自治疗PTSD和抑制狂躁症。
各附一份说明，写了可能会产生的不良症状，估测的食用剂量，以及治疗范围。
白色的药片是三天的量，一次两粒，三瓶胶囊是七天的量，一天每瓶吃三颗。
伊兹拉也懒得管他们会不会互相排斥，干脆两款药一起服用了。
很快，药效就上来了，这次的药量大而且确实猛，至少咖啡因应该加了不少，他有些昏昏欲睡了。
简单冲洗过后，伊兹拉就沉沉睡去。
有些人在尖叫，女人在哭喊，伊兹拉听不清她在叫着什么，只是泪水模糊了话语。
有人在我的房间。
他能够听到脚步声，那个人踩在木制地板上，在慢慢走近，声音越变越大。
“呼！”
伊兹拉猛地从床上坐起，房间里并没有人，时间是凌晨两点……大概，他想要去厕所洗把脸，他感觉身上像火烧。
白色洗手间内，他望着镜子，眼前的画面开始闪回。
在纯白的空间，拿着美工刀竖着划着手腕，鲜血从手腕涌出，伤口越来越大，直至喷涌，紧接着是休克昏迷。
我怎么来的？我不记得了。
伊兹拉茫然地看着已经回到卧室的自己，不知所措。
他再次躺上床，陷入梦境。
我们在看着你。
尖叫混杂着嘶吼，女人以及男人的声音，他们在笑，在哭，在打招呼，在辱骂，在发泄……
没人在那里，尽管没人在说话。
人将伊兹拉围起来，他们没有脸，只是用视线钉住他，一种虚无缥缈的羞耻感令他畏惧地推开他们。
于是人们不再靠近他，即使他追随着那些人，但他们还是会跑。
当他们举起“正确”的牌子时，伊兹拉下一次也会举起“正确”的牌子，然而每次他都和那些人不一样。
他们“正确”，伊兹拉“错误”，伊兹拉“错误”，他们正确。
伊兹拉仍旧在推开别人。
纯白的边境战区，伊兹拉和有着和他一样脸的战友正在烤火，上面堆着锅，里面盛着雪水。
“人们为什么要受苦？”他突然问道。
“啊哈，少来了，这是个陷阱，你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只有信十字架的才会问这种问题。”战友抱着步枪，打趣地说道。
“比方说？”伊兹拉追问。
“比方说痛苦使人高贵，比方说要是不存在受苦的可能性，人能比会说话、会懂手语的猿猴强到哪儿去呢？但动物又如何？痛苦使火鸡高贵了吗？为什么整个宇宙就基于狗咬狗、大鱼吃小鱼、动物痛苦惨叫呢？为什么整个宇宙就像一道敞开的伤口，一个他妈的屠宰场？”
“事情刚开始也许不是这样的。”伊兹拉并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因为他才十几岁，什么都不懂。
“你是谁？”对方忽然发问。
伊兹拉拿杯子舀了半杯热水，没有回答。
“你是谁？”他重复道，“你太有人性，不可能是人类。”
伊兹拉正在和精神科医生对话，他盯着桌子上交叠的手。
“你看到的那些……”医生慢吞吞地说着。
“显然，你内心善良的一面阻止着你履行你身为军人的职责，就像一台电脑出现bug。”
“刚开始只是一个借口，但随着你杀死的人越来越多，它逐渐发展成一个大得多的概念，你开始拒绝这一切，因为你最开始的目的只是解决掉你的仇人。”
“医生，我该怎么办？”伊兹拉不安地抖着腿。
“根据你的描述，神游状态，救赎情结，偏头痛，轻狂躁……一个正在分裂的过程，你的症状接近双相情感障碍，甚至很可能因为身体的防御机制产生新的人格。”
话语开始模糊，一阵白光覆灭了一切。
炮火砸在地面上，堆起的沙袋因为手雷和子弹溅出黄沙，在战壕之中，伊兹拉喘着粗气。
“该死，该死！”
他猛地起身，将子弹倾泻而出，敌方的子弹嵌入他的肩胛骨和肋骨处，随着弹夹清空，他也快速地躲回战壕。
身上的剧痛因为寒冷而加重，他的手已经失去知觉，他尝试用滚烫的鲜血温暖自己的身体，实际效果还不错。
他旁边又有一个战友倒下，身体因为空腔效应已经变得惨不忍睹，还留着一口气。
“要是我们能擦掉鲜血，你觉得能不能找到灵魂隐藏的地方？”那个人抖着青紫的嘴唇喃喃自语道，从怀里摸索出一块怀表——里面有着他和他妻子的照片。
“我也不想杀人，但是为了我的家……”他开始因为失血过多而神志不清地忏悔。
“我看到他们了，真希望会有人活下去，我知道……这很困难，我想我……送不回去了。”
他吐出一口鲜血，因为寒冷浑身发抖后瞳孔失去了焦距。
伊兹拉陷入了沉默，其实他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但是……他还是把那古铜色的怀表捡了起来。
“我会活下去，直到我手刃血仇。”他默默说着，加重了几分捂住伤口的力道。
“砰！”
一个个排列的人，嘴上贴了做出叉造型的胶布，他们双手双脚都被困住，随着枪响，血红色的花在他们的伤口处绽放。
他们的嘴中溢出红色的果实，破损的身体撒出糖果。
伊兹拉扮演着开枪的角色。
眨眼。
他被束缚住，困在冬日放了火的宅邸中。
火焰一直烧到房梁，也烧断了困住他的绳子，同时烫伤了他的皮肤。
伊兹拉不敢迟疑，连滚带爬地跨出火场，一下子扑倒在雪地。
这也使他大面积烧伤和部分肌肉坏死。
在零下的天气，他一个人用手攀爬着，他要找到他的仇人，他要杀死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鲜血撒在白色的雪地，火焰仍旧在燃烧。
闪回。
禁闭室，束缚衣，以及难以抑制的暴虐和嘶吼。
疼痛，伤疤，温热的血液，嘴中咀嚼的苦涩烟草。
戒断，割伤，濒死，脑窒息，空洞，药物，发呆。
再次，炮火，枪击，战栗，死亡恐惧，破片，冰雪，难以下咽的食物，嘶哑的喉咙。
“呼……”伊兹拉从床上惊醒，现在是四点。
他再也无法入眠，走到装有镜子的洗手台前洗脸。
伊兹拉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因为他的面部轮廓会混入一副怪诞、悲惨的形象，带有污痕和血迹、无法愈合的伤口、止不住的泪水。
“我好累……”
他看着水龙管流下的水，那渐渐变成了血红色，耳边又传来尖叫，他开始因为那些情绪而呕吐，胃酸在灼烧他，让他陷入痛苦和崩溃。
接着，他躺回了床上。
他睁着眼睛，那蓝色的空洞眼神里藏着沉默的宣泄和从未死去的愤怒。
他浑身都在颤抖，那种难以控制的情绪在他的大脑撞击，而他唯一能接收到的是那种战栗的狂热，仿佛痛苦、恐惧、焦虑的化身就是它。
他又开始吃药了。
各附一份说明，写了可能会产生的不良症状，估测的食用剂量，以及治疗范围。
白色的药片是三天的量，一次两粒，三瓶胶囊是七天的量，一天每瓶吃三颗。
伊兹拉也懒得管他们会不会互相排斥，干脆两款药一起服用了。
很快，药效就上来了，这次的药量大而且确实猛，至少咖啡因应该加了不少，他有些昏昏欲睡了。
简单冲洗过后，伊兹拉就沉沉睡去。
有些人在尖叫，女人在哭喊，伊兹拉听不清她在叫着什么，只是泪水模糊了话语。
有人在我的房间。
他能够听到脚步声，那个人踩在木制地板上，在慢慢走近，声音越变越大。
“呼！”
伊兹拉猛地从床上坐起，房间里并没有人，时间是凌晨两点……大概，他想要去厕所洗把脸，他感觉身上像火烧。
白色洗手间内，他望着镜子，眼前的画面开始闪回。
在纯白的空间，拿着美工刀竖着划着手腕，鲜血从手腕涌出，伤口越来越大，直至喷涌，紧接着是休克昏迷。
我怎么来的？我不记得了。
伊兹拉茫然地看着已经回到卧室的自己，不知所措。
他再次躺上床，陷入梦境。
我们在看着你。
尖叫混杂着嘶吼，女人以及男人的声音，他们在笑，在哭，在打招呼，在辱骂，在发泄……
没人在那里，尽管没人在说话。
人将伊兹拉围起来，他们没有脸，只是用视线钉住他，一种虚无缥缈的羞耻感令他畏惧地推开他们。
于是人们不再靠近他，即使他追随着那些人，但他们还是会跑。
当他们举起“正确”的牌子时，伊兹拉下一次也会举起“正确”的牌子，然而每次他都和那些人不一样。
他们“正确”，伊兹拉“错误”，伊兹拉“错误”，他们正确。
伊兹拉仍旧在推开别人。
纯白的边境战区，伊兹拉和有着和他一样脸的战友正在烤火，上面堆着锅，里面盛着雪水。
“人们为什么要受苦？”他突然问道。
“啊哈，少来了，这是个陷阱，你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只有信十字架的才会问这种问题。”战友抱着步枪，打趣地说道。
“比方说？”伊兹拉追问。
“比方说痛苦使人高贵，比方说要是不存在受苦的可能性，人能比会说话、会懂手语的猿猴强到哪儿去呢？但动物又如何？痛苦使火鸡高贵了吗？为什么整个宇宙就基于狗咬狗、大鱼吃小鱼、动物痛苦惨叫呢？为什么整个宇宙就像一道敞开的伤口，一个他妈的屠宰场？”
“事情刚开始也许不是这样的。”伊兹拉并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因为他才十几岁，什么都不懂。
“你是谁？”对方忽然发问。
伊兹拉拿杯子舀了半杯热水，没有回答。
“你是谁？”他重复道，“你太有人性，不可能是人类。”
伊兹拉正在和精神科医生对话，他盯着桌子上交叠的手。
“你看到的那些……”医生慢吞吞地说着。
“显然，你内心善良的一面阻止着你履行你身为军人的职责，就像一台电脑出现bug。”
“刚开始只是一个借口，但随着你杀死的人越来越多，它逐渐发展成一个大得多的概念，你开始拒绝这一切，因为你最开始的目的只是解决掉你的仇人。”
“医生，我该怎么办？”伊兹拉不安地抖着腿。
“根据你的描述，神游状态，救赎情结，偏头痛，轻狂躁……一个正在分裂的过程，你的症状接近双相情感障碍，甚至很可能因为身体的防御机制产生新的人格。”
话语开始模糊，一阵白光覆灭了一切。
炮火砸在地面上，堆起的沙袋因为手雷和子弹溅出黄沙，在战壕之中，伊兹拉喘着粗气。
“该死，该死！”
他猛地起身，将子弹倾泻而出，敌方的子弹嵌入他的肩胛骨和肋骨处，随着弹夹清空，他也快速地躲回战壕。
身上的剧痛因为寒冷而加重，他的手已经失去知觉，他尝试用滚烫的鲜血温暖自己的身体，实际效果还不错。
他旁边又有一个战友倒下，身体因为空腔效应已经变得惨不忍睹，还留着一口气。
“要是我们能擦掉鲜血，你觉得能不能找到灵魂隐藏的地方？”那个人抖着青紫的嘴唇喃喃自语道，从怀里摸索出一块怀表——里面有着他和他妻子的照片。
“我也不想杀人，但是为了我的家……”他开始因为失血过多而神志不清地忏悔。
“我看到他们了，真希望会有人活下去，我知道……这很困难，我想我……送不回去了。”
他吐出一口鲜血，因为寒冷浑身发抖后瞳孔失去了焦距。
伊兹拉陷入了沉默，其实他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但是……他还是把那古铜色的怀表捡了起来。
“我会活下去，直到我手刃血仇。”他默默说着，加重了几分捂住伤口的力道。
“砰！”
一个个排列的人，嘴上贴了做出叉造型的胶布，他们双手双脚都被困住，随着枪响，血红色的花在他们的伤口处绽放。
他们的嘴中溢出红色的果实，破损的身体撒出糖果。
伊兹拉扮演着开枪的角色。
眨眼。
他被束缚住，困在冬日放了火的宅邸中。
火焰一直烧到房梁，也烧断了困住他的绳子，同时烫伤了他的皮肤。
伊兹拉不敢迟疑，连滚带爬地跨出火场，一下子扑倒在雪地。
这也使他大面积烧伤和部分肌肉坏死。
在零下的天气，他一个人用手攀爬着，他要找到他的仇人，他要杀死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鲜血撒在白色的雪地，火焰仍旧在燃烧。
闪回。
禁闭室，束缚衣，以及难以抑制的暴虐和嘶吼。
疼痛，伤疤，温热的血液，嘴中咀嚼的苦涩烟草。
戒断，割伤，濒死，脑窒息，空洞，药物，发呆。
再次，炮火，枪击，战栗，死亡恐惧，破片，冰雪，难以下咽的食物，嘶哑的喉咙。
“呼……”伊兹拉从床上惊醒，现在是四点。
他再也无法入眠，走到装有镜子的洗手台前洗脸。
伊兹拉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因为他的面部轮廓会混入一副怪诞、悲惨的形象，带有污痕和血迹、无法愈合的伤口、止不住的泪水。
“我好累……”
他看着水龙管流下的水，那渐渐变成了血红色，耳边又传来尖叫，他开始因为那些情绪而呕吐，胃酸在灼烧他，让他陷入痛苦和崩溃。
接着，他躺回了床上。
他睁着眼睛，那蓝色的空洞眼神里藏着沉默的宣泄和从未死去的愤怒。
他浑身都在颤抖，那种难以控制的情绪在他的大脑撞击，而他唯一能接收到的是那种战栗的狂热，仿佛痛苦、恐惧、焦虑的化身就是它。
他又开始吃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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