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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鹳雀楼

    天下之中,蒲州古城之外,有楼翼然临于大河之畔,看惯风吹雨打,登楼既有腾空欲飞之感,故以“云栖”为名,又有如鹤水鸟名鹳雀者常年成群栖息于高楼之上,故亦有“鹳雀楼”之称。

    而自王季凌漫游于此,留下那一首《登楼》之后,凡有士子经行于此,莫不选择黄昏时节登楼望远,吟诗作赋。

    今日又有数十士子相约携酒来此,举办一场盛大诗会,各自作文,切磋琢磨。

    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之盛,与滔滔大河流水声相得益彰,惊起通灵鹳雀无数,围绕着这座四檐三层的高楼飞翔盘旋,盛唐气象尽在于此。

    鼎沸人声中,却有三道身影孤零零缓步走来,在座北朝南鹳雀楼下停下脚步,驻足望去。

    “这座楼怕不是有二三十丈高,果然有凌云之势。”

    岳姓女子掀起帷幕,痴痴望着这座背靠夕阳的高楼,喃喃自语:“我幼时启蒙,读得第一首诗便是那首《登鹳雀楼》,只可惜此地距离我们华山虽然不甚遥远,但早已毁于战火之中,又因黄河泛滥改道,遗址被泥沙所埋,再无丝毫痕迹留存于世,没想到一朝身死之后,居然能在今日看到唐时这最为繁盛之景,果然时也命也。”

    说到这里,岳姓女子声音不自觉低沉下去,带上了几分感伤。

    “轮回空间当中,不知有多少世界,莫说我们眼下所处的大唐,便是秦汉亦可轻易抵达,他朝有幸,我倒是想要去看一看那被付之一炬的阿房宫是何等富丽堂皇,妙夺天工,岳师妹当可与我同游这上下数千年。”

    即使有着面纱遮面,凭借着敏锐灵觉,裴文德也能轻易感知到这位岳师妹情绪。

    自看过那所谓的笑傲江湖三部曲,又匆匆浏览了最开始的文字小说后,裴文德已经了解了其身世性情。

    对于其堪称悲剧遭遇也是颇为感叹,明白此时此刻怕是令其想起了她那位有着“君子剑”的父亲,便自直接将话题引开。

    “师兄果然艺高人胆大。”

    遇上裴文德后的短短时日,岳姓女子经历过的已经比前世还要丰富,心志经此磨练亦是大有进境,知晓自己有些失态,将先前情绪压下,压低声音说道:“依着我的想法,本来是该立刻收拾行囊,夺路而逃才对,免得招惹麻烦。却没想到师兄居然能够如此悠闲,还有心情来这里参加诗会,这里人多眼杂,实在太过危险。”

    说到这里,岳姓女子忍不住摇摇头,道:“难为师兄居然相信那名女子,此人作风不正,说不定就会将我们的事情泄露出去。”

    “此人当然算不得良善之辈,说出的话不可全信,不过那样对她没有半分好处,只会惹来更多麻烦,她既然得了我从轮回空间购置的户籍路引,更加不会随便吐露。更何况她既然知道是我们连那头狐妖都能斩杀,又怎么会认为普通人对我们造成威胁。”

    裴文德五指张开,缓缓握紧道:“即使此人畏威而不怀德,终究也算是个聪明人,决计不会如此。如果当真恩将仇报,即使远隔千里,我也要亲手将其斩杀。”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裴文德继续仰头看着这座云栖楼,然后转身面向滔滔黄河,悠然感慨道:“我以为此楼已经高绝,少有能够有与之比肩者,但是根据轮回空间里面的记载,在其他契约者出身的世界里面,犹有高楼大厦十倍于此者,亦有堤坝可以驯服操运比这滚滚黄河还要更加汹涌澎湃的水力,钢铁飞鸟凌霄升空,而且还不是运用了什么神仙法术,而是纯粹的人工机巧之力。委实难以想象,这才是真正的巧夺天工,人定胜天之举。”

    “只要我们身在轮回空间终有一天能够亲眼见识这般景象。”

    听到裴文德这般言语,岳姓女子亦是悠然神往,她是和裴文德同时从影像中看到这些的,当时还以为是幻术所为,知道尽为真实后,比起自己最开始认识到自己由死返生还要来得更加震惊。

    “师兄既然是入京赶考的士子,学问之深不问自知,今日诗会想来也定有佳作。”

    畅想许久,岳姓女子总算想起裴文德今日来此的目的,一双美目流转,充满期盼地看向裴文德。

    虽说她对那位被称作“君子剑”的父亲无比失望,但毕竟自幼受其影响极深,对于饱读诗书出口成章之人总是多出几分欣赏敬佩,这也是人之常情。

    她与青梅竹马,一道长大的大师兄令狐冲感情自然极深,只可惜令狐冲为人放荡不羁,而且只是粗通文字,相比之下,还是裴文德这位实质上的主人更加符合所有女子对于谦谦君子的想象。

    “哪有那么容易。”

    长叹一声,裴文德给岳姓女子耐心解释道:“我大唐承自前朝科举取士,设有明经、明算、明法、明字、秀才、进士等诸多科目。秀才过于艰难,非是经世治国的大材不能称之,甚至有的年份没有一人可以通过,早已被取缔,明法、明算等即使出来,终生也不过是小吏,难有作为。唯有明经、进士两科最重,其中进士更为难得,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之说,世人也更加推崇。”

    “师兄想来一定是要考进士的?”

    想也不想,岳姓女子便自问道,虽是问句,但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不错。”

    裴文德点点头,继续道:“科举取士,本是要择才治国,当以策问为重,不过多年下来,进士科只重诗赋已是积重难改。”

    言及于此,裴文德脸上不由现出几分不好意思来,说道:“只不过诗赋极为考究天赋,我河东裴氏家学渊源,自认在经义策问上不逊于人,但是诗赋却总是差了一分灵机,称不上夺目,哪里好意思拿出。”

    “更何况。”

    裴文德用手指指高楼,无奈道:“有王季凌、李君虞、畅当三篇在上,已然将情景道尽,实在没什么好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