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门当户对
太师府四小姐冯清是从宫外进来的，进来后，就只有西面一侧的房子了。
又因为魏宫近来汉化，已经到了制度化和文字化的阶段。
是要形成规章制度留下文字供后人照着办的，也不免影响学里。
简单来说，就是求学的学子不论身份地位，学习期间一律穿规定的服饰。
宫里裁剪衣服的尚衣局，在这之前，已经改进了朝服。还有女官的朝服。
都已经制好。而穿着一式学子服的魏宫学生，年纪多也相仿，很容易便混淆了。
于是，住在中宫小院东面一侧房里的彭城公主，就成了中宫宦官宫女口里的东房小姐。
住在西面一侧房里的太师府四小姐，自然就是西房小姐。
魏宫既东宫娘娘和西宫娘娘之后，又有了中宫小院的东房小姐和西房小姐。而这样的比邻而居，和称呼。
也就难免有些背后私语般的比较说法。
彭城公主近来不痛快了，人就敏感易怒，也听到了些风声。还就要身边人去打听一二。
“……是说的我，爱使小性儿，嘴上不饶人，啥都厉害着了。就学习上，不如西房小姐，差了一截？”
“是。”
“且不说这个。你出宫，见到了丹阳王世子，当真是身体羸弱如废柴，站都站不起来，跟前还有两个俊俏丫鬟？”
正说着，就瞧见廊间的冯清主仆二人。彭城公主下意识住了口。
刚刚在女学里发作了她，这会儿撞上了，忆起前事。
一时无话。冯清便也站了站，是要去见太皇太后。
今儿说是太皇太后不想吃斋饭了，嘴馋，命人做了些长安地方的特色菜肴。魏天子也让人送了羊酒来，便叫了她一起去吃吧。
然后，听从她身前走过的彭城公主道：“不许多嘴。”
冯清便跟在彭城公主身后，进了殿中。
屋子里原就不算大，却布置得雅致齐整。太皇太后冯氏居中而坐，身侧纸糊画屏上绘着似锦繁花，花团锦簇。
富丽堂皇。也是魏宫如今的西宫娘娘。
东宫娘娘，说是要从这一批进宫的才人里挑拣。彭城公主眼角余光回看一眼，倒是换了身衣裳，仍是在西宫娘娘跟前说着笑着。
“……可不就是个聋子。”
太师府四小姐冯清只是端坐案后，听彭城公主在西宫娘娘跟前凑趣。她原是献文帝年幼的女儿，养在西宫娘娘跟前一段不短的日子。
“你们姐妹里啊，就你的嘴，时儿像抹了蜜糖似的甜到人心里，时儿又炸了供，火急火燎的。烧着了菩萨的屋子，不说罪过，还埋怨菩萨站得高了，不是缺心眼儿，就是偏心眼。”
西宫娘娘显然待这些皇子公主也亲近，说到这里，才看了太师府四小姐冯清一眼。
原来也跟着她母亲博陵公主进宫过三两次。既然进了宫，也是要来她这个舅母兼姑母这里坐坐的。
自小看着就和旁人不同。当日，献文皇帝也是问过她的。
“莲仪。”西宫娘娘这才唤了她一声，“上次你母亲拿来的长安土仪，说是自家院子里的。说起来，也是怪让人怀念的，以前我母亲也做过的。”
土仪，用来送人的地方土特产。西宫娘娘冯氏是辽西郡王冯朗内迁长安后，出生的。生母乐浪王氏，也是冯朗的表妹。
和现在太师府里的贵妾乐浪王氏，如出一辙。太师府四小姐冯清应了一声，回道，“却是乐陵郡君献给我母亲的。她长安的家人带来府上，说是自家院里栽种的，郡君领着我们姐妹做的。”
西宫娘娘冯氏点了点头，“怪不得，我尝了尝，都是长安故土的味道。原来真的是长安地里长出来的。”
遂又笑望着她道，“回去跟你母亲说一声，有心了。”
太师府四小姐冯清点头称“是”。
彭城公主等到这时候，才笑着接话：“皇祖母，却是跟我想到一起去了。今儿我也打发冯才人出宫回府，也省得叫姑祖母惦念。”
太皇太后“哦”了一声，看向身侧的彭城公主，笑问：“出了什么事情？可是莲仪不好？”
“皇祖母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彭城公主笑回，“冯才人却是个好的，就是太好了，把孙女都给比了下去。哪里还敢留她。”
彭城公主原是不打算就说的，按照她们公主姐妹们的说法，是要先晾她个几日工夫。若非今日一起来了西宫娘娘跟前。
西宫娘娘冯氏虽然是她的皇祖母，却也是西房小姐的舅母兼姑母，博陵公主嫁到辽西冯家后又素来在西宫娘娘跟前，走动得殷勤。
若要论起亲近来，西房小姐也是不差她这公主孙女太远的。
与其等西房小姐来西宫娘娘跟前上一出负荆请罪的戏码，跟南阳郡公家的郑家小姐仿佛，低头只说是她的不是。
泫然欲泣的。彭城公主听她的公主姐妹说了，说她是再不敢要她了。
回头仍不免被皇祖母说了一通。倒不如这里她先敞亮着说出来吧。
叽叽呱呱一通说。
这三个月里，有的没的。只叫人知道，她是生生被西房小姐比了下去，再不敢要她了。
“多大点事儿。”西宫娘娘被彭城公主逗笑了。
她只是不要太师府四小姐陪读罢了。
但这里是魏宫。纵然是太师府四小姐，也和南阳郡公家的郑家小姐是一样的。
不管有理没理。
晾她个几日工夫，无所事事的。负荆请罪完了。还不是只能自个儿走出宫门去。
这里倒是直接撵人了。
西宫娘娘心知肚明，她们公主姐妹之间互相通着声气，遂笑谓之，“我话可说在前头了，若是这个还不好，可要去哪里再找个叫你称心如意的。”
也算是吃一亏长一智吧。这一刻的彭城公主，便只是盈盈笑望，望着太师府四小姐冯清。
依然安静从容。
太皇太后冯氏便也沉默了一瞬，然后，不以为意道：“那你自己去跟你母亲说。一开始，也是你母亲见了她，点了头的。”
彭城公主也听她母亲说了，太师府四小姐是所有进学伴读的才人里地位尊崇的一个么。
就跟她的亲事一样。一开始只道是掐了尖的。她母亲又跟平阳公主说了。
丹阳王府理亏，魏宫也将她的封地收入涨了。出嫁，视同献文皇帝的元公主。
丹阳王府，也是世子大婚，保管都叫她称心如意。彭城公主现在唯一不满意的便是丹阳王世子刘承绪这个人。
实在是拿不出手。
说是也是这一辈驸马爷里唯一得搀扶着走路的。病得久了，也不好看。还能指望他什么呢。
她的母亲，在她的亲事上吃了亏。临到要相看了，也瞒不过了，平阳公主才说了实话。只说是坠马。
也才有了刘承绪生来就有些不妥当的传言。平阳公主瞒得她好苦。
故而在她的伴读上她母亲用了心思，说是还见了太师府四小姐一面，问了她两句。
彭城公主也依稀认了命。她倒真是个厉害的，都闹到先帝跟前去了。亲事便迟迟未定。
可到底还是定了下来。先帝尸骨未寒了。想到这里，彭城公主眼圈微微泛红，忍到今时今日，便不想再忍了。
她只是赔笑道，“皇祖母，且换个不那么好的吧。这好的，自然是不愁的。”
又因为魏宫近来汉化，已经到了制度化和文字化的阶段。
是要形成规章制度留下文字供后人照着办的，也不免影响学里。
简单来说，就是求学的学子不论身份地位，学习期间一律穿规定的服饰。
宫里裁剪衣服的尚衣局，在这之前，已经改进了朝服。还有女官的朝服。
都已经制好。而穿着一式学子服的魏宫学生，年纪多也相仿，很容易便混淆了。
于是，住在中宫小院东面一侧房里的彭城公主，就成了中宫宦官宫女口里的东房小姐。
住在西面一侧房里的太师府四小姐，自然就是西房小姐。
魏宫既东宫娘娘和西宫娘娘之后，又有了中宫小院的东房小姐和西房小姐。而这样的比邻而居，和称呼。
也就难免有些背后私语般的比较说法。
彭城公主近来不痛快了，人就敏感易怒，也听到了些风声。还就要身边人去打听一二。
“……是说的我，爱使小性儿，嘴上不饶人，啥都厉害着了。就学习上，不如西房小姐，差了一截？”
“是。”
“且不说这个。你出宫，见到了丹阳王世子，当真是身体羸弱如废柴，站都站不起来，跟前还有两个俊俏丫鬟？”
正说着，就瞧见廊间的冯清主仆二人。彭城公主下意识住了口。
刚刚在女学里发作了她，这会儿撞上了，忆起前事。
一时无话。冯清便也站了站，是要去见太皇太后。
今儿说是太皇太后不想吃斋饭了，嘴馋，命人做了些长安地方的特色菜肴。魏天子也让人送了羊酒来，便叫了她一起去吃吧。
然后，听从她身前走过的彭城公主道：“不许多嘴。”
冯清便跟在彭城公主身后，进了殿中。
屋子里原就不算大，却布置得雅致齐整。太皇太后冯氏居中而坐，身侧纸糊画屏上绘着似锦繁花，花团锦簇。
富丽堂皇。也是魏宫如今的西宫娘娘。
东宫娘娘，说是要从这一批进宫的才人里挑拣。彭城公主眼角余光回看一眼，倒是换了身衣裳，仍是在西宫娘娘跟前说着笑着。
“……可不就是个聋子。”
太师府四小姐冯清只是端坐案后，听彭城公主在西宫娘娘跟前凑趣。她原是献文帝年幼的女儿，养在西宫娘娘跟前一段不短的日子。
“你们姐妹里啊，就你的嘴，时儿像抹了蜜糖似的甜到人心里，时儿又炸了供，火急火燎的。烧着了菩萨的屋子，不说罪过，还埋怨菩萨站得高了，不是缺心眼儿，就是偏心眼。”
西宫娘娘显然待这些皇子公主也亲近，说到这里，才看了太师府四小姐冯清一眼。
原来也跟着她母亲博陵公主进宫过三两次。既然进了宫，也是要来她这个舅母兼姑母这里坐坐的。
自小看着就和旁人不同。当日，献文皇帝也是问过她的。
“莲仪。”西宫娘娘这才唤了她一声，“上次你母亲拿来的长安土仪，说是自家院子里的。说起来，也是怪让人怀念的，以前我母亲也做过的。”
土仪，用来送人的地方土特产。西宫娘娘冯氏是辽西郡王冯朗内迁长安后，出生的。生母乐浪王氏，也是冯朗的表妹。
和现在太师府里的贵妾乐浪王氏，如出一辙。太师府四小姐冯清应了一声，回道，“却是乐陵郡君献给我母亲的。她长安的家人带来府上，说是自家院里栽种的，郡君领着我们姐妹做的。”
西宫娘娘冯氏点了点头，“怪不得，我尝了尝，都是长安故土的味道。原来真的是长安地里长出来的。”
遂又笑望着她道，“回去跟你母亲说一声，有心了。”
太师府四小姐冯清点头称“是”。
彭城公主等到这时候，才笑着接话：“皇祖母，却是跟我想到一起去了。今儿我也打发冯才人出宫回府，也省得叫姑祖母惦念。”
太皇太后“哦”了一声，看向身侧的彭城公主，笑问：“出了什么事情？可是莲仪不好？”
“皇祖母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彭城公主笑回，“冯才人却是个好的，就是太好了，把孙女都给比了下去。哪里还敢留她。”
彭城公主原是不打算就说的，按照她们公主姐妹们的说法，是要先晾她个几日工夫。若非今日一起来了西宫娘娘跟前。
西宫娘娘冯氏虽然是她的皇祖母，却也是西房小姐的舅母兼姑母，博陵公主嫁到辽西冯家后又素来在西宫娘娘跟前，走动得殷勤。
若要论起亲近来，西房小姐也是不差她这公主孙女太远的。
与其等西房小姐来西宫娘娘跟前上一出负荆请罪的戏码，跟南阳郡公家的郑家小姐仿佛，低头只说是她的不是。
泫然欲泣的。彭城公主听她的公主姐妹说了，说她是再不敢要她了。
回头仍不免被皇祖母说了一通。倒不如这里她先敞亮着说出来吧。
叽叽呱呱一通说。
这三个月里，有的没的。只叫人知道，她是生生被西房小姐比了下去，再不敢要她了。
“多大点事儿。”西宫娘娘被彭城公主逗笑了。
她只是不要太师府四小姐陪读罢了。
但这里是魏宫。纵然是太师府四小姐，也和南阳郡公家的郑家小姐是一样的。
不管有理没理。
晾她个几日工夫，无所事事的。负荆请罪完了。还不是只能自个儿走出宫门去。
这里倒是直接撵人了。
西宫娘娘心知肚明，她们公主姐妹之间互相通着声气，遂笑谓之，“我话可说在前头了，若是这个还不好，可要去哪里再找个叫你称心如意的。”
也算是吃一亏长一智吧。这一刻的彭城公主，便只是盈盈笑望，望着太师府四小姐冯清。
依然安静从容。
太皇太后冯氏便也沉默了一瞬，然后，不以为意道：“那你自己去跟你母亲说。一开始，也是你母亲见了她，点了头的。”
彭城公主也听她母亲说了，太师府四小姐是所有进学伴读的才人里地位尊崇的一个么。
就跟她的亲事一样。一开始只道是掐了尖的。她母亲又跟平阳公主说了。
丹阳王府理亏，魏宫也将她的封地收入涨了。出嫁，视同献文皇帝的元公主。
丹阳王府，也是世子大婚，保管都叫她称心如意。彭城公主现在唯一不满意的便是丹阳王世子刘承绪这个人。
实在是拿不出手。
说是也是这一辈驸马爷里唯一得搀扶着走路的。病得久了，也不好看。还能指望他什么呢。
她的母亲，在她的亲事上吃了亏。临到要相看了，也瞒不过了，平阳公主才说了实话。只说是坠马。
也才有了刘承绪生来就有些不妥当的传言。平阳公主瞒得她好苦。
故而在她的伴读上她母亲用了心思，说是还见了太师府四小姐一面，问了她两句。
彭城公主也依稀认了命。她倒真是个厉害的，都闹到先帝跟前去了。亲事便迟迟未定。
可到底还是定了下来。先帝尸骨未寒了。想到这里，彭城公主眼圈微微泛红，忍到今时今日，便不想再忍了。
她只是赔笑道，“皇祖母，且换个不那么好的吧。这好的，自然是不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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