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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南海:风萧萧兮易水寒

    今天是女儿南惊鸿大婚的日子。

    她临走之前拜别太夫人的时候,太夫人说了那句话。

    他和文氏也在旁边站立着,文氏并没有因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而对他有所怠慢。

    南惊鸿也认认真真的行礼了。

    他注视着从小长在自己身边的小娘子一步步的远离自己,一步步的离开了南园。

    自己的这个父亲当得实在是太不称职了。

    惊鸿长到这么大,自己抱过几次?疼爱过几回?

    文娟说惊鸿给自己买了很多的鞋子,可是自己呢?何曾嘘寒问暖过几次。

    人人都说他南海的女儿教的好,可实际上他何曾教过了些什么东西呢?南惊鸿有今天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南海今天依旧非常高兴,因为在此之前长禹曾经和他谈过心。

    李铮的引荐之下他们聚在了一起。

    这个自己未来的女婿,实在是优秀的不可思议,又是思想无比的成熟,这个时候他和长禹见面,并不敢只把长禹当做自己的晚辈看待。

    可是没想到长禹却很恭敬。

    “您是惊鸿的父亲,也自然是我的父亲,有什么指教,大可直说。”

    恭敬中带着疏离而不失礼貌的口气。

    南海倒没说什么夫妻二人的事情,那是他们未来的事情。

    他说的是大牙造反的事情。

    大牙造反,出乎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

    不过是瞧着自从冀北战乱后来的大华并没有杀伐成河,而是宽以待人,让冀北休养生息。

    这样不增加赋税,又娶了琉璃王国的王姬当了王妃,自然是因为大华原本上实力就不够强。

    大牙起兵,云南之郡兵荒马乱,百姓们颇受其苦,易子而食,不亚于当初的冀北大旱。

    说是天灾,大多都是因为人祸。

    “我马上就要触发去云南了,圣人下了旨意,你也知道了。”

    南海倒是把长禹当做同僚开口说的。

    长禹点了点头,对此事不置可否,只是。“您现在就要出发吗?都不等到惊鸿三天回门的时候吗?”

    那是出嫁的娘子最荣耀的时候。

    是希望得到娘家父母的祝福的时候。

    可没想到南海还是摇了摇头。

    他笑,带着几分怅惘和薄凉,带着年少残留的几分骄傲和风流,他瞧着眼前的人,却又有着属于自己的傲骨。

    长禹忽然有些羡慕南惊鸿,虽然在某种程度上长禹觉得自己和南惊鸿是一模一样的人呢?

    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忍不住的羡慕南惊鸿,他就那样深刻地意识到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曾经高高在上的骁勇侯,风流多情的南三爷南海,他是那样深深地爱着南惊鸿。

    所以甘愿牺牲自己,用来把长禹替换掉。

    九死一生是战场,万骨成堆是沙场。

    长禹清清楚楚的明白了这一点。

    所以才更为南海所钦佩,他郑重的许诺道。

    “我会守护好惊鸿的,您放心。”

    文氏今日换了骑装,送了女儿走后,便只能送南海走了。

    她和南海这辈子的夫妻缘分说是能有也不会再有,说分开怕是到死都难解难分。

    她原谅南海的年少轻狂,也能原谅他多年以来的骄傲散漫。

    可惜最难原谅的是,他那一年说出的言语伤了她的心。

    他怪文氏不够贤良淑德也行,居然怪女儿和自己一样没用,才没有学好。

    她这辈子最爱也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女儿。

    可是眼前,他却又要走。

    文氏甚至都不能理解南海的想法,但是她理解南海的拳拳报国之心。

    他也许不是个好丈夫,但其实是个好儿郎,是个好父亲,对吗?

    她骑了马跟在他身边。

    一如年少时候文氏娘子和南三郎并驾齐驱的模样。

    “娟娘,你在家要照顾好自己。”

    “嗯。”

    二人再不能和年少的时候一样的甜言蜜语了,也不能和那时一样无拘无束的说一些天真的话。

    现如下在晚风徐徐里,彼此只有无穷无尽的沉默,只有难以开口的孤独。

    他们就像是风中的两棵橡树,并肩站在一起,却又相互独立,难以企及。

    只不过是因为从前缺少了那么一步,相互独立有相互依偎的爱情,才是最好的爱情。

    到了长江边上,到了江州外。

    到了他们该分别的时候。

    文娟准备下马,他却先行跳下了马,然后伸出了双手。

    “来,快下来--”

    文娟有些迟疑的看着他,已经不知道有多长日子了,他这样温柔亲近的和自己说话。

    虽说她嘴上不在意,她一次次的心里何等忧心如焚,不可终日?

    她爱他,正因为爱他,这么多年来浑浑噩噩,在最后看清楚的下定决定舍弃对方的时候,心中的爱意并没有半分的少。

    余生她将会怀着对南海的纯洁的爱意和对着惊鸿的愧疚和爱活下去。

    她要为了女儿好好的活下去。

    眼下他伸开双手来怀抱她,她也依然会毫不顾忌的拥抱住彼此。

    跳下马来,被他接在怀里,他原本披着的是一件大袄,现如下脱下来为她包裹住。

    看着文氏嫁给自己将近二十年,依旧是一张和少女时候一样无瑕的脸。

    他动情的开口。

    “娟娘,是我南海负了你。”

    “不怪你。”

    她摇了摇头,依偎在他肩膀上,夫妻二人享受着难得的相伴在一起的时光。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他们就在这浓重的夜色里,拥吻在一起。

    彼此之间的依偎,成了今晚的悲歌。

    无论前途如何,这一刻冰释前嫌,都在用自己余生所能做的事情来为女儿南惊鸿保驾护航。

    南君坐在城门上和蔺楚一起喝酒。

    南君显得有些成熟,蔺楚显得有些颓废。

    酒太令人沉醉,月色也太美。

    今晚的他们,一个要继承南园,一个要继承国公府。

    一个目送着三个妹妹离开了南园,一个目送着心爱的娘子嫁给好兄弟。

    他们在彼此的视线里喝下最烈的美酒,试图一醉解千愁。

    在那遥远的秦淮楼,醉生梦死的是王宁知,卑微不堪的是被太子压在身下的沈沐姝。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活下来的权利和自由,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言不由衷和迫不得已。

    生存,是唯一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