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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四章:自命

    谁也不会想到,今夜是她可怜的十五六岁去了的小娘子的七七忌日。

    她养了十几年的小娘子,从来面上都是带着笑容,沉稳而坚定的小娘子便那样的死了。

    只听到那边闹得慌,说是左右十几个婢女去呼唤安慰,究竟长特不愿意过来祭奠自己可怜的阿梦。

    珍珠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眼泪说是流下来,扑通一下便是如同断裂的珠子一般落下来落得干净。

    南岭浑然未觉,只记得那日见到的阿梦的身体,缎面衣裳撕开,身体是个何等苍白的上半身,瘦削的只剩下了骨头,让人不忍多看,那些个美丽动人的好皮囊,竟这样就伤了。

    珍珠跪在这也是茫然的,她被主母从太子府带了回来,可是却不知道前途如何,踯躅之间是茫然不已的。

    珍珠趴着圆凳子的边沿,边哭便道:“求主母饶了珍珠吧,珍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奴婢如今六神无主,太子府是回不去了,若是给世孙殿下身后照顾,奴婢也只有死路一条了,如今世孙爷不知道怎么想的,偏生不愿意心疼咱走了的五娘子……”

    听了她这么几句孩子话。

    南岭半躺在床上,长发散开如同瀑布一样的披散在肩头,苍白得有些病态的脸上,却是流露出一丝窥探不出的妩媚的情丝,她如今的身心再不会只属于他了。

    长特的所作所为已经叫她寒心彻骨。

    她漆黑的瞳仁里流露出一丝妖媚的缱绻,旖旎的心绪在宫灯的漆暗里流转。

    “太子殿下来了么?”

    这世上只有太子殿下心疼她那死去的女儿。

    这是一间西园的屋子,今夜在那边痛苦哀嚎的是为了死去的蔺阮的长特,从前活着的时候山盟海誓都算不得数,如今对方死了,便是千转百回的怜惜和泪水,可有什么用?

    南岭笑的是长特的愚昧和虚伪,嗤笑的也是蔺阮只以为是的清白和虔诚。

    终归临死之前遭受的那份屈辱,是今生今世难以释怀的,永生永世难以忘却的仇恨吧。

    他眼角中流露出一丝悲痛的情怀,今夜是他的阿梦死去的四十九天。

    他走进了西园的屋子,想起来那一次毫无顾忌的释放,是在个冰冷的雨夜,赤足的小娘子满含泪水和绝望,他出现却用一个炙热的吻夺走了她的贞洁。

    “阿梦……”

    他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气息并不平稳,但是这美丽的名字最终只是在舌尖百转千回,说不清的忧愁和思念,他看见她,在夜色朦胧的灯光下,他看着她,已经是如画的年华,好像是突然长大。

    苍白的脸颊上是妩媚的情丝在流转着。

    长穆只是看着她,嘴角多了一丝微笑。

    而后他坐在了床榻旁边。

    她便在东园闹来闹去的喧嚣里,将手掌和身子依靠到了他的怀里。

    其实兜兜转转,从一开始她就该是属于他的女人,只是年少无知走岔了道路。

    她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怀里,带着最温柔的皈依和一丝少女的情怀。

    在他舌尖缠绕着的委屈的,反反复复的喟叹的呼唤。

    “阿南……”

    也许是阿澜?

    她知道他认出来了她,他对于她还是有了深刻的感情的,否则又为什么要了她的女儿呢?

    南岭有些委屈的看着他,可最终还是化作春雨一样娇柔的嗔怪:“你来晚了……”

    女儿娇,女儿香。

    她软若无骨的身躯都在他的怀里。

    他脑海里还存着那个雨夜她的一腔孤勇,还存在着少年时代少女对他最真挚的微笑。

    她隔着眼泪看不清楚前路,可是她却在他的怀里软成了一滩春水。

    “我好难过,我好怕……我不信……她死了……我的阿梦死了……”

    她哽哽咽咽的哭了起来,一只手擦着眼泪,而后被他抱在了怀里,他随手取了手绢为她擦了擦泪水,而后心疼不已的看着。

    她哭的厉害,声音软糯起来,还是小娘子的模样。

    温热的泪珠子落在了他的胸膛里,他少年时候的一腔孤勇仿佛被这热泪盈眶而重新点燃起来了。

    他从昏昏沉沉里猛然的醒来,再从黑暗里多了一束眼前的光。

    他看着她的泪水,看着曾经年少时候的孤独渐渐消失。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他的所有的年少情怀,都是在风萧萧易水寒的时候渐渐消失。

    此时外面的夜色一片肃杀,可怜的长特还在抱着蔺阮的牌位哭成了泪人儿。

    她在他的怀里温柔软语,仿佛已经是余生最后的皈依。

    外面是灯火通明的热闹,里面是她舍弃一切的选择。

    她早就愤恨这天地,她的祖辈们为家国天下舍弃性命,可偏偏苍天无眼,叫她嫁给一个懦夫,叫她保不住自己的女儿。

    她恨这天地乾坤,人间惨淡,忠臣早死,奸佞横行。

    她恨狐媚祸水,新人辈出,恨这北亲王府邸竟没有她南岭的容身之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南岭偏生从来都要做命运的主人,从前她舍弃不要的,如今她一一都要夺回来。

    如同砧板上的游鱼,她知道这天下的男子,最瞧不上女人,无论是学富五车的父亲,还是她那些自视清高的兄弟们。

    她心里想的明白的,是她的荣华富贵,权势无边都只能靠自己。

    她不知道如何在这黑暗的夜色里涤荡着跳跃着,也不知道自己如何靠着一个残破身体撑住这一口气,她在热浪翻来覆去的折腾。天边是深幽幽的黑,宫城的红漆大门鳞次栉比,她南岭从来都是步步算计,绝不会输,一步错下,满盘萧索,所以她从不会输。

    她满头的青丝铺散开来,锁骨上是香汗淋漓,她浑身都是散出来的汗水和热泪,她在一片沸腾里依旧是端庄无比,不见狼狈,不见绝望。

    圆月腾空,世间最苦是求而不得,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绝望。

    寂寂长夜里,长特蜷缩在一起,孤独和凄苦在五脏六腑肆意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