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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躲不开

    李羽听出来弦外之音,一脸的惊愕。

    她扭头询问:“你是说,那孜古丽今晚住在你地里了?”

    骆滨有些尴尬,点点头,支支吾吾地解释着,“今天,她同事要喝酒,几个人见我那里空着三套新房子,就把随身带的被褥都从车上卸下来了。马村长也是这意思。”

    李羽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并未指责儿子,很理解地说:“也对,他们喝完酒去贫困户家住,影响是不好。”

    天色不早了,这场秋雨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风雨中,李羽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骆滨忙搀扶着妈妈朝屋门走去。

    漆黑的夜色中,母子俩都没察觉,三楼靠北面的窗户旁,斯琴躲在窗帘后一直在听着娘俩的谈话。

    骆滨带着一身湿气走进卧室。

    只见斯琴和儿子静静地睡着。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钻进被窝。

    骆滨伸手搂住斯琴的身子,把头埋在斯琴的脖颈后,使劲嗅着妻子的体香。

    妻儿在身边,骆滨抛去一切烦恼,很快进入梦乡。

    斯琴听着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眼眶的泪水簌簌落下。

    今晚,敏感细腻的她觉察出骆滨的烦躁不安。

    刚才,骆滨以为她睡熟了,才蹑手蹑脚地走出屋。

    骆滨在后院的果树下淋雨抽着烟。

    她就在楼上担忧地望着他。

    婆婆李羽和骆滨说话的声音很低,斯琴站在窗边侧耳倾听。

    寂静的夜晚,她隐隐约约听到那孜古丽的名字。

    斯琴明白,她最担心的事很可能发生了。

    那就是那孜古丽跟骆滨旧情复燃。

    否则,骆滨怎么可能一晚上心事重重的。

    秋雨在凌晨五点多才停歇。

    那孜古丽是在犬吠和牛羊哞咩的声音中醒来的。

    许久没在农村居住,昨晚居住在骆滨万亩地的新房里,闻着泥土的清香和牛羊粪便的味道,她一夜睡得很安逸。

    那孜古丽窝在床上懒洋洋地想着心事。

    跟骆滨往日的亲密如排山倒海般在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跟他在这个小山村肆无忌惮的欢笑、无忧无虑的青春------

    可这一切都在生活的磨砺中渐行渐远,永不再现。

    没有成为骆滨的妻子,犹如在那孜古丽的心头扎了个洞。

    看不见骆滨,这洞结了痂,完好如初般。

    可是,只要见到骆滨,心里的这个伤洞,就会汩汩冒着血,不能痊愈。

    她这辈子可能都做不到跟骆滨好聚好散。

    藕断丝连,还差不多。

    屋外传来同事们的说话声,那孜古丽才起床。

    推开屋门,门前的黄土地湿漉漉的,泥泞一片。

    空气很清新,透着一股股湿气。

    沙拉早已做好了早饭,巴格达提招呼着同事们吃早饭。

    那孜古丽简单地洗漱完,走进沙拉的外屋。

    崭新的圆桌这下可有了派场。

    十几个人坐着都不显得拥挤。

    那孜古丽连忙跟白大爷打招呼。

    白大爷慈爱的目光注视着那孜古丽,宛如看自己的女儿般亲切,“古丽,你们给我的家具真好,花不少钱吧。”

    那孜古丽笑答:“白大爷,只要你喜欢就好。”

    村长马军走进屋,得意洋洋地说:“那行长,额大早上就被其他村村长的电话吵醒了,他们眼睛红红地,都馋的滴血了,他们要去乡政府,闹着换帮扶单位,沙枣树村的还说,实在不行,你们单位跟额们乡其他村子轮流结对子,一个村一年。他们想得倒美,门都没有。”

    那孜古丽沉默不语。

    巴格达提让马军吃早饭,马军揉揉肚子说:“昨天喝多了,莫胃口。”

    那孜古丽询问:“马村长,今天我们干啥,你安排下。”

    马军挠挠头皮,“下了一晚上的雨,地里庄稼湿漉漉的,干不成活撒。实在不行,今天,你们就在老三这块地里,看看老白、托乎塔尔和张老汉有啥活干。”

    那孜古丽喝了口奶茶,说:“行,天气预报今天好像没雨,我们给白大爷洗下床单、脏衣服吧。”

    昨天给白大爷和托乎塔尔的屋里搬家具时,那孜古丽看到炕上堆了一大堆脏衣服。

    白大爷不好意思地拒绝,“那咋好意思撒。”

    司机海米提说:“这是我们的工作任务。”

    早饭后,那孜古丽跟同事们动手收拾起白大爷等人的屋子。

    骆峰双手背在身后,晃悠悠走过来。

    老远看见骆峰,却没有骆滨的身影,那孜古丽的心一沉。

    她自嘲地笑笑,心里清楚,骆滨在躲着她。

    压抑着内心的苦涩,那孜古丽给海米提安排道:“海米提,干完活,把行李装在你车上,晚上住在贫困户家。”

    海米提还想说再在这里凑合一晚上,就别折腾了。

    可是他见那孜古丽脸色不悦,没敢吭气。

    骆滨大早上开车来到沙枣树村的玉米烘干厂。

    李献正指挥着工人做收购玉米的准备。

    老谢开着铲车把成堆的煤炭朝锅炉房旁边推着。

    烘干厂矗立着一旧一新两个烟囱和两套烘干车间。

    骆滨来到新修建的烘干仓前,仰头望着高大的烘干塔,乐不开支地问:“李哥,咱今年的6000亩地玉米在这套设备烘干多少天啊?一个月能烘干完不?”

    李献对着烘干师傅小姚交代完,走到骆滨身旁,递给他一根烟,“还一个月,要是这速度,咱哥俩以后去喝西北风吧。赔的连裤衩都穿不上。”

    “哦?”骆滨挑眉,“这设备这么攒劲?”“这套新设备上马,就西域县种的不到五万亩玉米全卖给咱,不用一个月就烘干完。”李献吸着烟。

    他一脸惋惜道:“西域县今年种棉花的都十万亩,麦子也有个七八万亩地,除去种红花、甜菜、打瓜的一万来亩地,我打听到,玉米也就四万来亩。今年种棉花的大部分得了棉铃虫,都减产了,棉农没挣上啥钱。你说,这些棉农今年种玉米该多好,那咱这烘干厂就大发了。”

    骆滨听出了话外之音,“李哥,你是愁咱烘干厂货不够?”

    “那当然,小弟,咱这两套设备从十月上旬一直忙到十二月底,至少能烘干5万亩的玉米。”李献不甘心地说:“要是其他县上农民能把玉米卖给咱就好了,关键是牵扯到农民的农业税,要不,没那么多麻烦。”

    骆滨一听,不由想起,那孜古丽的二哥艾合买提是西域市粮站站长。

    他说:“李哥,要不,我让三十白去找找我们的老邻居艾合买提,他是西域市粮站站长,让他想想办法,问问他,给咱交粮的农民上缴的农业税从咱这里扣行不?”

    李献双眼一亮,兴奋道:“好啊,粮站站长肯定认识倒卖粮食的二道贩子,他们会想办法处理农业税的事,让他介绍几个倒卖粮食的就行。你告诉三十白,让他提着重礼去找你说的那个艾合,艾合什么?”

    “艾合买提。”骆滨笑了,摇头道:“李哥,这个艾合买提哥跟我大哥一样,是个干事较真的人,真正的布尔什维克,他绝对不会收礼的,只要我骆家人出面,这个忙他肯定会帮,对了,艾合买提哥是艾力叔的二儿子,跟我二哥同岁,人品特好。”

    李献半信半疑地望着骆滨,怀疑的口吻说:“艾力的儿子,怎么可能跟艾力不一样?”

    骆滨解释,“这个艾合买提的性格、脾气都随他妈妈玛利亚阿姨了,为人实在朴实,不像艾力叔那么精明。”

    李献还是不大相信,狐疑地说:“艾力能养出这样的儿子,实在想不通,你都不知道,这个艾力我也接触十几年了,变化挺大,最初认识的时候还一身正气,后来开始沾点便宜,现在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了,幸亏他离开沙枣树乡了。”

    骆滨一听,脸色很凝重。

    他早就听些关于艾力的风言风语,仅仅是听说而已。

    这么多年来,他骆家遇到任何事去找艾力,艾力二话不说全力帮忙解决。

    毕竟两家百年的交情还在,艾力从不为难他。

    李献知道自己说的有些多,伸手拍了下骆滨的脊背宽慰道:“行了,别多想了,这话我也就是在你面前唠叨下,那就说好了,让三十白这两天就去找艾合买提,再有三天,咱厂子就要开仓收粮了。要是,艾合买提帮不了忙,你也别着急,整个伊勒地区就我一家烘干厂,酒香不怕巷子深嘛,老百姓还是想办法把粮卖给我的。”

    骆滨点下头,从口袋掏出一张存折递给李献,“李哥,三十白最近的修车厂又挣不少钱,又收了房租费,他把钱都打到这个折子上了,上面有25万,收粮的周转资金,够不?要是不够,我再想想办法。”

    李献接过存折,看着骆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骆滨看出来,忙问:“李哥,是不是不够?”

    李献迟疑数秒,最终还是说出口,“小弟,听说那个那孜古丽都是行长了,咱拿烘干厂作抵押,想办法从农行贷出来个二三百万,防着万一玉米一时半会儿脱不了手,贷款的钱当周转资金。”

    骆滨脸上流露出无奈的苦笑。

    李献看出来骆滨有些为难,忙打住,“算了,你要是为难,咱想想其他办法,我跟你嫂子手头有个50万,暂时还能运转。”

    骆滨深吸两口烟,沉吟片刻说:“李哥,这样,我跟那孜古丽说一下贷款的事,到时候跑贷款,你跟三十白去办,我就不去了。”

    “为啥?”李献问了句。

    他见骆滨双颊绯红,猛然醒悟,“小弟,你不会跟她又?”

    骆滨忙摇头否认,红着脸说:“没有的事,我就是,算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今天来厂子就是有意在躲着她,我怕,我俩,哎,毕竟从小到大,心里一直都把她当我老婆看待的,”

    李献笑了,“你心里还有她,她心里也有你,哎----行了,我心里有数。”

    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恍然大悟道:“你在躲着她,她不会在咱万亩地吧?”

    骆滨的脸更红了。

    李献呵呵笑了。

    骆滨羞恼地望着他。

    李献笑够后,戏谑的神色说:“好了,你现在陪我去找那孜古丽,贷款的事我来说,你能帮腔几句就行。”

    骆滨红着脸说:“李哥,在她面前,可别露馅,别让她知道我在躲着她。”

    李献大笑着朝他那辆越野车走去。

    他上车前,见骆滨还站在原地,忙催道:“走啊,咱现在是找那行长说正事。”

    骆滨烦恼地挠挠头皮,无奈地嘟囔了句,“想躲开她,看样子还真躲不了。”

    俩人开着车先后来到地里新盖的房屋前。

    那孜古丽正在朝铁丝上搭洗干净的床单。

    她抬起眼朝皮卡车驾驶位搜寻,正好撞上骆滨的视线。

    骆滨下了车,硬着头皮走到那孜古丽面前。

    那孜古丽的胸腔内先是欢呼雀跃,接着就是一股委屈充斥着腹内。而李献早下了车朝那孜古丽走去。

    李献眯眼打量着神色端庄的那孜古丽,笑眯眯问候着,“那行长好。”

    那孜古丽把视线挪到李献的身上,恍然想起她曾在上大学的一个暑假专门跑到李献的沙场去找骆滨,见过眼前这个人。

    真没想到,记忆中的那个精明能干的男子竟也是秋霜染上鬓角。

    她抿嘴微笑着点点头,“你好。”

    李献见骆滨走到身后,不自觉地后退两步。

    骆滨见他退后,明白其中的含义。

    李大哥这是让他提贷款的事呢。

    骆滨挠下后脑勺,盯着那孜古丽淡笑着问:“我跟李大哥合开的烘干厂周转资金不够,想在你们银行贷二三百万,行不?”

    一谈起工作的事,那孜古丽顿时如同变了个人,没有了女性的妩媚和慵懒,显得很干练。

    那孜古丽没一点多余的话,“行,等我把衣服晾完,在屋里谈吧。”

    骆滨看着她脚下洗衣盆里的衣服,忙弯腰拿起一个床单朝铁丝上搭。

    李献站在旁边看着骆滨和那孜古丽用手捋着皱巴巴的床单。

    俩人的动作和节奏如同一辙,配合相当默契。

    就连脸上的神情也一模一样,犹如生活多年的老夫妻。

    李献心里不住地惋惜,这对恋人没走到一起,真是可惜。

    三人坐在那孜古丽昨晚住的屋里。

    那孜古丽认真听着李献贷款的原因和款项的用处,不住地点头。

    她习惯性地在小本子上记录着要点。

    那孜古丽的右手摩挲着碳素笔,双目久久落在笔记本的数字上。

    李献和骆滨坐在旁边一言不发,静静等待着她的答复。

    就在李献和骆滨以为贷款的事可能办不成,俩人对视一眼。

    突然,那孜古丽抬头询问李献,“李老板,烘干厂里有几个贫困户在你那里打工?”

    李献不假思索地回答:“一共5个,其中两个还是残疾人,一个是小儿麻痹症,一个是哑巴,两个残疾人干不了重活,我安排他俩打扫烘干厂的院子,干点力所能及的的杂活。”

    那孜古丽的笔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她又转脸询问一直盯着她看的骆滨,“我记得,你这里还有9个贫困户吧,错了,加上张老汉夫妇,你这里应该是11个贫困户了。”

    骆滨没想到那孜古丽对自己地里用工情况这么了解,微微愣怔数秒,摸摸脑袋,连忙点头,“嗯,就是11个。”

    那孜古丽又对李献安排,“每年发放数额较大的贷款一般都在年底或年初,还从未在十月份发放这么大笔的贷款。这样,既然你们俩都是扶贫大户,我回去跟行长商量下,对你们扶贫大户的贷款能不能特事特办,你写个简介,讲清楚烘干厂成立的时间,给农村带来的社会效益,解决就业人数,里面一定写清解决多少贫困户就业,明天我回去后就给你们办这事,你们也赶紧准备抵押的东西,烘干厂的资产应该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