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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安河宴(五十九)

    “阿……宴?”他张了张口,却连自己说话都声音都听不清了。

    突然间,冥虚松开了脚,迈着步子走到了季修宴的跟前。

    低垂着的头被人拽着头发给提了起来,无比耻辱的一个动作,季修宴被人压在地上跪着,以这种屈辱至极的样子与冥虚四目相对。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冥虚只觉得好笑,“元嘉如此,你也是如此,当真是以为我这个教主是白捡来的了?”

    冥虚个子放在寻常人中都是很突出的存在,现在虽然背已经坨了下去,但是给人的压迫感还是无法让人忽视。

    季修宴眼角还沾着面具的碎渣,刺痛让他不得不虚着眼,而冥虚就在他的面前,这么久近的距离根本不容他无视,他自来就知道如何保护自己,更是懂得面对冥虚时的分寸,现在这么近的距离是他这么多来都没有触及过的。

    没有想到没有等到他动手的时候,冥虚早就已经把一切都看穿了。

    一个元嘉而已,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他这个时候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人会容得下元嘉在他眼前做的这些动作。

    “看在好歹师徒一场的情谊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季修宴的眼里没有任何的波澜,他在星辰教度过了他生命里绝大部分的时光,早就看透了这些人的嘴脸,也明白了在星辰教里的生存法则。

    “你不是很恨你的父母吗?眼下本座就给你这个机会。”冥虚笑了一声,“杀了他,今日你冒犯本座的事便可既往不咎。”

    他几句话怕季修宴听不清楚放慢了语调,每一个字都争先恐后地朝着季修宴耳中传去。

    冥虚一个眼神,抓着季修宴的七星卫立即松开了他,无力支撑立即摔在了地上,一抬眼就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季淮安。

    仿佛是搁浅的鱼,也只剩下了最后的挣扎。

    冥虚的话不仅是季修宴能听到,季淮安也听的一清二楚,这个情况下除非有什么意外,不然结局也不会再好到哪里去。

    在这个时候他们都清楚,他们都是上了钩的鱼,哪里还有的意外。

    季淮安看着季修宴,他向来都不太能看透他,甚至这么多年加起来他们能够好好待在一起像寻常兄弟一般的时间都不多,但是在这短短的时日里,又好像是弥补了这么些年失去过的。

    他感觉得到自己的意识已经在逐渐模糊,方才不备被冥虚全力一击,他知道自己的伤已经快要了命了。

    现在每一次的呼吸都在撕心裂肺,动动手指头全身都像是要被碾碎。

    他也动不了了,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砧板上的鱼,他朝着季修宴眨了眨眼睛。

    看到季修宴久久没有动手,冥虚的神情意外地带了一丝薄怒,“又不是没有杀过人,犹豫什么?”

    又不是没有杀过人……可是他不一样,季修宴一直都很清醒,现在最好的选择当然是杀了季淮安,自己继续苟活下去,再伺机杀了冥虚报仇。

    只是……

    他看着那双眸子,温和坚韧,也看懂了他的意思,这个他从小嫉妒着、羡慕着、向往着的人,已经做出了决定。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也是唯一的办法了不是吗?

    季修宴在心里问自己,他经历了这么多,能在那么残酷的竞争活到现在,哪里不明白这件事如果真的就以一人的死换来完结那会多好的一个结局。

    还是一个他也不见得多喜欢的人,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抗争什么,他就是动不了。

    冥虚脸色越发的难看,“看来还当真是手足情深。”

    季修宴有很多话可说,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任何必要了,这都是冥虚设下的计而已。

    如果他做了,或许用季淮安一命可以暂保自己,季淮安这个蠢货也愿意,如果他不那样做,他们两人都会死在这里,别无选择,从大殿的门关上,七星卫出现开始,他这一战就已经输的很彻底了。

    沉默的人缓缓捡起了地上的剑,身影挺拔却也消瘦,剑身反光出一张熟悉的脸,季淮安看着自己剑上的面孔,眼神愣了一下。

    季修宴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人,剑锋冰冷锋利。

    看到季修宴拿起了剑,冥虚之前出现过的怒意又消失了。

    “你不该来的。”季修宴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季淮安闭上了眼睛,是我拖累你了。

    手背上青筋暴起,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着,但是剑锋依旧在逼近着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人。

    而地上本来已经做好准备的人突然间睁开了双眸,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手抓住了锋利的剑身,那把伴随了季淮安快十年的剑就那样被迎入了心口。

    在这一瞬间,呼吸停止了,仿佛心跳也一起停止了。

    原来正要反向的剑,这个时候已经不受他控制了,眼前的情景定格在了这一刻,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手无力地松开,一剑一人一起躺在了冰冷的地上。

    谁让你自作多情了?

    他恨不得把人揪起来质问,可是根本不会有人会回答他了。

    冥虚轻蔑地笑了一声,“这可不符规则,白费我教了你这么些年,依旧还是个废物。”

    话音一落,季修宴又被抓了起来,沉寂中又似有挣扎。

    “既然不符合规则,那就需要另外定一项,我的好徒弟,你这些年来的举动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看在你还算守规矩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看到了吗?”他不屑地瞟了一眼地上的元嘉,“你得庆幸你不像他才能好好地活到现在。”

    冥虚慢吞吞地回到了位置上,蹒跚的脚步根本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何种恐怖的人。

    “既然你们是同胞兄弟,同音同貌,那本座要你走一趟九华宗,事成后,今日之事既往不咎。”

    季修宴垂着眼,麻木地听着冥虚的声音,他根本已经没有选择了。

    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

    果然他还是得不到眷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