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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正负光影

    “好孩子,做得不错。”太皇太后半依着软囊,她本来身子就称不上健康,建平帝一去,更是病歪歪的,三天两头病一场。

    “宫务,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要遇着那后宫佳丽三千,还势力纷乱,相互争斗的。能抹平个样子,就了不得了。陆家,男人不乱来,女人也就轻松。”太皇太后似乎想起什么,微微笑笑,“晚后你也是轻松的。陛下瞧着,不是广开后宫的模样。大不了跟他爷爷似的。当年光烈皇后,十年无子,太宗都没纳妾呢。后来为了儿子,才纳了我们几个,大家和和睦睦的。光烈皇后说,大家就是同僚,男人在家少,自己玩得开心些才是要紧的。我一直没开怀,也没人欺负我。后来我做了继后,也没欺负她们呀,是不是?”

    庄太妃比太皇太后还小些,身子健旺,偏偏就是眼神不好了,眯着眼摸叶子牌,回嘴道:“还说呢,就瞧我眼神儿不好,糊弄我。”

    太皇太后呵呵笑:“宫里管事的太监,女官,凡事有她们。大事查一查,人握在手里,也就没什么大不了了。”

    庄太妃也扭过头来:“好孩子,我们几个老骨头是省事儿的,晚后也不消你费多少心思。不省事儿的都是后来的小狐狸精,一个两个,早就下去陪光烈皇后了。你晚后,挑妃子拿着光烈皇后一半儿的眼光,就错不了。什么漂亮的,机灵的,家里权势大的,统统不怕,只要心好。像我这种心胸开阔,人又善良的,最好相处不过了。”

    太皇太后忍俊不住:“老庄,要不六猴儿从我肚皮里爬出来,我都怀疑是不是你生的了。好孩子,听闻有人上书骂你了,是不?”

    穆云舒将手上宫务簿子放下,恭谨道:“正是。娘娘不必担心,外面人怎么骂,我只当不知道。这点儿都撑不住,晚后有什么风浪还得过去么?”替庄太妃落下的一张牌捡起来,示意宫女退下些,“我跟许家妹妹交好,帮我说话的人也有呢——而今可明白,为何国公可以不做,先生不能不当了。这天下大事,多少不靠文人一支笔呢。”

    太皇太后挥挥手,问:“是向天官上书的?管得宽。”

    穆云舒完全无所谓:“陛下又备着边防。好些人不满。去年陛下就备着,可鞑靼没动静。都说鞑靼被太宗爷爷打惨了,打散了,二十年内都没力气生事,陛下这么调动,那样训练,又是备粮草衣裳的,太耗国库。也就是他们自己懒罢了。太宗爷爷去了,陛下到底年轻,人家说主少还国疑呢,鞑靼就那么忠诚啦?自个儿不准备好,盼着鞑靼老实点儿,这样的人居然还是天官。这被训斥了,转手就上书骂我,人才平平,不堪为天下女子表率,又是被告杀人——要不是太宗爷爷赏赐过我,文皇帝又吃了我敬的茶,只怕就要直接骂我不能为后了。而今,不过是叫陛下三思,三思,再三思,反正就那意思。”微微扁着嘴,委委屈屈的模样。

    穆云舒童年时容貌中那种贴心贴肺的乖巧,随着长大姿色秾丽,渐渐减弱了。可她的美貌中依然带着端庄温顺,让人熨帖舒服的。太皇太后看着心疼得拉过来:“哎哟,我的心肝儿,怪委屈的。你杀人,老庄你来瞧瞧,这小丫头可怜见的,能踩死一只蚂蚁就不错了。”

    后宫不得干政,是不许参言政务,不得打探机密。若连基本政务都不晓得——前面皇帝赏赐提拔,重用这家男人。你在后面责骂呵斥,打压这家女人?皇帝正要整治某家,你兴致勃勃的给某家女儿和自家儿子凑姻缘?所以后宫对政治,从来都是知晓而且敏感的。

    太皇太后本就为人小心省事,心疼后辈,当年连柯妃也不曾挑剔过半点。而今却是陆毓上门请求,自己儿女也有求陆毓关照,互惠互利的。对穆云舒的教导保护,十分用心。她年岁大辈分高,连天官也是不敢骂的。

    当初穆云舒杀了柯翰,寅时的宫门,除了侍卫和当事几人,再没其他眼睛了。天又漆黑,稍远一点的侍卫都没看清,近点的,穆云舒那一下手起刀落,动如雷霆。秦红珠又迅捷无比,一前一后,好多人都没反应过来,没弄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柯善大喊了……

    皇帝说,柯善连他都骗过了,委屈了人家姑娘。

    侍卫们就是自己回想起来,也觉得,柯善应该是在说谎。穆姑娘当时清清淡淡,娴静温柔的模样,哪里是杀了人的样子。人又娇柔(?)胆怯(?)柯善对穆家恨之入骨,自家不行了也要拉姑娘下水,倒是打的好主意。再有几个心底疑惑的,秦红珠都承认了,皇帝都发言,你无凭无据的帮柯家翻案?

    柯善在牢里信誓旦旦,偏偏没人信。所以人的印象很重要,柯家先的不法事一件一件摆出来,狗仗人势,欺压良民,胎儿入药,前几年就有抢民女杀人的底案,为了灭口又当众杀了穆徽……轮到这里,就是挑事的向天官,也不太相信,娇娇弱弱的穆姑娘连后位也不要了,真的当众刺死柯翰。自然是柯家诬陷的可能性大些。他上书,一是因为皇帝连年调动兵力物资,浪费国库觉得不满。二是觉得,身有污名,就算被泼脏水,那也是沾了脏东西,怎么可以母仪天下呢。

    “云姐儿莫怕,我宣他老婆进来,骂一顿去。看我家云姐儿这么乖乖模样。真开得了口。”

    “娘娘不必为我操劳。已经有人骂过向天官了。哦,不是陛下。是一位书生,他说,听闻向天官贪污受贿,人品不堪,如何能为天官。”

    “真的?”

    “谁知道呢。大家都无凭无据的,只要被人骂,就算无凭无据也是污点哪。我无资格为后,不配为天下女子表率了。他怎么还有资格为天官,监督万岁,清查百官——不如自己挂冠归去吧。”穆云舒笑得很温顺,不是我的主意,真的。

    太皇太后,庄太妃……哦。

    “说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云舒,没有外人就不必站起来了。”随着一声通报,陆毓走了进来。

    “说向天官,欺负小女孩呢。”

    陆毓笑道:“不过是怪我多耗些钱粮在军备上。国库有限,这边多了,那边就少了,倒也不全是私心。又觉得立后耗费多了——我可按最节俭的备着,国库省了多大一笔。多备了部分,乃是我出的内帑,瞧他模样,怪我把内帑用来娶妻,不用来修整农田了。哈,他也未将全部家私捐献出来,就盯着我。也罢,要我一声不娶妻,叫得最厉害的也是他。天官言官,原本就是挑刺的,鸡蛋也能给你寻出骨头来。不让他说也不成,不理他便是了。”

    “我何尝理他,不过要放任他骂下去,只怕他越发得意,才让人轻轻刺了他两句罢了。”

    太皇太后,庄太妃……不是不关你事吗?

    太皇太后指着穆云舒只是笑:“这个乖乖模样,实在是个促狭鬼。人也机灵,才一两个月,差不多事情就上手了。”

    太皇太后笑的淡了些,慈祥了些,道:“姓向的说云姐儿人才平平……呵。他懂什么。”

    “你那糊涂奶奶不必说了,要我早些知道,早宣进来一顿打骂了。云姐儿这几年,可出过旁的错,这般风头浪尖的,小女孩子家家,不出错,这便是极大的本事。”

    “太宗的性子,赏了。文皇帝,认了。皇帝,心肝宝贝似的。能得爷孙三代认可,这还不算本事,他姓向的有本事拿过太宗赏没?”

    “怡和跟雁儿,是多少年心结了,便是顺水推舟,也是小姑娘才推动那舟啊。”

    太皇太后想了想,有道:“太后之威,又因苏家事怪你,你也能谈笑忍让,侍奉周全;十二岁才上京,又无人教导,苏家找茬能全身而退;姊妹交往,没有出彩却也没落人口实;样样不冒尖,却样样实在。”

    “平平稳稳,心思也正派,遇事不慌。倒有几分光烈皇后的影儿。”

    陆毓看着穆云舒,又看看太皇太后,也带了一点点疑惑的问:“云舒,光烈皇后,像?”

    这次连庄太妃也想了想,摇摇头,又点点头。太皇太后倒是认真了些,道:“说像也不是,怎么说呢,该说,云姐儿有点光烈皇后的品格。”

    “身居坤极,顶顶要紧的是什么?光烈皇后最要紧的品格是什么?”

    “容貌,要紧,也不要紧,从古至今,没听过选美为后的……”还真有一个,算了,意外意外。

    “琴棋书画,文红茶香……又有谁比得正经学这个的琴师画匠,绣娘香女?”

    “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该,也不是顶顶要紧的,正经人家的女儿,比得过从小备着做妾送人的养娘瘦马?”

    “中正平稳,遇事沉静。中宫就得有气度,聪慧,心思正,辅佐主君……”太皇太后叹口气,要说辅佐主君,光烈皇后当属第一,可那下场也太惨了些。和庄太妃对望一眼,长河大战前夕,阴氏怀胎八月身子重,自己又病者,庄氏因懂医理被留下来照顾,没一起搬到长河,倒是躲过一劫。可怜那么高贵大气的主母……要不是她抗下所有,不知会死多少家眷,不知多少人会和陆家离心离德。

    这几个,都是许姒亲自挑选的,从来没敢和她对着干过。后来,杂七杂八进了好几个小狐狸,真以为自己能爬上去了……再后来,半夜梦中哭着叫阿姒,抱着许姒以前做的旧衣发疯,自己也想问问,陆忱你是何必呢。

    “女人,真是不容易啊。”庄太妃摇摇头,“我们几个老骨头,平安到老,能见着孙子辈,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