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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帅哥也不能例外

    吴大军戴着厚如啤酒瓶底一般的近视镜,手里握着他常年随身携带的破放大镜,手里的小钢尺上下比划着。

    这是临行前的第n次核对,沈魏风听着院子外面的发动机轰鸣声尽力耐住性子:不急!小晚是知道老吴脾气的。

    其实和老吴的合作不是第一次了,他就这毛病,每次押车前都是一遍遍地查对,考古所里流传着一个笑话:经过一路颠簸后,一只青铜礼器外面的一块封泥松动了,恰巧老吴没在跟前,回来拿着尺子怎么量都不是之前的数据。那个负责接车整理文物的新来小伙子几乎没被老吴吃了,他如何都不能让老吴相信那个炉鼎只是少了块说不清楚是什么时期的泥巴而已。

    这几年全国各地文物失窃走私案件一年多过一年,他们所没有出过一次这样的重大失误,吴大军是当仁不让的功臣,他沈魏风再牛这事也灭不过老吴的次序去。

    其实,老吴才是老科考出身,打年轻就入了这一行,一干就是几十年,经验都是在土里一脚深一脚浅摸索出来的,他沈魏风跟老吴比真的只能算是半路出家。

    那是多年以前了。

    沈魏风大学读的是历史,因为是国内顶尖的高校,学科设置齐全,他还在课余辅修过人类学和考古学。大四那年报考研究生时他自己选的专业,父母没有过问,一是老两口也在忙工作,二是觉得孩子大了,学什么他自己清楚,干涉太多也不好。可是当两人真的看到儿子录取通知书上的专业名时,还是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沈魏风竟然选了考古系!

    而且是因为这个系一个姓张的教授看中了他学术潜力,鼓励他报考了自己的研究生。老两口觉得这个张教授的行为比拐带人口好不了多少,特别是他父亲对此很是失望,觉得儿子这辈子是和泥土脱不开关系了。

    虽然父亲对考古这种工作的性质理解很准确,不过,沈魏风并不这样认为。

    他更喜欢坚实可靠的东西,而不是虚无缥缈的思想与假说。

    可等到他一口气读完了研究生,进了考古研究所就感受到了现实的力量。出成绩难,出大成绩难上加难。所里上一个重大的考古发现距今已经快十年了!

    而平日里各种点状分布在周边地区的意外考古发现又把人的生活撕扯地太过零碎,一个考古点的工作时间多则几年,少的也有两三个月。奔波和不规律成了沈魏风工作后的主旋律,更要命的是这些工作本身的意义在于记录,不在于突破。沈魏风觉得自己的工作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不满足于现状的沈魏风在工作了两年后报考了张教授的博士研究生。考得顺利,读得也很有收获,张教授这三年里的不少课题都是和沈魏风合作完成的,发论文,出专著,一切顺利得让沈魏风以为自己快要摸到了学术的前沿,可是张教授一次跟他的谈话让他再次意识到田野考古工作对自己的迫切性。

    谈话很随意,只是在提到日后发展的时候,张教授对沈魏风表示了惋惜之情:没有一个像样的考古发现,几乎无法在这一行里立名。沈魏风明白张教授的意思,在考古研究所工作时,他已经隐隐感到这件事的难度,只是现在难度变清晰了而已。张教授甚至认为沈魏风这样的人才如果不能为国家的文物发掘和保护事业奉献一份力量也太过荒废。

    不过,沈魏风其实不介意再等等,那么多年历史学的底子让他知道重大发现总会有,中国几千年文明都在地下埋着呢。

    可是父母那边他实在有点敷衍不过去,沈魏风便假意做了做样子,和一个准备考公务员的舍友进了次考场。结果是,由于舍友选了最热的国家单位,结果不幸名落孙山;而只心心念念想着自己专业的沈魏风却异常顺利地被省厅一眼相中。

    那是九十年代中期,下海创业才是时代的风潮,即便是省厅引进个男博士也不容易,特别是这种科班出身,又年轻正当年的人才更是不好找,所以特意打来电话通知。不过沈魏风心里却没太当回事:从政从不是他心中所愿。不过他父母都对此很是满意,觉得他们这个牛心左性的儿子终于在人生大事上开了窍!

    可惜沈魏风早过了听话听规矩的年纪,父母的喜好难以撼动他的心意。

    痛定思痛,沈魏风一边反思自己做事草率弄出这样不好收场的麻烦,一边下定决心一定要推掉这份工作,好免除后患。

    可是这事进展并不顺利,首先他父亲就表示了反对,父子二人还一度为这事弄得关系剑拔弩张,后来还是沈父换了个战术,决定采用迂回的路子,表现出态度有所缓和的样子,说这种事情不要急于一时,完全可以再等等,毕竟还没有到非要放弃的那一刻,如果还有其他可能再推也是来得及的,而且真有合儿子心意的工作,他一定不会反对。

    姜还是老的辣,这算是沈魏风人生中最后一次遵从父命,可事情也就这样默默地发生了转向。

    时间到了这个时候,踞离他的博士毕业论文答辩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沈魏风为了先顺利毕业只好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答辩的准备过程中,而给省厅打电话的事便被无限搁置了起来。

    事实证明,胳膊就是拧不过大腿。

    随后的几个月就是毕业的各种事项和去省厅厅入职两件大事,处理起来平淡无奇,对于沈魏风来说这段日子是模糊的,没有波澜的,也没有什么记忆。

    之后的两年不算太长,也不算太短,沈魏风觉得自己这段日子像是要给父亲一个交代似的,机械而缺乏感情,也没有那种真正的动力,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直到很多事情都在兜兜转转之后又回到了它的起点。

    本以为生活不再有起伏的沈魏风根本难以预见之后的波折。

    老吴有句话:生死都得逢时,所谓生不逢时不过是活人难知死若逢时的益处。

    沈魏风后来每次想到这话都要笑,笑完后又会双眼模糊。

    那是1997年年中最热的七月,沈魏风正每日在大小会议和公务中正忙得不可开交,考古研究所的顾所长一个电话打到了他的办公室。

    这通电话前后足足打了一个小时,挂断电话后沈魏风在办公桌前再也坐不住了。

    西北文物所最近在岁黄附近发现一处古文化遗址,在发掘和保护中遇到了一些难题,暂时无法攻克,如今在全国邀请专家过来“会诊”,行内人都盯着这处古迹,看出岁黄那边有脱手的意思。

    老所长瞅准时机,已经凭一己之力基本抢到了这个机会,但是这事如果有省厅出面大概就能个十成的把握,顾所长立马想到了当年自己的“徒弟”沈魏风,算了算觉得再没有谁能比他更适合了,便盛情邀请他参与进来。

    这苦等了多年的机会就在眼前,沈魏风从没像这时感到幸运之神离自己是如此之近。

    重回科研前沿是他毕生所愿!

    这次沈魏风不是抱着和父亲商量的态度,而是通知。

    沈父也只好默默接受了这件事,没再发表自己的看法。

    所幸的是,厅里对此事也十分重视,任务当仁不让交给了专业出身的沈魏风。

    在简单了解了项目情况后,沈魏风本准备开始着手查找资料,预计在八月中旬左右赶赴西北,可资料还没看完,顾所长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顾所长意思很简单,发掘季就在眼前,此时去已经有点晚了,岁黄地区入冬较早,一旦天寒地冻起来,只怕工作难以展开,现在真是一刻也等不了了,他手里的人能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本来顾所长应该带队前往,沈魏风随行,可是今年顾所长身体抱恙,愁了几个晚上之后,在张教授的推荐下,准备把领队一职交由沈魏风。

    沈魏风研究生毕业后在考古所工作过两年,倒是积累了不少田野科考的经验,可是做领队还是第一次,他第一反应是觉得难以胜任。

    不过,老所长对沈魏风的拒绝根本不为所动,认为沈魏风的学识和沉稳足以担当这个职位,无需多做准备,择日就可以启程了。

    接了任务,并把厅里的工作做好了交接后,沈魏风就准备前往岁黄,可是收完行李后,老所长却让他先回趟所里,说是有要事要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