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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三章 殊途同归

    冲出去的那辆车上的司机是领命而来,也知道后面坐的是沈家忱的儿子,所以听命还是要听命的,但心里却无法不惴惴难安,几次从后视镜看向后座,就等着沈魏风后面的指令。

    也许是这一突然冲出去的动作太过猛烈,眼看车子开出了很远一段距离沈魏风才平静下来,他深呼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拍了拍驾驶位,告诉司机去钟鼓路他自己的住所。

    自打他上次从云南受了枪伤回来就一直没回过这边,此时房间里和他走之前一样,就是家具和地上落了一层灰,客厅里茶几上还散放着当时他翻看的以前冯村相关的资料与照片,烟灰缸里满满的。

    他关上家门,走到茶几前,坐下来先把资料收集整理好,又拿起那一摞厚厚的照片,忍不住翻看了两张,却感到心跳迅速在加快,他赶忙收起照片,停止思绪出逃,起身去了书房,在抽屉和书柜里寻找这趟出国需要带上的一些证件和材料。

    翻着翻着,桌上的一摞书之间夹着的一个东西跳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他考古研究所的工作证,深蓝色的外壳,钢印打出的字,以前在冯村时他常把这个证放在钱夹里,去年临近工作收尾之前苏筱晚曾跟他借钱,他当时便把钱夹交给了她。

    如今再打开这工作证,沈魏风心里眼前全是苏筱晚的身影,他想起那晚他怀里的苏筱晚就跟个孩子似的缠着他,不言不语,很久都不愿意放手……

    还有出事前的那晚,在B市市政府招待所的那晚,以及许许多多个在冯村的日夜,还有外出考察路上荒原里的两个人,和那时的海誓山盟……

    他沈魏风确实不是铁打的,在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里,他一点也扛不住这样的回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但他却红着眼睛坐了下来,望着工作证里苏筱晚的小照,心里比刀剜还痛,敞开的书柜里其实还有一张他和苏筱晚在探方前中规中矩的合照,他抬起头,看向那照片,觉得有泪从眼眶里滚落下来,然后背后的伤口和腹部的枪伤都一起发作起来。

    就这样,心里的痛和身体的痛没头没脑地搅在一处,以排山倒海之势让沈魏风眼前一片模糊……

    也是这个时候,车队浩浩荡荡也到了周家,周处长和夫人已经去了饭店那边待客,现在家里只有伴娘、两三个女眷和周楚凝在等着新郎来接。

    东子先下了车,来到张秘书车前。

    车窗落下来,张秘书看了看东子又看了看表,叹了口气道:“你去吧,就说魏风临时有事,但时间来不及了,所以我们先过来接。”

    事已至此,东子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周家门口今日一片喜庆,客厅里摆满了鲜花和礼物,东子迈着很是沉重的步子往楼上周楚凝的房间走去。

    普通人家这天拦路要喜钱的桥段周家都交代过了万不可有,所以东子一路过来畅通无阻,那些周家这边过来帮忙的女眷这时都在另一间屋里喝茶闲聊,就等着沈魏风接走周楚凝她们也好去赴宴。

    而周楚凝这时早已收拾停当,妆容、礼服都是一早起来弄好的,已经等候多时,身边是小她两届的师妹做伴娘,也在焦急等待中。

    东子来到门口,看向正坐在梳妆台前面容姣好的周楚凝,只觉得胸口似有什么堵住了似的,半天开不了口,结果还是伴娘先发现了,然后周楚凝也恰好这时从镜子里看到了东子,带着点欣喜地扭过头来。

    “魏……”周楚凝的一声呼唤只不过刚吐出一个字就生生截断了,因为她发现一脸严肃的东子身后并没有沈魏风的身影。

    东子先是无谓地清了清嗓子,然后缓慢开口道:“那,那个,魏风他,他临时有事,来不了,所以,所以我和张秘书来接你……”

    原本有着一副好口才的东子此时生生成了个结巴,一句极简单的话让他截得连都连不起来,听得人胸口发闷,呼吸不畅。

    这样的理由哄三岁小孩子还可以,拿来哄周楚凝就有点侮辱智商了。

    毕竟婚礼筹备的这一个多月里,沈魏风的异常早就是明摆着的事实,周楚凝忍气吞声一直坚持到今天,万没想到他竟然连接亲都能失踪!

    悲愤交加中,周楚凝哆嗦着冷语道:“他不来,就别想让我离开这间屋子!”

    东子无奈中叹了口气,然后走进来,看了看两位伴娘,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出去,自己来到周楚凝身旁坐了下来,望着她温言劝道:“楚凝,别这样!你爸妈和沈部长还有于阿姨都在那边了,客人也基本都到了,魏风是不可能不过去的,他越不过他爸,顶多就是晚一点,咱们先去,等一等他,你……”

    周楚凝仿佛没听见似的,原本她也不需要什么劝解,她只是转头看向那镜中的自己,看着那精心画就的双眼里含着满满即将坠落的泪水,在哽咽中问道:“你不用说这么多,你就告诉我,他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来?”

    东子答不上来,只能摇了摇头,眼神一转才发现周楚凝那扶着梳妆台的手竟在微微发抖,他在一瞬间忍不住要去握住她的手,但想了想还是冷静了下来。

    当然,这天周楚凝到底没能扛到最后,狠话说了也就只能在自己家里撒一撒气,她什么都懂,又何须他人解释?东子的温言相劝只不过加速了她心情整理的速度,就这样,一场她与沈魏风的婚礼,最后却落得让东子接了亲,张秘书一路保驾护航。

    但不管怎么说,哭过的双眼总是有些肿,后来补的妆也无论如何不可能完全盖住,再加上周楚凝到了饭店发现根本没有沈魏风的人影,刚刚路上收拾好的心情又再度泛滥开来。

    “怎么是严警官接的你?魏风人呢?”周楚凝母亲忙了一上午,见了女儿这个样子怎能不问。

    “他……”

    周楚凝还未开口,眼泪又要下来,旁边的周处长一看这样马上低声呵斥道:“好了,别哭了!”

    这饭店里面曲折颇多,客人被安排在不同的院落里,沈家忱这时正在其中一个较大的院子里和部里的一个老下属聊着,一抬眼看见张秘书板着一张脸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张秘书附耳低声说了接亲的事情,然后就不再说话,等着沈家忱发话。

    “知道了,还有时间,不用着急。”沈家忱看了眼表,面色平静。

    “还有不到半小时就该开始了,要不要打个电话催一下?”张秘书还是略有些担心。

    “不用。”沈家忱立刻拒绝,把握十足。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着时钟即将指向十二点,宾客门都已纷纷落座,而沈魏风还是踪影全无。

    到了这个时候,着急的已不止周楚凝和她父母,于雅琴也开始有点着了慌,丢下众人专门去了大门口,用望眼欲穿形容都不过分。

    然而就在这无边无际的焦灼中,巷口那儿猛地出现了一辆车,接着一阵风驰电掣般地拐了进来,于雅琴一看这般顿时放下心来。

    接下来整个婚礼的过程都是顺利的,不管是仪式还是敬酒,沈魏风都像是尽职尽责一般和周楚凝穿梭于几个院落之间。

    周楚凝看得出他本是一脸晦暗,但态度和笑容挑不出任何毛病,每一桌,每一位来宾的敬酒他都没有落下,有时甚至还要替她挡一挡酒。

    就这样,一杯接一杯,到最后连周楚凝也弄不清楚沈魏风到底喝了多少,只是没想到即便这样喝下去,他也还能步子稳当,言谈清楚,头脑里没有一丝逻辑是乱的,那些并不好应酬的高官也被他敷衍地行云流水一般,让总是沉着一张脸的沈家忱在一旁终于露出了那难得的笑意。

    硬挺着的清醒也许在席间还能强撑,可等到人去席散回到家中就猛然间变做另一番模样。

    沈魏风喝得多却不吐,回到家他脚步蹒跚地上了二楼后,就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而隔壁才是家里给他和周楚凝准备的新房。

    卸妆,换衣,洗澡,周楚凝尽管一整天都憋着一股火,可到底这晚是她的新婚之夜,她也并不能让自己恨毒了沈魏风,他如今可是她的丈夫。

    多少年的追求,多少年的等待,今朝一旦成真,周楚凝站在窗边看着沈家楼外的路灯竟然有点恍惚。

    可恍惚之后她还是渴望的,渴望哪怕醉得不省人事的沈魏风好歹能回来躺在她身边,就算暂无夫妻之实,也总该让她在嫁入沈家的第一天有一点起码的体面。

    但这等待是那么地漫长,从傍晚到深夜,从深夜到凌晨,房门没有动静,隔壁也听不到声响。

    周楚凝开始还能沉下心来坐在梳妆台前梳理她的长发,但梳着梳着心就乱了方寸。

    她可以出去敲沈魏风的房门,可那样明日一早全家都会知道新郎压根儿就没进过新房!

    这场被周楚凝执意要来的婚姻在第一天就迎来了它令人无法直视的耻辱,一种可以磨灭周楚凝自尊的最深刻的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