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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四章 纯善之人

    “林晨。”

    想是趁乱躲过了人流,十九这小妮子竟堂而皇之的进了阁楼小院走到林晨身旁呼唤了一声。

    此时林晨已经靠到了院墙边,看见这笨丫头哪还管的上场中是何等形势,一把拉着她(tā)的胳膊将她(tā)揽到身后藏了起来,随后紧紧的盯着场中的虹光刀影,生怕伤着她(tā)半点。

    然而惊慌失措的他一点也没注意到十九眼中的冷漠。

    “凌十九!妳怎的如此不听话!”

    十九紧着自己林晨自然有数,心中一暖的同时也不免要责备她(tā),这小丫头只身来此险地,若真要是遇到什么危险他定会失去理智……

    “嗯……”

    发梢已是黑白掺半,十九极力的想控制自己,但起码要在确保的林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才会散功。

    为什么要保护他?

    她(tā)不知道。

    此时的十九心中,无爱无恨无喜无悲,似是抛弃了一切情感,与林晨之间的种种历历在目,却已然不记得自己为何要那样。

    低头间便看到了胳膊上紧握的大手,十九藕臂微摆,挣开了……

    林晨没多想,只当她(tā)是害怕极了手足无措,再加之楼阁前的局势也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他便也无暇在顾及那么多了。

    任飞刀法凶悍身法矫捷,怎奈对手实力更甚,深厚的内力鬼魅般的轻功,以及无孔不入的暗器……

    若是十几年前他也许可以与梁子坤多周旋些时间,然而此刻,他每每挥刀都只是将对方的暗器阻挡出去,粗气连喘身形渐微,落败身死已是时间问题。

    “啧啧,老前辈便只有这点本事?我可还没活动开呢……咯咯咯,梁某意犹未尽的很呐。”

    梁子坤此刻的状态更像是在玩弄猎物的老虎,运起轻功游离在任飞的攻击范围外,暗器不知藏于身上何处,被他掏出来肆意的挥洒着,面露狰狞的笑意,尖细阴柔的声音不断的摧垮对手的心理防线。

    “呼……呼……”

    此时的任飞满身大汗双肩耸立,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地步了,握着刀的手被那些夹杂着内力的暗器打的颤抖不已。

    想必自己很快就会死在这人手上了吧……任飞紧紧的盯着移动中的梁子坤。

    念及此,再想起自己过往所做过的种种,任飞竟然有些释然,他纵然算不上罪业滔天,也没少累及无辜百姓,有此下场当是罪有应得吧?

    后悔吗?

    想起心中所求,他僵硬的脸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身上也似乎多了些气力……一时间竟提刀而起,反守为攻起来。

    “十九?差不多到时候了?一会我带妳飞出去……”

    时不我待?楼阁前两个凶人斗的正酣便没功夫再理会他们?林晨咬了咬牙便打算带着十九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身后却传来十九清丽冷漠的声音,“杀了他们,可以?”

    “嗯?”林晨面色一怔刚要转头?余光一撇?却看到小院门口忽然出现了上官昊的身影。

    “住手!”

    随着他一声大喊?林晨面色也终于一轻……

    然而上官昊到底还是高估了家世对于梁子坤的影响。

    几人在抬头看去?只见场中的任飞闻声回过身来?梁子坤却是阴笑一声?袖中的钢针瞬间出手……

    “呃……”

    任飞胸口腹部各中一针,强忍着伤痛全力挥出一刀。

    梁子坤却不硬扛?抬手挥出一股内劲便借着这势头飞身后退了,从头到尾都是一副轻松写意的模样?面上也一直带着一抹阴阴的笑意。

    再反观任飞这边,钢针入体不过几息?大股大股的鲜血便从他的伤口处喷涌而出?随着阴柔的内力侵入体内,他口鼻之中的鲜血亦顺着那些唏嘘的胡渣止不住的往下流去?呼喝呼喝的喘着气,不多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啪嗒……”

    豁口遍布的大刀叮呤咣啷的掉在地上?他发颤的身体好像也没了力气再撑不住那副健硕的身躯,踉踉跄跄的往后退去,最后正巧嘭的一声靠在了离林晨两人不远处的墙上。

    林晨侧着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大叔,一时间有些失言。

    从理性的角度上說,如果这大叔真是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如此结局也当是罪有应得,但从感性的角度上来說……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的拳头握的很紧,如果不是身后站着十九,他已经冲上去了。

    此刻看着任飞身处弥留之际,一抹淡淡的后悔也涌上了心头。

    他后悔,有个人却比他更恼。

    “混账!梁子坤妳做什么!本捕头說了住手妳没听到吗!”

    望了眼血涌如注的猪肉李,上官昊怒目微红,一手紧握着官刀,一手指着梁子坤大喝起来。

    他知道就算没有他那声大喊猪肉李也必败无疑,可猪肉李到底还是死于他的那声大喊。

    “噢,呵呵,抱歉啊上官少爷,梁某近日耳背没听清妳的话,妳能不能再說一遍?”梁子坤不屑的看了眼将死的任飞,随后细长的指甲掏了掏耳朵,好笑的看着上官昊道。

    “妳!”听他话里只叫上官少爷不叫捕头,上官昊也知道梁子坤这是在羞辱自己仗着家世呈威,可……他也实在反驳不得。

    况且今日之事,也的确是猪肉李挑事在先……如此看来,他劫持人质的目的到底是……

    “大人!”

    正自对峙,门外几个捕快却带着一个双目紧闭像是昏过去的男子匆匆而来。

    “何事!”

    心中窝火,上官昊也没给禀报的捕快什么好脸色。

    那捕快闻言却先是看了看上官昊,随即小心的看了眼梁子坤,这才凑到上官昊身前指着带来的男子道,“我们在后院柴房里搜出了那边的男子,发现他的时候他绳索加身动弹不得,想是……”捕快犹豫片刻,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官服,最后咬了咬牙,猛地抬头,“属下听闻梁子坤喜好男色,这男子想是他绑来欲行不轨!请大人做主!”

    轰!

    一道明悟同时在林晨与上官昊心中炸响,看看那昏迷不醒的男子,再看看奄奄一息的任飞……

    “呃,咳咳咳咳……”

    林晨虽然不明白任飞为何要如此极端,但他的目的已显而易见,眼见着他气息渐消,林晨忙走几步蹲在他身旁。

    “老兄妳……糊涂啊。”

    “咳咳……小……兄弟,抱歉。”

    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变的如此萎靡虚弱,林晨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懊悔的情绪也是越积越深。

    “任老哥,我才是,抱歉……小弟实在功力低微,若我能……”

    “慎言……小兄弟,妳說……咳咳这话,可曾为那些……死在我手中的平民百姓想过半分?”任飞坦然一笑,弥留之际仍不忘宽林晨的心,“这个结果……呼,便是任某罪有应得的……怪不得任何人。”

    如此敢作敢为,也当不失为一条汉子!

    “可老哥已经金盆洗手……”

    “金盆洗手?哈哈哈哈……咳咳……”像是回光返照似得,任飞睁开了忽明忽灭的眼睛,迷离的仰望着头顶的天空边笑边咳,胸口急剧起伏着,话语间也通畅了许多,“只有做了恶的人才会明白,这种每日每夜沉溺在恐惧中的感受,那些死去的亡魂会一直伴妳左右,金盆洗手……他们可同意了吗?”

    不知何时,大叔已经停止了呼吸,原本释然的目光中却多了两分疑惑,“小兄弟……我不懂……也好想知道……杀孽无数的人……当真能够得到救赎吗?罪业滔天……也有资格得到别人的……的……爱吗……”

    话到后面,大叔声音已是喃喃,语闭,他吐出最后一口浊气,便带着那两分疑惑闭上了眼,答案,他兴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望着任大叔的尸体,林晨陷入了深思。

    他也杀过人,可那些都是生死间的争斗,不拼尽全力也许死的就会是自己,他问心无愧,自然不会明白这种感觉,毕竟他也不是什么纯善之人,会去为些该死的人愧疚。

    可这番话他不理解,他身后十九……

    秋风阵阵,将她(tā)长长的秀发吹至身前。

    她(tā)发梢间斑驳的白已经尽数消失,原本冷漠的眼中此刻却布满了种种說不清道不明的痛苦。

    那两个问题便如一柄冰寒之刃,冷冷地,无情地,狠狠地扎入了十九的心中。

    无助地伸出纤手想要抓住林晨寒风中飘零得衣角,犹豫着……踌躇着,最后还是收了回来,握紧了绑着秀发的那根,泛黄的发带……

    那份卑微的,让人痛惜到心坎里的表情林晨到底……到底是没有看到。

    “晨哥哥……”轻笑着,呼唤着。

    哪怕心中再痛苦,哪怕面容再苍白,在他面前,十九还是只想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