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谁与你牵牵绕绕，纠缠不清！”谢扬瞪他一眼，道，“说到此处我倒想起一事，记得在岭南的时候，我同你转述过师父的话，说你母亲窦仙师出身落春山，原是我的师姑，我还因与你年纪相仿而被怀疑为师姑之子。你既与落春山有这层渊源，当年林叔救了你出来，为何不投奔落春山？其中可是有什么隐情？还有你当初接近我，当真只是因为在万象境外见过我，再无半分我出身落春山的缘故？”
这一连串的问题只问得楚回面色乍青乍红，表情甚是精彩，愣了半晌方才勉强笑道：“知遥，你再这么眼毒心明下去，我可要不敢与你说话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事到如今，你还想瞒我什么？”谢扬冷哼一声道，“讲。”
“唉。”楚回无奈叹气。
要说林见微和落春山之间，还真有些微妙的隐情。
当时各大宗门要搜检吹雪谷，聂初霜堵在门口与他们对峙。林见微修为浅薄，帮不上忙，忽然想起楚回还在卧房，便冲进去将他抱了出来。各大宗门人多势众，聂初霜单枪匹马，更兼产子后身子虚弱，并未能对峙多久，便自尽殉夫了。林见微躲在内室，眼见夫人惨死，恨不能也出去拼命，却又丢不下手里的楚回，他略一犹豫，各大宗门已冲了进来，林见微不敢再耽搁，连忙抱着楚回翻窗跑了。
谁知他刚翻出窗外，房中突然又蹿进了一个蒙面人，一见他手里抱着孩子，便向他追赶过来。那一瞬间，林见微吓得全身的鲜血都涌上了头顶，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一股力气，抱紧楚回转身便跑，双脚几乎要离地飞起。他一口气跑到后院墙下，听听后面没有声音了，才敢回头看了一眼，却见蒙面人又多出了一个，两人正在室内窗下对战。
幸得后一个蒙面人拖住了前一个，林见微才得以趁乱逃脱，事后他细细回想，发现前一个蒙面人的招式很像是落春山的路数，因聂初霜常在院子里练功，林见微见过，是以识得。律端出事的时候，吹雪谷上下无一人站出来为他说话，经此一事，同门之情在林见微心中早已成了笑话，他见蒙面人使出落春山的招式，一下子便怀疑到了季朴身上，但若是季朴，却为何不站出来维护老爷和夫人？又为何要藏头露尾地摸到内室抢孩子呢？林见微只是一个仆从，空有一颗誓死保护主人的忠心，却既没本事也无见识，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敢冒险前往落春山，生怕将楚回送入了虎口。
林见微带着楚回在外面躲了几日，又听说《生灭草》只毁了一半，还有一半丢了，各大宗门遍寻无获，正在抓紧搜查。他回想起蒙面人的诡异行径，顿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只怕丢失的那一半《生灭草》也已经落入季朴手中了罢？如此一想，他便更不敢上门投靠了。各大宗门搜查日紧，林见微被追得走投无路，最后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带着楚回投入了万象境。
“所以你接近我，还带着查探师父的目的？”谢扬看着楚回连连点头，不阴不阳地赞道，“好算计啊，楚公子，真可谓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不不不。”楚回忙不迭地否认道，“主要还是倾慕知遥万象横笛的风采，想要与你交个朋友。”
谢扬冷笑道：“怎么样，如今可查探清楚了？我师父是忠是奸？落春山是敌是友？”
“忠，当然是忠。”楚回点头如捣蒜道，“季宗主信节高义，落春山人杰地灵，既有英雄又有美人。如今我看落春山便如我自己的家一般，何止是友，简直是亲人。”
“就会胡扯。”谢扬忍不住笑了，推他一把道，“你做的破事儿都交待完了？青莲会上的僵尸，信阳城外的尸灵傀儡，都与你无关罢？”
“绝对无关。”楚回举手指天道，“我可以发誓的，我对这些一无所知，都是我计划之外的事，这一路走来我也是莫名其妙，见招拆招呢！”
“见招拆招？”谢扬嘲笑道，“拆得真不错啊，瞧这一身伤。”
九旋突然站起来道：“你们说啊说啊，说了这么老半天，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去报仇？”
“你楚大哥伤成这样，说什么报仇？”谢扬道，“先在这里躲几日，等他养好伤再说罢！”
“我没有受伤，我可以去啊。”九旋昂首挺胸地道。
“你知道找谁吗？你就去！”谢扬哭笑不得，“你楚大哥步步为营这么久，都还没揪出罪魁祸首呢！”
“管他什么罪魁祸首，全都撕碎便是。”九旋豪气冲天，“每个伤过楚大哥的人都要死，我记得他们。”
“你说啥？”楚回和谢扬同时一惊道，“你是要为我／他报仇？”
九旋点点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不然呢？还有谁需要报仇？”
楚回一口老血险些哽死在胸口，赶紧颤巍巍地伸手给自己顺气：“冷静，冷静，我早该知道她听不懂的。”
“行了行了，你坐下罢。”谢扬又好气又好笑，“啥都弄不明白，偏还喜欢强出头。今日一战虽是各大宗门先动的手，他们却也付出了的惨重的代价，只怕现下倒是满心想找咱们报仇呢，若能善了便不错了，你还报什么仇？”
说到此处，谢扬忽然想起一事，扭头对楚回道：“对了，今日你说那些鬼修和尸修因你是妖王才没有对你出手，可是我和九旋呢？他们为什么也会放过？还有，今日有你妖王坐镇对战各大宗门，妖境尚未有动作，为何鬼境和尸境倒先坐不住了，急吼吼地跑来出头？这事儿大有蹊跷，你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楚回抬头望天不言语。
谢扬气往上冲，忍不住暴喝一声：“说。”
楚回收回下巴，苦着一张脸道：“知遥，你这么精明，我在你面前一点儿秘密都没有了，连男人的尊严都没有了。”
谢扬抬手作势欲打，楚回连忙抱住头，一叠声地嚷道：“我说我说。”
“其实这是我之前耍的一个小手段，没想到玩儿脱了，反将自己带累了。”楚回连连摇头叹气，“我有意要引各大宗门进万象境，又担心自己势单力薄，对付不了他们，便主动找到鬼王和尸王，假称我此举是为了夺回《生灭草》。你想啊，《生灭草》既可以补尸，又可以补魂，这对鬼修和尸修来说意味着什么？是不是可以保他们尸身不腐，魂魄不散，一直修炼下去，直到得道成仙？这岂止是一本令常人回生的书，简直便是鬼修和尸修的修仙秘籍啊！《生灭草》尚未完全写成，常人拿着还回不了生，但于鬼修和尸修而言，能补尸补魂便已足够了，是以他们一听之下，对《生灭草》的渴求反倒比人更甚。我答应他们，一旦拿回《生灭草》便与他们同享，条件则是他们须在我与各大宗门对战不敌时出手相助。可我没想到的是我还没让他们出手，他们便自己跑来了。我猜是我佯败的时侯被他们看到了，以为我当真不敌又无暇求救，这才忙不迭地不请自来，唯恐我死于各大宗门之手，连带着他们的《生灭草》也要泡汤。”
听完这番话，谢扬真是哭笑不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沉默良久，方才一手指头戳在了楚回的脑门儿上：“我叫你心眼儿多，如今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吧！”
楚回讪讪地摸着额头，还不了口。
九旋又道：“谢大哥，你方才说今日那些人想找咱们报仇？那咱们为什么不先动手？你们不是常说，先下手为强吗？”
“是有这么句话。”谢扬道，“但这话得在打定了主意要动手的时候才好用，眼下咱们并不打算和那些人动手，自然也不用先下手啦！”
九旋疑惑道：“可是他们要杀我们，为什么我们却不杀他们？他们人多，围在一起咱们打不过呀，岂不是要等着被杀？”
“你也知道他们人多，咱们打不过呀？”谢扬笑道，“正是因为如此，咱们才会不想打呀。他们那么多人，咱们打不过，便只好和谈了，要想和谈便不能动手杀人，这样才有诚意。”
九旋摇摇头：“那些人那么凶，并且吵吵嚷嚷的，说话也听不清，可怎么谈得拢哟！”
楚回一听这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一面笑一面道：“哎哟，哎哟，没想到小丫头也有操这份心的时候，我可真是开了眼了。”
谢扬也自莞尔，忍不住逗弄九旋道：“你既知他们吵吵嚷嚷的，连说话都听不清，那你又怎知找哪些人报仇？你都看清啦？知道是谁伤了你楚大哥？”
九旋却自有盘算：“那倒没有，那许多人，我哪儿一一记得清？但我记住他们的旗子了，我知道一个旗子便是一伙儿的，我只要找那些举同样旗子的人，便能报仇啦！”
“什么？”楚回和谢扬大惊失色，齐声喝道，“这如何使得，你是从哪来学来的这些道理？”
楚回一改往日里和她嬉皮笑脸的做派，第一次疾言厉色地说话：“人又不是蝼蚁，岂能只凭身份便擅断生死？你平日里胡说八道便也罢了，我们只当你是小孩子不懂事，可你今日所言实在太过，以后万不可再作此想。”
谢扬也道：“冤有头，债有主，做人讲究善恶分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一气，误伤好人怎么办？”
九旋不服气地道：“人和蝼蚁有什么区别？密密麻麻都是一大群，好的坏的，哪里分得那许多？旧的死了自然还有新的生出来，误了便误了呗。”
楚回惊得手都在抖：“你，你竟然如此轻贱人命，看来我们真是对你纵容太过了。好，你既说人如蝼蚁，并无区别，那我明日便将你送去蝼蚁那里，你也不必再跟着我们了。”
骂完九旋，他想了一想，忍不住又对谢扬道：“是不是我方才说那些一网打尽的话，将这孩子带歪了？她原就傻不愣登的，话也听不太懂，可别断章取义走入歧途了，看来咱们以后在她面前讲话还得留意些。”
谢扬笑道：“所谓教学相长，看来她这番胡说八道也不是全无作用，至少让你照了回镜子。你能以人为鉴自查得失，倒免了我一番唇舌功夫。”
“这可是你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楚回哈哈大笑道，“你哪里有什么唇舌功夫！”
谢扬一愣，突然悟到他言下所指，顿时忍不住飞红了脸，抬手便将他推得仰倒在地。楚回就势一带，将他拖入怀中回手搂住，谢扬又要推拒，又怕碰到他的伤口，一时间被闹了个手忙脚乱，楚回却趁机揩油，乐不可支。
这二人打打闹闹，调情调得心无旁骛，好容易才收了势头，一抬眼却发现九旋不见了。
“这丫头，跑到哪里去了？”楚回四下张望。
谢扬道：“多是被你骂哭了，从没见过你那样凶恶。”
楚回叹口气道：“算了，让她去罢，你听她说的那些话，也是时候该敲打敲打了。”
谢扬看看天色将晚，便在附近找了个山洞将楚回安置进去：“暂且凑合一夜，明日一早再找路离开。你伤成这样，咱们是不是先去妖境找林叔？”
“不可。”楚回连连摇头道，“都说万象境无法无天，杀戮当道，你可当真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谢扬有些懵：“这个……很难理解吗？还是说别有含义？”
“没有别的含义，只是未曾亲历者，却未必能体会那其中的惨烈。”楚回惨然一笑，道：“万象境是一个不能用世情人心去揣测的地方，你只道我身为妖王，便能在妖境之中呼风唤雨，唯我独尊？这么说倒也没错，只是却不尽然。”
这一连串的问题只问得楚回面色乍青乍红，表情甚是精彩，愣了半晌方才勉强笑道：“知遥，你再这么眼毒心明下去，我可要不敢与你说话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事到如今，你还想瞒我什么？”谢扬冷哼一声道，“讲。”
“唉。”楚回无奈叹气。
要说林见微和落春山之间，还真有些微妙的隐情。
当时各大宗门要搜检吹雪谷，聂初霜堵在门口与他们对峙。林见微修为浅薄，帮不上忙，忽然想起楚回还在卧房，便冲进去将他抱了出来。各大宗门人多势众，聂初霜单枪匹马，更兼产子后身子虚弱，并未能对峙多久，便自尽殉夫了。林见微躲在内室，眼见夫人惨死，恨不能也出去拼命，却又丢不下手里的楚回，他略一犹豫，各大宗门已冲了进来，林见微不敢再耽搁，连忙抱着楚回翻窗跑了。
谁知他刚翻出窗外，房中突然又蹿进了一个蒙面人，一见他手里抱着孩子，便向他追赶过来。那一瞬间，林见微吓得全身的鲜血都涌上了头顶，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一股力气，抱紧楚回转身便跑，双脚几乎要离地飞起。他一口气跑到后院墙下，听听后面没有声音了，才敢回头看了一眼，却见蒙面人又多出了一个，两人正在室内窗下对战。
幸得后一个蒙面人拖住了前一个，林见微才得以趁乱逃脱，事后他细细回想，发现前一个蒙面人的招式很像是落春山的路数，因聂初霜常在院子里练功，林见微见过，是以识得。律端出事的时候，吹雪谷上下无一人站出来为他说话，经此一事，同门之情在林见微心中早已成了笑话，他见蒙面人使出落春山的招式，一下子便怀疑到了季朴身上，但若是季朴，却为何不站出来维护老爷和夫人？又为何要藏头露尾地摸到内室抢孩子呢？林见微只是一个仆从，空有一颗誓死保护主人的忠心，却既没本事也无见识，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敢冒险前往落春山，生怕将楚回送入了虎口。
林见微带着楚回在外面躲了几日，又听说《生灭草》只毁了一半，还有一半丢了，各大宗门遍寻无获，正在抓紧搜查。他回想起蒙面人的诡异行径，顿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只怕丢失的那一半《生灭草》也已经落入季朴手中了罢？如此一想，他便更不敢上门投靠了。各大宗门搜查日紧，林见微被追得走投无路，最后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带着楚回投入了万象境。
“所以你接近我，还带着查探师父的目的？”谢扬看着楚回连连点头，不阴不阳地赞道，“好算计啊，楚公子，真可谓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不不不。”楚回忙不迭地否认道，“主要还是倾慕知遥万象横笛的风采，想要与你交个朋友。”
谢扬冷笑道：“怎么样，如今可查探清楚了？我师父是忠是奸？落春山是敌是友？”
“忠，当然是忠。”楚回点头如捣蒜道，“季宗主信节高义，落春山人杰地灵，既有英雄又有美人。如今我看落春山便如我自己的家一般，何止是友，简直是亲人。”
“就会胡扯。”谢扬忍不住笑了，推他一把道，“你做的破事儿都交待完了？青莲会上的僵尸，信阳城外的尸灵傀儡，都与你无关罢？”
“绝对无关。”楚回举手指天道，“我可以发誓的，我对这些一无所知，都是我计划之外的事，这一路走来我也是莫名其妙，见招拆招呢！”
“见招拆招？”谢扬嘲笑道，“拆得真不错啊，瞧这一身伤。”
九旋突然站起来道：“你们说啊说啊，说了这么老半天，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去报仇？”
“你楚大哥伤成这样，说什么报仇？”谢扬道，“先在这里躲几日，等他养好伤再说罢！”
“我没有受伤，我可以去啊。”九旋昂首挺胸地道。
“你知道找谁吗？你就去！”谢扬哭笑不得，“你楚大哥步步为营这么久，都还没揪出罪魁祸首呢！”
“管他什么罪魁祸首，全都撕碎便是。”九旋豪气冲天，“每个伤过楚大哥的人都要死，我记得他们。”
“你说啥？”楚回和谢扬同时一惊道，“你是要为我／他报仇？”
九旋点点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不然呢？还有谁需要报仇？”
楚回一口老血险些哽死在胸口，赶紧颤巍巍地伸手给自己顺气：“冷静，冷静，我早该知道她听不懂的。”
“行了行了，你坐下罢。”谢扬又好气又好笑，“啥都弄不明白，偏还喜欢强出头。今日一战虽是各大宗门先动的手，他们却也付出了的惨重的代价，只怕现下倒是满心想找咱们报仇呢，若能善了便不错了，你还报什么仇？”
说到此处，谢扬忽然想起一事，扭头对楚回道：“对了，今日你说那些鬼修和尸修因你是妖王才没有对你出手，可是我和九旋呢？他们为什么也会放过？还有，今日有你妖王坐镇对战各大宗门，妖境尚未有动作，为何鬼境和尸境倒先坐不住了，急吼吼地跑来出头？这事儿大有蹊跷，你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楚回抬头望天不言语。
谢扬气往上冲，忍不住暴喝一声：“说。”
楚回收回下巴，苦着一张脸道：“知遥，你这么精明，我在你面前一点儿秘密都没有了，连男人的尊严都没有了。”
谢扬抬手作势欲打，楚回连忙抱住头，一叠声地嚷道：“我说我说。”
“其实这是我之前耍的一个小手段，没想到玩儿脱了，反将自己带累了。”楚回连连摇头叹气，“我有意要引各大宗门进万象境，又担心自己势单力薄，对付不了他们，便主动找到鬼王和尸王，假称我此举是为了夺回《生灭草》。你想啊，《生灭草》既可以补尸，又可以补魂，这对鬼修和尸修来说意味着什么？是不是可以保他们尸身不腐，魂魄不散，一直修炼下去，直到得道成仙？这岂止是一本令常人回生的书，简直便是鬼修和尸修的修仙秘籍啊！《生灭草》尚未完全写成，常人拿着还回不了生，但于鬼修和尸修而言，能补尸补魂便已足够了，是以他们一听之下，对《生灭草》的渴求反倒比人更甚。我答应他们，一旦拿回《生灭草》便与他们同享，条件则是他们须在我与各大宗门对战不敌时出手相助。可我没想到的是我还没让他们出手，他们便自己跑来了。我猜是我佯败的时侯被他们看到了，以为我当真不敌又无暇求救，这才忙不迭地不请自来，唯恐我死于各大宗门之手，连带着他们的《生灭草》也要泡汤。”
听完这番话，谢扬真是哭笑不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沉默良久，方才一手指头戳在了楚回的脑门儿上：“我叫你心眼儿多，如今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吧！”
楚回讪讪地摸着额头，还不了口。
九旋又道：“谢大哥，你方才说今日那些人想找咱们报仇？那咱们为什么不先动手？你们不是常说，先下手为强吗？”
“是有这么句话。”谢扬道，“但这话得在打定了主意要动手的时候才好用，眼下咱们并不打算和那些人动手，自然也不用先下手啦！”
九旋疑惑道：“可是他们要杀我们，为什么我们却不杀他们？他们人多，围在一起咱们打不过呀，岂不是要等着被杀？”
“你也知道他们人多，咱们打不过呀？”谢扬笑道，“正是因为如此，咱们才会不想打呀。他们那么多人，咱们打不过，便只好和谈了，要想和谈便不能动手杀人，这样才有诚意。”
九旋摇摇头：“那些人那么凶，并且吵吵嚷嚷的，说话也听不清，可怎么谈得拢哟！”
楚回一听这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一面笑一面道：“哎哟，哎哟，没想到小丫头也有操这份心的时候，我可真是开了眼了。”
谢扬也自莞尔，忍不住逗弄九旋道：“你既知他们吵吵嚷嚷的，连说话都听不清，那你又怎知找哪些人报仇？你都看清啦？知道是谁伤了你楚大哥？”
九旋却自有盘算：“那倒没有，那许多人，我哪儿一一记得清？但我记住他们的旗子了，我知道一个旗子便是一伙儿的，我只要找那些举同样旗子的人，便能报仇啦！”
“什么？”楚回和谢扬大惊失色，齐声喝道，“这如何使得，你是从哪来学来的这些道理？”
楚回一改往日里和她嬉皮笑脸的做派，第一次疾言厉色地说话：“人又不是蝼蚁，岂能只凭身份便擅断生死？你平日里胡说八道便也罢了，我们只当你是小孩子不懂事，可你今日所言实在太过，以后万不可再作此想。”
谢扬也道：“冤有头，债有主，做人讲究善恶分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一气，误伤好人怎么办？”
九旋不服气地道：“人和蝼蚁有什么区别？密密麻麻都是一大群，好的坏的，哪里分得那许多？旧的死了自然还有新的生出来，误了便误了呗。”
楚回惊得手都在抖：“你，你竟然如此轻贱人命，看来我们真是对你纵容太过了。好，你既说人如蝼蚁，并无区别，那我明日便将你送去蝼蚁那里，你也不必再跟着我们了。”
骂完九旋，他想了一想，忍不住又对谢扬道：“是不是我方才说那些一网打尽的话，将这孩子带歪了？她原就傻不愣登的，话也听不太懂，可别断章取义走入歧途了，看来咱们以后在她面前讲话还得留意些。”
谢扬笑道：“所谓教学相长，看来她这番胡说八道也不是全无作用，至少让你照了回镜子。你能以人为鉴自查得失，倒免了我一番唇舌功夫。”
“这可是你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楚回哈哈大笑道，“你哪里有什么唇舌功夫！”
谢扬一愣，突然悟到他言下所指，顿时忍不住飞红了脸，抬手便将他推得仰倒在地。楚回就势一带，将他拖入怀中回手搂住，谢扬又要推拒，又怕碰到他的伤口，一时间被闹了个手忙脚乱，楚回却趁机揩油，乐不可支。
这二人打打闹闹，调情调得心无旁骛，好容易才收了势头，一抬眼却发现九旋不见了。
“这丫头，跑到哪里去了？”楚回四下张望。
谢扬道：“多是被你骂哭了，从没见过你那样凶恶。”
楚回叹口气道：“算了，让她去罢，你听她说的那些话，也是时候该敲打敲打了。”
谢扬看看天色将晚，便在附近找了个山洞将楚回安置进去：“暂且凑合一夜，明日一早再找路离开。你伤成这样，咱们是不是先去妖境找林叔？”
“不可。”楚回连连摇头道，“都说万象境无法无天，杀戮当道，你可当真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谢扬有些懵：“这个……很难理解吗？还是说别有含义？”
“没有别的含义，只是未曾亲历者，却未必能体会那其中的惨烈。”楚回惨然一笑，道：“万象境是一个不能用世情人心去揣测的地方，你只道我身为妖王，便能在妖境之中呼风唤雨，唯我独尊？这么说倒也没错，只是却不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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