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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林志国对郑为民抱有幻想,他把郑为民当作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希望通过郑为民在官场的人脉关系,替他摆平目前的问题,在千头万绪中理出一条出路,好让他从深陷的泥沼中摆脱出来。可是,郑为民被警方带走调查的消息不胫而走,没过多久就传入了他的耳朵里,林志国心灰意冷的伤口,仿佛被人用刀划开了一个更大的口子。他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所以,对郑为民的事情,既在他的预料之外,又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本来心中还有着活马当做死马的幻想和侥幸,这种幻想和侥幸经不起一丝意外的寒风,如同支撑危房的柱子被人抽走。林志国不想再去折腾自己的父亲,毕竟他父亲已经退休,而且年纪大了,到了退休享清福的年龄,他不想让自己的老父亲为了自己的事情而奔波劳苦,不想因为这事再把父亲卷入进来,以至于可能晚节不保。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林志国先前一帆风顺的事业遭受了毁灭性的灾难,经过多次的努力尝试改变后,公司的状况没有丝毫的气色,自从开始经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绝望。他苦心孤诣地经营自己的商业帝国这么多年,可现在却摇摇欲坠,却又毫无办法,这次的风暴似乎来的太快太猛烈,让他没有收到分毫的预警,好让他做好应对的准备。

    事业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家庭也并不像外人看着的那么光鲜,他和妻子的婚姻早就有名无实,只不过是经常逢场作戏而已,现在,他深爱着的女儿,唯一的掌上明珠,又因为自己干预她感情的问题而负气离家而走。他仿佛变成了孤家寡人,在这个艰难的时刻,他连一个能和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他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人生和抉择,也许一开始听自己父母的劝,安安心心做个公务员,现在根本没有烦恼;亦或是知足常乐,没有那么多的欲望,也不至于陷入走投无路的境地,他能够多点时间陪陪妻子和女儿,家庭温馨和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时,他才意识到,日常自己太忙了,很少有时间去看望看望父母,这段时间他忙的焦头烂额,更没有时间,所以,又好久没看望两位老人。

    想到这所有的一切,一种颓败凄凉的情绪油然而生,林志国看着自己居住的豪华别墅里的东西,以往给他带来无限荣耀和地位感的东西,在他眼里变得丝毫没有意义,他多么希望自己能重新做回一个普通人,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凡生活是多么令人向往。随着事业不断地做大做强,林志国的胃口也越来越大,做起事来也开始随心所欲、无法无天,被他拉拢的人也越来越多,在他的心里,没有钱和人脉搞不定的事情。公司负责的工程出现过质量问题,他用钱摆平了,施工现场安全措施不到位,导致过人身伤亡事故,他用钱摆平了,为了拿到想要开发的土地,他用钱摆平了,金钱给他铺设了一条通往成功的捷径,他也享受这种金钱带来的快感。人大多时候只有在绝望或者走投无路的时候才开始反思自己,想想以往种种,林志国开始反思,他所谓的成功到底是为了别人好,还是只是根深蒂固地考虑着自己的内心深处的欲望和感受,他对女儿的好,有很大一部分也是出于自身的考虑,他一直觉得妻子不能够理解自己,可自己又有多少时间陪同妻子,体谅过她心里的感受。

    晚上,林志国让保姆准备了一桌子的菜,然后,他喊上烧饭的保姆一起吃了晚餐,保姆们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往常,林志国从没有让她们一起吃饭,她们来自底层,从心里就有种对有钱人有钱人与生俱来的害怕和敬畏,林志国平时很少和他们聊天,应该说几乎没有,有的只是些生硬的命令,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带感情的交流。因此,虽然坐在餐桌旁,保姆们也只是唯唯诺诺地吃着饭。林志国今晚心情不错,他面带笑容,不停地主动向家里的保姆问着话,和他们拉拉家常,那些保姆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有一搭没一搭有点忌惮地回着话,但即便这样,林志国也感到十分满足。席间,他还不断给保姆们夹菜,他知道,这样丰盛的晚餐,他们这些普通底层人是很难享用到的。就在晚饭快要结束的时候,林志国回了一趟房间,从保险箱里取出了很多现金,包了几个红包,每个红包十万元,让后交到了保姆的手里。“这红包里是十万元现金,感谢几位这么长时间在我家的辛勤付出,我林志国无以为报,请各位收下,聊表我的心意。”林志国发完红包后,对着家里的保姆说到。如果说保姆们刚才是惊怕的话,那么,现在她们就是完全出乎意料的惊喜,个个喜形于色,向林志国感谢着。看着保姆们脸上欣喜的表情,林志国感到欣慰与知足,一种被人需要的知足,也许他的妻子也能向她们这样需要自己,可能他们之间也不会闹到这种僵持的地步。

    晚饭后,林志国把家里的保姆都打发走了,他一个人在客厅里待了会,然后,去浴室在浴缸里泡了个澡,他精心收拾了一下,把脸上的胡子统统刮了干净,换上了一套比较老旧的衣服,这套衣服有些年头了,还是在他下海经商后买得一套衣服,那时,一般情况下他都舍不得穿,只有等到重要场合才拿出来穿。一切收拾妥当后,他回到客厅,独自苦笑了几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他已经决定了,离开这个他感到孤独的世界,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无法挽回,他不想惊动任何人,只想悄无声息地默默离开这尘世。他没有给父母、妻子和女儿打电话或者发信息,而是给他们分别发了一份电子邮件。等邮件发出去之后,他仿佛一下子解脱了,他躺在沙发上,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安眠药瓶,心一横,将半瓶药倒入了嘴中,随后,他盖上了一条薄薄的毯子,就这么安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韩景明离家出走后,心烦意乱,心情跌落到了低谷,他根本就无心上班工作,不断地想着买房子的事情,以及妻子董依秋和林志国的关系,他越想越不是滋味,感觉工作、生活、爱情都是莫大的失败。作为男人更是有一种被狠狠地羞辱了的耻辱感,他曾经无数次幻想着有钱有地位被人尊敬的生活,可当下的现状让他深深地陷入了无尽的沼泽当中,一眼望去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无边无尽的沼泽,他就这么慢慢地往底部下沉着,下沉着。他尝试过挣扎,想过去努力改变现状,但终究敌不过生活所带来的重负,他逐渐地学会了妥协、投降和自我安慰,机械而又麻木地面对人生、面对生活、面对工作,三十多岁的人,心态却变得老气横秋。

    原以为生活就这样认命了,安稳地过下去了,但是,刚买的房子不但拿不到,辛辛苦苦这么久的钱也拿不回来,妻子和公司的老板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韩景明的心态彻底崩塌了,心里充满戾气的仇恨,他开始仇视这世界,仇视生活、工作,甚至包括董依秋。在单位里,他几乎不和任何同事交流,独来独往,一个人去食堂吃饭,一个人独自工作,他不管别人在干什么,别人也不明了他在忙些什么。韩景明的内心变得阴暗,他总觉得别人用仇视、嘲笑、讥讽的态度看待自己。

    渐渐地,对现状极度不满的韩景明心态变得十分焦躁不安,他想着不能坐以待毙,要进行反击,反击那些他所仇视的人和仇视他的人,他不想再这么沉默下去,让人觉得自己软弱可欺,好像自己性格的软肋被人牢牢地掌握着,而在内心的深处,他是非常不愿意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的,更不愿意像个仆从或者奴隶一样,不仅被人从身体上进行奴役,还要从精神上进行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