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节

    万庆兵是带着眼睛里的红血丝去看阵型的，老人本来不想让他去，却被他用一种祈求的眼神震退，老人闭上眼睛，转过身去，抚摸着万庆兵常做的座位，老人心里不由得想起自己以前总是安排万庆兵做这做那的往事，不由得叹口气。重新走向自己的戟，看着戟上的青绿色的微光，不由得滚下一滴泪来，那只比以前更像枯树皮的手握住这柄戟，轻轻舞弄几下，就算说了千万次，他也知道敌人是谁。

    面前的阵型再次展现出它的精妙之处，万庆兵的脑力明显有些不够用了，但他仍然继续死记硬背，作为一个外来人，发现阵型的紊乱之处是他必须要做的事，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坚定着老人曾说过的“战局千变万化，所有的阵型都必须根据现有的形状进行调整，死板，就是死穴！”他白天去观摩阵型，晚上去复盘重演，一开始，他很不适，这是谁做的？如此精妙，老人吗？村长吗？翻来覆去地想想，觉得应该就是这两个人能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且死去活来，到了后面，他已经不再去想这些问题了，干什么也没有破着难题重要，而且，今天就算是老人，村长，想拦我都不行，我需要光荣。他慢慢抬起头，血红的眼神中迸射出一种光。

    越来越近了，冬狩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万庆兵一天比一天消瘦，战术也一天比一天成熟，老人很急，万庆兵却很冷静，他仍然很少睡觉，每天不停地忙于研究阵型，每在这种情况下待一天，他的皮肤就会更苍白一分，以至于现在更是一点兽人黝黑粗壮的影子都找不到了，老人不停的来回踱步，他是真想帮这个想不开的愣小子解决一下这个问题，但是这臭小子根本不给自己看一眼，曾经就有几张图纸，他偷偷画了一点，帮他解决解决，结果他一回来就把图纸给刮了，上面一点渣滓也找不见，然后他再凭借记忆力补上，老人苦口婆心的说上，骂上，他就能比聋子还聋，好像什么也听不到，就算把这家伙按到床上，让他睡觉，他偏就不睡，嘴里不停地念叨，眼睛睁得比谁都大……

    老人没再管他，马上就冬狩了，他已经不信这小子能搞出什么名堂，不如说一开始就没打算信过，这是万雨荷那小子的手笔，一种全新的思路，而且已经被老人补充过几处，就连万雨荷当时往出设计时都要花费他整整一年的时间，老人更是凭着自己的多年的作战经验，才勉强能改出几处不适当的地方，虽然那小子心眼不好，但这手笔真不是一般人做出来的。

    万庆兵还愣在那儿，老人不由得安抚：“小子，差不多行了啊，这后天就要冬狩了，你……”万庆兵突然开始写写画画，仿佛刚刚都是为现在这一刻做准备，他的眼神飞动，一张张兽皮开始渐渐舞动起来，圈圈点点在每一张稿样上都显得尤为重要，他用的是自己的骨笔，他把兽皮附上自己的灵感，每一个点的站位都代表着一个人，每一处的标红都代表着一次进攻，老人定睛一看，这哪是补位上去了，只要他往上一站，那他就是进攻主位，如果不想有人员伤亡，就只能做他的辅位，只是，人家能同意吗，老人想劝劝他，只要队友一个不想让他活，他就必死啊！

    正当他想要开口，万庆兵却已经放下骨笔，刚刚被书写过得兽皮隐隐地散发出一星半点的光，它们全部听话地排好顺序，一张接一张地落在万庆兵的小桌子上，老人突然就愣住了，自信的气息从万庆兵的身上传来，老人突然觉得这事能成，他看看万庆兵的脸，哀叹一声，回去睡觉了。

    万庆兵此刻也抬起头来破烂的窗外是飞扬的雪花，书桌前一面不算完整的落满灰的镜子里映出他的脸，那是一张苍白到极点的脸，甚至一笑之间他的血红的舌头以及充满血丝的眼睛甚至会被人误以为是吸血鬼，但这更是一张坚定地脸，苍白之下的青色的血管里，燃烧着的是他所能领悟到最深刻的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