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回到金花家里正值中午。施工的工人和小红家的几个大男人忙的热火朝天。小红和家里的几个女人煮饭也是忙得不亦乐乎。二嫂抱着娃儿和几个邻居妇女在不远看着，站着。老房子已经拆的七零八落。看到支梅身影，二嫂老远就打招呼：“支梅，你回来啦！你去城里看病医生怎样说？”
“没什么，就是那段时间太累了给累的。”支梅说完又一一跟几位阿姨打了招呼。
“就是，你们那个工作虽然工资高，听起来好听，都是拿命换的。你都瘦了，脸色也比较青白。”二嫂关心地说。
“这下好了，放假了，休息几天就会好的。”支梅说。
“对，多吃点好的补补。”二嫂说。
“谢谢二嫂关心，我得回去帮忙了，我今天还没帮忙呢！”支梅明白自己不是神圣，人多是守不住嘴的，她得赶紧走。
“她当初流浪是我妈当初好心收留她的。结果好处全给了小红，我们什么也没得到。”背后二嫂对旁人说道。
“儿多女少的家庭肯定顾女儿。”周阿姨说。
支梅加快脚步进屋去。
支梅，医生咋说？赵婶急切地问。
“没事，都是累的，休息几天就好了。”支梅边说边挽起袖子就要动手。
“支梅，今天你到你那间屋子休息。你那间屋子最后才拆。饭好了我们会喊你的。”赵婶边洗菜边说道，“你看你一个人，没日没夜的累，又没吃上一吨可口的饭菜。不生病才怪。这几天我们这边待工人，每天煮二十个人饭菜。你就在我们家吃，也不多你那双筷子。”
“妈，你别费话。她不生病都得干活，当然在这里吃饭，我们早就说好的。我们得抓紧时间赶在工人上班前把房子整好。这个年她也得累够呛。”小红在灶边忙活还不忘说话。
人多的时候支梅是不会犯相思病的。特别是看到俊昌那双冷漠的眼神。她无数次告诉自己俊昌没有认出自己不是有意的。她还是对俊昌冷漠眼神充满不安。
她很快换了旧衣服出来靠近小红动起手来。
工人师傅为了挣钱过年，开起了加班程序。除夕这天二楼就已经完工，三楼做了大半。今天要给工人办顿大餐，还得给工人结了今年的工资。支梅的二楼虽已经完工，但清水房的墙面和地面还在流水。支梅用自己的钱去五金店购买了PVC地面装饰材料，将墙面和地面全部装饰起来。斩新溜光的房间呈现在支梅跟前，太漂亮了。她横看竖看，怎么都看不够。城里也没有这样的房子，俊昌租住的也是单间，也没厕所，也在门外用蜂窝煤炉煮饭。自己凭空想像设计出这样漂亮的房子，真是不可思议。大嫂和赵婶一直在厨房忙碌，二嫂仍就带着她可爱的宝宝远远地站着看。小红今天一直帮支梅搬家，笑容就没有减退过。
“等我三楼的房子修好了我也要去买这个PVC，大漂亮了。”小红已经重复说了三遍这句话了。
“太安逸了，一道门关起来什么都有。上厕所，煮饭都不用出门，还有客厅。就连出租房都有厨房厕所。只是小了一点。”二嫂抱着小孩走进支梅房子羡慕说道。“妹妹，我也要租一间你的房子来坐，我们坐的老房子什么都没有，厨房离房间还老远。”
“你要租你早不说，房子全部都租出去了，房租都收来花了。”小红直杠杠说道。
“房子还没修起来就已经租出去完了，哪个相信？”二嫂慢吞吞说道。
“真的，”支梅轻声说道，“租给我们厂里的人了。因为缺钱，所以预收了他们的房租。”
“妹妹，你也打算一个人住这么一套大房子吗？”二嫂问小红。
“是啊！我住三楼。跟支梅这间一模一样。”小红有些得意。“这些调料瓶就直接给你放厨房啦？”小红问支梅说道。
“嗯！必须放厨房，以后什么东西都得归放整齐。”支梅边铺床边说。
“妹妹，这房子你租给支梅好多钱一间呢？”二嫂又问。
“没有支梅我就没这房子，这房子支梅有一半功劳。放假以来到今天她就没有歇过，她还把她所有的钱都借给我，房屋出租给厂里人也是她干的。去老板娘那时借钱也是她办的。当时我还不理解，还说她借那么多钱是错。结果现在看来，那些钱用完一分都不剩也不一定。今年我就没打算收支梅房钱，任何事情她都会替我着想为我分忧。”小红语气中带着丝丝对二嫂的不满。
“妹妹，我是说你三楼那套租给我得了，你和爸妈住一套不好吗？房租一分不少你。”二嫂温柔地说。
“不，妈的话太多了，我早就听烦了，我要一个人住，像支梅一样自由自在。我那么辛苦换来的房子，我就不能像支梅一样拥有自己的空间吗？再说了，我新一年的所有辛苦都得用来还债，难道还不配住好房子。”小红声音大了起来。
大概是厨房忙得差不多了，大嫂和赵婶都来到支梅房间看新鲜。免不了又是一阵夸赞。
“哇哟！这么漂亮的房子哪个给你们设计的？”真是亮瞎了大嫂的眼睛，她这话一定是发自肺腑的，因为她的表情惊讶极了。
“支梅噻！”小红正要开口被赵婶抢说了。
“天上掉下个方支梅，我是真心喜欢她呀！”小红紧接着说道。
“真的，不是支梅，小红修啥子楼房喔？不要想！”赵婶喜滋滋地说道。
“你们真是说得我不好意思，没有赵婶和小红才是真的没有我方支梅。”支梅终于说话了。
“要是有下辈子，我变男人，支梅，我一定娶你。”小红又是一阵大笑。
“我可不想有下辈子，这辈子就让人够受。”支梅说道。
“小妹，你楼上还有一套这样的房子，租给我。”大嫂对小红说道。
“不行，我要自己住。”小红说。
“你自己住不合算，你跟爸妈一起住。都是套二的房子，你那里浪费一间，爸妈那里浪费一间，你图个啥？你收钱不好吗？”大嫂说道。
“收钱，你能给好多钱？那可是五十平米哟！每月房租要四百。你和大哥每月毛收入有没有四百哦？”小红又露出不屑眼神。
“四百？算了，我租不起。你也太狠了嘛，亲兄妹，你要四百。你现在有钱了，你要上天了？你自己大哥是什么人，你不是不晓得。我嫁给他吃了多少苦你不是不晓得，你就让我一点，让你侄儿一点也不过分嘛！”大嫂脸色不好看了。
“我就说房子不能修好看了嘛，还没修好都来打我那套房子主意。都怪支梅，设计个什么多功能房屋，多花了不少钱。眼红了一群人还成了我的问题。”小红来气了。
“太漂亮了，从来没看过这么漂亮的房子。是个人也会眼红的。”赵婶还在细看，还没看够。“幸好我一楼也有这么一套，要不然我也会气出病来。”
“走，下去吃饭。”赵婶说道，“今天中午喝了酒下午工人都不用干活。因为今天是除夕，人家要早点回去过年。明天大年初一，他们都不来，后天开始加班加点干，争取在十五完工。”
饭后所有工人都拿了工资走人，小红以为大哥二哥，大嫂二嫂是为了晚饭一起吃留了下来。赵婶也是这么以为的，支梅也是这么以为的。直到大家都坐烦了，该说的，不该说的，要说的，想说的，都说完了，支梅说今天终于可以去补会儿觉了。起身往二楼走。
“不行支梅，”小红叫住支梅。“我那个房间根本没法住，这些天什么建筑材料往里堆，又湿又脏的，根本睡不下去。你那屋还有一个房间空起，我就把床搬到你那屋去，暂时同你住在一起。等我房间弄好了，我再搬出来就是了。”
“太麻烦了，我真的很累不想再搬了。你要住我那里就直接与我同床睡好了。”支梅边说边走。
“行，我巴望不得。你床上可比我床上干净多了。还可以跟你说话，真好。”小红话音未落就追了过去。
“妹妹，我们还有话要跟你说，你等会再去睡觉。”大嫂叫住小红。
“有啥子话你就赶快说，这些天我也累的不行。今晚还得加班看春晚，明天还得早起。”小红说话间退了回来。
“妹妹，咱们实话实说，你累你住新房子。你累你有了属于你的家产，你累你收房租，我们想租还租不到呢！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为什么要累？我们为什么要白白的为你的幸福生活受累？”不等小红坐下，大嫂就说了一连串。
“什么意思？大哥的工资没给他结吗？还是没给他结够？”小红吃惊。
“两者都有。还有我的工资，难道就不结吗？”大嫂昂首挺胸，字字珠玑。
小红目瞪口呆完全傻了：“两者都有？还有你的工资？”
“对，先说你大哥。自从你动工以来，每天都比别人先到。不说别人，就比你二哥你大哥都来得更早，是不是？每天晚上你大哥都最后收工，是不是？每天工作的时候你大哥都兼心质量，兼心工人会不会偷懒，兼心材料会不会浪费，是不是？买材料缺人的时候，他得放下手里的活去为你跑采购，是不是？他从来就没把自己当外人，哪里需要就上哪里，是不是？他为了你这房子操心是普通工人的几倍。现在，我连租你房子的资格都没有，难道不应该算工资吗？”大嫂噼里啪啦一口气列出这有理有据的工资表来，小红直接倒退两步。
“对，”一直坐在旁边手捧婴儿的二嫂接话了。“虽说你二哥每天只比你大哥晚来一步，但工作都是一样的。护妹妹的心是一样的，为你房子操的心也是一样的。”
“那，那，那你们的意思是大哥二哥都得加钱？”小红瞪大眼睛问道。
“对，我们只要我们该得的。”大嫂说道。
“如果大哥补了钱，你二哥当然也得补，都是亲兄妹，当然一样对待。”二嫂说。
“那你又有什么工资呢？”小红眼睛瞪的更大了。
“从你动工以来，我没有缺席过。买菜，煮饭，洗碗，扫地，有空就去帮忙搬砖，合灰。我就没有停息过。你在厂里干活挣高工资，我在你家干活，看在姑嫂情份上，不收你高工资，低工资总得给吧！”大嫂镇定地说。
“不，不忙。”小红敲了敲脑袋说，“得捋捋，先捋捋清楚。从你和大哥分家以来，只要是你在家的任何时候。我们家无论是过年，过节，或是来客，或是农忙收割，就连平时我们借钱打牙祭。你都是主动参加，勇于干活，不就为了蹭吃蹭喝吗？经济拮据的年代，我们咬紧牙关不说话，不就是念你是大嫂吗？而且，每每那种时刻都是你笑得最开心的时刻。这次是我主动喊的你？我以为你还是以前的那个你，我以为你还是喜欢凑热闹，喜欢蹭吃蹭喝，喜欢我给你成就感。你居然跟我要工资，你早说你是来挣钱的，我不会请你。你干的那些，我们少吹牛，少坐会儿就干了。况且，大家坐下吹牛的时候你也在的。你帮忙搬砖，那是偶尔你顺手的时候喊你一下。你还说什么亲兄妹，姑嫂情，有吗？真的有吗？支梅又是借钱，又是帮忙，她却从不说话。她真真正正是个外人，她做到的你们一万年也做不到。我现在那么缺钱，欠下那么多巨额债务，你们就逼我拿钱。你们也真够亲的。我本想，等你们将来有机会修楼房时，我得多多借钱给你们。因为我经历了，计划内的钱是不够的。”
“还是别扯那么远，得一件一件的事情解决。”大嫂语气坚定，脸色难看说道。“眼前的事情都没有解决，谈什么以年多借钱给我？”
“那你要好多钱？”小红黑脸问道。
“你大哥补五百，我五百。”大嫂也黑脸说道。
“小工十块钱一天，干了十五天活路。给了两百，还得补五百？你也得挣五百？你这是干活挣钱还是抢人？没得！”小红生气极了。
“是你说没得就没得的？你不给钱我们就把你房子拆卸。”大嫂理直气壮地说，“你还好意思说我们对你不如支梅，你待我们有支梅好吗？支梅住的可是上房。妈的房子没修起来，你的房子没修起来，支梅的已经可以住了。底楼潮湿，顶楼晒太阳，她却住二楼。她当初是咋个到我们家的？你把她当神，我不说啥子。你不能这样对我们噻！她是借给你钱，不是因为你她能挣钱吗？我要是有钱难道不比她大方吗？无论将来发生啥子，我们还是一家人，她可是人走茶会凉的！”大嫂的声音越来越大。
小红被怼的哑口无言直接傻在那里。二嫂也来了句：“不管咋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外人终究是外人。她也只是个租客，为什么要为她设计那么好的房子？”
支梅实在听不下去了，她也知道小红不是大嫂二嫂的对手。小红的房子仅仅只是小红与支梅的杰作，自己也只是为了报恩才要做那么多的。她来到楼下吃饭的地方，三个女人看到支梅身影都不作声。支梅直接发话说：
“大嫂，二嫂，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们的意思我和小红都明白了。你们对我那套房屋有看法很正常，也可以说不正常。这很正常呢！是因为我与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却得到了有血缘关系的亲情。说不正常呢！是因为你们早已分家，属于另外一家人。作为长嫂，你们利用你们伶牙俐齿，用长处去压制小红短板，这可不是长嫂所为。我虽然不是亲人，却做着亲人干的事。我用我的努力为小红撑起一片天。赵婶为我做了一件好事，我用终生来报答。赵婶没有生我养我，她为我做的远远没有生大哥二哥，养大哥二哥付出的多。大哥二哥还分得了赵婶仅有的财产，赵婶为他们娶妻生子一直努力着，帮衬着，也就包含你们经常性地蹭吃蹭喝。这一点同是亲生的小红却没有，小红房屋的土地是小红原有的自留地。房屋上的一砖一瓦都是小红自己辛苦来的。我住房是付钱的，是双方协调成功的，是让小红放心开心的。我是赵婶终身的女儿，我可以接受你们给的所有不公平，但我要帮助小红自己利益不爱侵害。当初卖小红的钱，大哥二哥受益那是父母的决定，小红也认了。以后小红有自己的生活，请大嫂二嫂当小红是个有家有孩子的成年人看待，尊重小红对自己生活的规划，尊重小红是你们的妹妹。至于大嫂说到补大哥工资一事，我替小红答应。大嫂的工资我也替小红答应。只是房屋还没完工，欠你们的钱，我们领到第一个月工资便还。二哥的也不例外。”
“真给啊？”小红再次瞪大眼睛问向支梅，当然，她对支梅从来没有怀疑，生气过。
“真给，别说是自家哥嫂，就是外人在大年三十这么闹腾也给。”
小红默认了，大嫂二嫂也没趣地走了。
“你跟我上楼来。”支梅指挥小红道。
小红对支梅有依赖，对支梅的话言听计从跟了上去。
“坐床上休息吧！”支梅笑着对小红说。像母亲对女儿。
小红按支梅的意思做了。
“虽然咱们现在没有钱，”支梅说，“顺利修好房屋是目前大事，你可别忘了我们的房子已是租出去的。只要房屋修好其他的都是小事。大嫂二嫂的无理都是对你房屋的嫉妒，对你翻身的眼红，对不劳而获的执着，对知根知底最亲亲人的勒索。穷人小人是可以为一个馒头跟人拼命的。你不可以，因为你是女人是弱势。我们要学会吃亏自保，学会爱惜自己身体留出更多时间给自己去挣更多的钱。算算你手里还有好多现钱，如果可以就把他们的钱现在就补给他们，这样，初二开工就不要他们，避免陷得更深。”
“刚才真的把我吓着了，”小红松了一口气说道。“现在听你这么说我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你就说要我怎么做就行了。”
“无论你怎么让步，以后都会为你富他们穷而闹出矛盾的，你信吗？”支梅问道。
“以前我还不信，现在也不太信。”小红说。
“那你就回想回想，你爸爸和他的其他兄弟姐妹关系好吗？”
“别说我那些伯伯叔叔了，你来我家一年多了，有来过我们家的伯伯叔叔和堂兄弟姐妹的吗？我爸是老幺，都说我爷爷奶奶顾了我们家。我们家连饭都吃不上，顾什么呀顾的。你也知道我爸妈不会说话就吃亏。哎！”小红露出委屈表情。
“知道吗？不管多亲的人，他要让你吃亏就会无底线。我为什么无家可归？伤害我的人是我的亲爸妈呀！好姐姐，我可没有挑拨的意思，可我的经历告诉我，人之初，性本恶呀！与其等到你吃够了亏依然反目成仇，不如现在你就保护好自己的利益，他们爱咋的就咋的。你只要做好你自己你就够了，其他的交给天意。你是爸妈的老幺又是唯一的女儿，他们说不定还会说你爸妈顾你呢！”
“那你还让我满足他们的无理要求，给他们补钱？”小红不解地问道。
“对，给他们钱，让他们闭嘴。以后不让他们参与你的任何事情，不让他们来你锅里吃饭。”
“我还是不太明白，吃饭才多少钱？多给一千块，可是一个人一年的生活费。”
你不用明白，只要你能富起来，别用你爸妈的老方法，表面上吃小亏，结果吃大亏。你就听我的就行。
“我当然愿意听你的。你又没要我一分钱，出钱出力都靠你。”小红笑了笑。
“那我要是把钱都给他们，最后完工别人的工资不够怎么办？”小红又问。
“哈哈，只要房屋修好了，不够就欠着，实在不行，就让你妈去借。有一大憧楼房矗立在那儿，就是有钱人的标志，就有人借钱给你们。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是还有一个‘军师’在你跟前吗？”支梅指着自己，夸张说自己是军师。
“好，都信你。”小红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把抱住支梅笑个不停。
晚上赵婶一家都在时，小红把大嫂二嫂的意思讲了一遍，并告诉父母自己的意思。
“真不要脸，小军好意思要几倍工钱，他没得我做的多。东一站，西一看的，就没认真干活。别人的工地根本就不要他。”赵叔说道。
“老二呢？老二到底又做好多活路嘛？”赵婶问道。
“就他俩弟兄不要脸，整天磨磨蹭蹭干啥子活路。”赵叔说。
“照外人工钱一分不少给他还有意见？太过人了。小红欠下那么多钱外债，他们居然那么做得出。啥子哥哥嫂嫂？不给。”赵婶也生气地说。
“不给能行吗？”小红说道。不给，过了年他们还来。给了。过年后就不要他们。出钱请人，我愿意请谁就请谁。
“小红那么不容易，他们那么狠的下心？”赵婶一个人念叨。
“他们都想租我三楼那套房子，我没答应。”小红说。
“租给哪个嘛，一套房子，都想要，租给哪个嘛？自己又不努力，见到人家有就眼红。”赵婶愤愤不平。
“给，小红，走，我们现在就去给钱。”赵婶起身就往外走。
小红跟着赵婶去了大哥二哥居住的老房子。
“老大，老二都出来。”赵婶站在院坝大声吼道。
“出了啥子事了，妈？妈，出了啥子来了？”两个儿子媳妇边问边冲了出来。
“你们要的高工资给你们。”赵婶嚷道，又看向小红，“把钱给他们。”
小红把钱递给大嫂二嫂，两位嫂子数了又数，然后把钱揣进裤兜。
啥子钱？二哥小平问道。
“啥子钱？”赵婶恶言历色，“你老婆说的你们累了，干的比别人多，要加五百块工钱。”
“不是我说的，是大嫂说的。我只是觉得大哥加五百，我们肯定也要加五百噻。”二嫂解释说。
“哦！是这样子那就不能怪我老婆，大哥有，我们也得有才公平嘛！”二哥小平说道。
“是我说的。多做了肯定是要给钱的，妹妹是有钱人，不缺我们穷人的那点工钱。妹妹的钱不也是干活挣来的吗？我们干活挣钱天经地义。”大嫂淡定地说。
“好，正因为你们都有理我才要把钱给你们的，初二开工，你们都不用来了。太贵的小工我们请不起，我们的活路我们自己做。”赵婶生气极了。
“妈，妈你别生气。”二嫂温柔地说。
“你们两个都给我好好想想，当初，家里饭都吃不起。妹妹出嫁河北是为了这个家庭。我要是晓得河北条件不好，我怎么也不会答应妹妹嫁一个老头。”赵婶老泪纵横，“妹妹在河北受苦我们都不知道，是嫁妹妹的钱还了家里的外债。是嫁妹妹的钱你小军才有钱过的彩礼，分给你们五百元的账，你小军还是没还一分。生恺恺，莉莉出事，我把家里最后五百元拿了出来。你日子艰难，我们什么时候好过了？队上分的妹妹的那股钱，我又借了一些钱，才在妹妹的自留地里修了几间危房。家里锅，碗，瓢盆，我全部给你们留下，我和你爸爸只拿了几件衣服住进妹妹的房子，虽然破烂的几间房子留给你们出租，考虑到你们也要有点收入。妹妹回来快两年了，我一直在补贴你们。好不容易妹妹学了门技术挣点钱，欠下一屁股账来修楼房。是，是支梅设计的那套房子确实漂亮，你们都要想住，怎么可能。你妹妹做梦都想把孩子弄过来一家团圆。现在有了房子还没有一家团圆的钱，还得再等一年。你们良心过得去啊？都是我亲生的，我没本事把你们都满足，但是我也看不惯你们这样子欺负妹妹啊……”赵婶数落到这里已泣不成声。赵婶的话勾起小红几年来的太多委屈，她也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
支梅知道赵婶一家无脑冲动。又是大过年的，她决定去大哥大嫂那边看下。她大脑里一直记得旭丹的那句话，过一个好的除夕，过一个好的初一。来年一定会顺顺利利。支梅的梦想还没有成真，她害怕出现任何飞来横祸。除夕的夜晚到处都在放鞭炮，一些有钱人还放起了礼花。支梅像蛇一样来到大哥二哥的院坝，赵婶与小红哭成泪人，大哥二哥默不作声，大嫂二嫂只是冷漠地看着。
“怎么啦！赵婶？小红，怎么哭啦？”支梅赶忙前去安慰并扶起赵婶。“小红，”支梅喊道，“你不可以哭的，今天可是过年。今天要高高兴兴的，我们明年才能挣钱。我们的愿望都能实现。你要振作精神，看看你那没有完工的房子，你已经成功了一半。你再看看我，我什么都没有，钱押在了你的房子上，我不也好好的吗？只有认真的面对，只有一步一步来，你才有希望。以前你只有几间危房，很快你就有属于自己的三十间房子了。有一套属于你自己的套间了。你有本地户口，你有房子，你已经很幸福了。起来，过来。我们回去，我们回去看春晚。我们只有明天一天的休息时间。我们忙，是因为我们有工作，有奔头。”
赵婶还是比小红坚强，她放开支梅，拉起小红就往外走。
回到家中，赵叔已躺下，可能是太累了。
“我去小卖部买点好吃的回来，一起喝点小酒。高高兴兴迎接新年。”支梅说完就出去了。
“还是支梅好，”赵婶说，“自从人家来我们家，我们家就好转起来。为了我们家人家任劳任怨，从不说啥。钱全部借给我们也没有怕我们还不起，当然，我们也不可能不还钱。”
“大嫂二嫂还说支梅是外人，我们对外人好没对他们好。我们给支梅的好处也没有给大嫂二嫂的多嘛，支梅给我们的好处大嫂二嫂一辈子也给不了。成天就是算计我们，自己又怕累。”小红愤愤不平说道。
“我回来了。”支梅进门就大声喊道，她想要调节一下氛围。
“让我看看都买些什么好吃的？”小红破啼为笑迎了上去。
放到桌上，赵婶拿来碗筷一一摆了出来。支梅去喊来赵叔一起喝酒并打开电视放起春晚来。
“你又去花这么多钱，今天中午我们才吃了团圆饭。又是卤猪头，又是豆腐干，又是花生米，又是白酒。”赵婶说。
赵叔也坐了过来，小红给每个人都倒满了一小杯酒。大家不需要客气都动起手来。
“叔叔，婶子，”支梅呡了口酒说道，“你们别拿我当外人。我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天意，我需要你们，其实小红也需要我。我们就彼此照应着。在我的心里，你们就是我的父母。我们就是一家人，同甘共苦。这套房屋的设计，我仅仅是为了用起来方便。真没有想到会引起大嫂和二嫂的不满。他们一直就没有和你们住一起，真的就忽略了对他们的理解。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不好。”
“这件事情不能怪你，怎么能怪你呢？”赵婶抢着说，“你给我们设计的房子，我要得意好一阵子呢！我那两个儿子，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说实话，丢死人了。我跟你赵叔虽然老实本份，但也比他两个强啊！他两个长得丑就不说了，又矮。大字不识几个，说话又冲又臭，我们家那几年都是低保户。两个大挺挺的儿子一分钱挣不了，哪里去娶媳妇？大儿媳妇家里也穷，十几岁就在外头飘，名声很不好。后来也是收手了才经过别人介绍进了我家门。二儿媳妇也是我们这里搞开发了别人才介绍过来。娘家也是穷得揭不开锅，据说身体不好，好像有什么病。不过她嫁过来这两年到也没出什么问题。我能做的我都做了，我不图吃好穿好，就希望这个家慢慢好起来。小红当年嫁个老头，我们也知道脸上挂不住，出于无奈，不怕别人说什么？只为小红去他家过富足的日子，我们也从中得到一些钱来救救急。自从知道小红在河北受苦，我这心里真不好受。手背手心都是肉，牺牲女儿，当哥哥的能争点气我这心里也好受点。老大都三十多岁了，老二也快三十了，小红才二十一岁。这几年搞开发，零工机会很多，只要吃苦养家糊口是没问题的。我扫地的钱他们都看得上，喊他们去扫地就都不干。说我这么老了，扫地不仅能挣零花钱，还能锻炼身体。他们那么年轻去扫地就是丢人现眼。给他们找小工活做，总是比别人聪明，总是想着少做。人家都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做。就连他爸都不愿意跟他们兄弟两个一起做。说话尽说大话，吹牛也是胡吹。不管他们呢又怕他们在外头惹事，管他们呢，比我还凶。本以为娶了媳妇会好些，结果媳妇都在家里算计。好多时候我都原谅他们为钱所困。他们一点都不知道老娘的辛苦。”
“平时跟你说不要对他们那么好，你就是不信。不管你咋个顺着他们，他们都不会满足。”小红说着还做很难看的表情。
“你平时还说我对你大嫂不好，我不公平的。”赵婶怒怼。
“停，停，停。”支梅立即阻挡。“婶子，小红，听我说。去年的今天我来到你们家，我很幸福。而今年，我幸福之余挣了很多钱。来你们家之前我被男友抛弃，又被父母抛弃。我流浪在街头像个疯子。人人都想骂我，人人都要打我。可是我的一个表嫂却对我说，一定要过一个很好的除夕和大年初一，来年就会顺顺利利的。结果验证了表嫂的话。所以，今天也是除夕，咱们也要高高兴兴的。过几天你们就会发现，今天的事是小事。就好像我去年所发生的所有的事情现在看来都是小事。”
“你们聊吧，我去休息。这些天给累的腰酸背痛。”赵叔说完起身回房了。
“我以前住有那间房，还有些零碎没腾完，明天我就把房子腾干净，后天就可以直接拆掉。”支梅有意转移话题。
“明天可不行，明天是大年初一，不要搬动任何东西，会影响运气的。”赵婶赶忙提醒解释。
“那，那好，我明天不动。我明天跟你们一起去玩可以吗？”支梅问道。
“我们明天去小红外婆家，你一个人在家也怪孤单的，一起去就一起去。我妈那个人挺大方的，只是我弟媳妇有点讨厌。”赵婶说。
“那样的话，我还是不去。我一个人出去转转，总之，要过一个开心的大年初一。”支梅说的很认真。
“明天我陪你出去转转，外婆那里我以后又去。”小红说。
“好啊！”赵婶高兴地说，你两个就得这样，像亲姐妹一样。
晚上，小红睡在支梅床上。漂亮的房子让她激动的睡不着。她都不让支梅关灯，单是看着，心里就美滋滋的。支梅想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来思念俊昌。她无数次猜想俊昌看见她的住房该有多高兴，对她该是怎样的认可和表扬。虽然房屋得给租金，但是，小红是终生不会赶她走，甚至不会给她涨价。支梅之前一直担心，俊昌过来后，她更多的可能性是和俊昌摆摊，小红搭挡的问题怎么解决？两次去九眼桥看见俊昌都是一个人，支梅决定俊昌过来还是他自己一个人摆摊。目前皮鞋工资涨价收入并不低于摆摊，只是工作时间比摆摊长多了。
“明天，你想去哪里转转？”小红突然问支梅。
“我想去城里看看，去九眼桥看看有没有好看又便宜的衣服。”支梅说。
“你终于想通要买新衣服了。我更想去人民公园看看，听说那里有假山，花草，湖泊，还有船。我们去坐船。”小红说。
“行，我们先去九眼桥，再去人民公园。要是时间早还可以去杜甫草堂。不要说话了，早点睡，明天早起。”支梅只想要小红闭嘴，然后关灯，然后进入自己的梦想。明天是大年初一，九眼桥肯定没有衣服卖的，整个成都就不可能服装行业营业。小红不知道，因为从小长大就没有穿过几件新衣服。更没有在过年的时候心心念念去买过新衣服。支梅心里有数，明天根本见不到俊昌。但一种无形的推动力迫使她要去一趟九眼桥服装市场。见不到俊昌的失落远比见到许志文的恐惧要小好多。入冬以来，由于高强度工作，支梅积压在内心的相思病已恶化至顶峰。她多少次用针扎自己腿部释放思念压力，从刚开始的扎不进去到现在的稳扎深扎很随意。俊昌的画面占据了支梅的灵魂，融入进了支梅骨髓深处。躺在床上思念俊昌的好，那种美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懂的。想到被迫分开又不能自拔地沉思，心早已飞去俊昌身边，留下空洞躯壳的痛真是生不如死。
支梅轻轻拨动被子在脸上悄悄擦拭，小红早已发出轻微鼾声。
“起来了，支梅。”小红早已梳妆完毕站在床前喊支梅。支梅轻轻应了声，翻个身又睡着了。“你不是说今天去城里买衣服，还要逛公园的吗？咋就睡不醒了呢？”小红这次拉着支梅摇了摇说道。“支梅，快点起来，你上班从来都早起，今天也学会赖床啦！你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没有，”支梅有气无力说道。支梅被小红摇晃醒了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全身像散了架似的无力气。支梅清楚，自己刚刚睡着。“拉我起来。”支梅伸出双手示意要小红拉她。眼睛还是睁不开。
“去给我弄点冷水来。”刚被小红拉起坐床边的支梅咐咐道。
小红没有说话直接照支梅的意思做。
“水来了，睡美人。”小红将水盆端到支梅跟前。
支梅艰难地抓起刺骨冷水中的毛巾在脸上蹭了蹭，终于能睁开眼睛。她又拧干毛巾在勃子周围擦了擦。这下真的清醒过来，她快速地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同小红下楼准备往外走。
“妹妹，你们这么早要去哪里呀？”大嫂问道。此刻的大嫂一家二嫂一家正在赵婶家吃汤圆。赵婶手里抱着小宝。
“你们吃了再走，锅里给你俩煮好了的。”赵婶大声喊道。
“要吃吗？”小红问向支梅。
“我不吃。”支梅回答。
“你不吃，我也不吃，走。”小红边说边走。
“瓜的很，煮好了不吃，饿起肚子走。吃了再走。”赵婶大声说道。
支梅，小红似乎没听见。向着车站的方向走去。
“两个傻女子。”赵婶看向她们背影还再絮叨。
“人家两个有钱，进城什么好吃的没的？”二嫂说。
“有钱？她们是发大财了还是抢银行了？为了修这个房子，她们身上根本就没钱了。她们挣钱是照计件算的，工资比别人高那么一些都是熬夜熬出来的。就才挣了一年的钱，夏天还放了两个月长假。你们就把她们当成是地主，总想着收刮别人。她们也就是没得男人，也就是没有你们嫁进来的脚步站的那么硬。你们现在愿意做，有她们这层关系，不用交学费，直接就去学。不管你们挣好多钱，她俩连水都不会喝你们一口。我住的是小红的房子，我和你们爸爸挣的钱全部花在了你们身上，可以说小红就没得到我一分。小红之所以要住到三楼上去，就是她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吃。她挣钱以来，每个月都交生活费，她每天只吃剩菜剩饭她是有意见了。你们来吃饭一分钱不交，一来就是一家人。看我买肉回来你们就跑来帮忙，明明就是蹭吃蹭喝，完了还要工资，好意思？”赵婶毫不客气说道。
“妈，我就那么说一句。你看你就说这么多。”二嫂说，“我承认我是在你这里蹭吃蹭喝，可我没有提要工钱啦！给小平加工资不也是大哥加了我们才加的吗？说我们不去挣钱，我哪里是不去挣钱了？我看见小妹挣钱我羡慕的要死。小妹做学徒的时候我不是怀着孩子吗？现在我不是得给孩子喂奶带孩子吗？小平是什么货色你还不知道吗？真正应该出去挣钱的是他，可他不成气候那也是你没有把他教育好，不是我的问题。我不因为身体不好，家境不好才要下嫁给他的。我容易吗？我不冤吗？谁理解我呀！你昨晚在我家门口又哭又闹的，邻居都看我们家笑话呢，我上哪儿说理去。我们这一大早就过来，虽然没有直接给你道歉，陪着笑脸也算是道歉了呀，你是自个妈呀！你计较个啥呀！”二嫂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你们唱戏啦？”大嫂说，“你们唱吧！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问题。不就是让小妹付了点血汗钱吗？小妹有难处，我家没有吗？妈，你仔细想想。我卖户口为了什么？我嫁到你们家我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吗？恺恺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吗？你的小军是个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吗？我有妹妹一半的运气吗？你挣的钱妹妹没有得到难道我得到啦？说什么我不去挣钱，我要是去挣钱家里你来管呀？恺恺你来照顾呀？家里条件不好，一家人不好是关键。全村的倒数家庭，全村的低保家庭，难道是我造成的？我既然嫁进来了，我并没有嫌弃过。你们有必要针对我吗？如果不是为了孩子，现在的我照样能嫁一个比小军好的男人，比小军好的家庭。哼！不管你们咋个闹我都不会上当，一会儿我还高高兴兴地去外婆家。我就是去蹭吃蹭喝的，只为活下去。你要是有意见你就喊小军跟我离婚。”
赵婶面对这两个伶牙俐齿的媳妇，媳妇说的又是事实。好像输理的是自己也就闭嘴了。
“妈，”二媳妇接着说道，“一家人始终是一家人。有什么怨言，误会吵一吵闹一闹也就算了。不能计较，计较这个家庭会永无翻身之日。我相信，既然倒数家庭都能娶妻生子，你的傻瓜儿子都能成家，说明我们家是有希望的，只是眼前艰难些。一会儿我们还是高高兴兴的一起去外婆家，虽然是去蹭吃蹭喝的，至少展现我们这个穷家是其乐融融的，是别人无空子可钻的。”
也是，赵婶好像明白自己嘴笨却遇到两个口才不相上下的媳妇，或许真的是赵家有救。，也就露出笑脸说道：“哪个计较了？一家人本来就是一家人，我也只是说一下，今早的汤圆还是我亲手煮的。我的子孙后代我都望你们好。有困难大家互相帮助，我只是说小红欠下的账真的太多了。”
“妈，”二嫂又说，“小红欠的账不主要都是支梅的吗？小红欠老板娘的钱不是她和支梅一起还吗？这就简单了，支梅住在我们家她又不走。她的钱也就是用来存的，妹妹每一个月工资用一半来还她，自己留一半来用是很宽松的。比我们宽松多了。还得时间长些，问题就解决了。支梅的钱是可以挪来用的，她不是说她跟我们是一家人吗？”
“是，你们说的话都有理。现在不这么做也只能这么做了。”赵婶说道。
“妈，明天房子二次开工，不管怎么说还得让小平过来干活。”二嫂接着说道，她知道多给赵婶说几句好话一切都不是问题。“外人能在妹妹这里挣钱，自家哥哥还不能来挣呀？”
大嫂听二嫂这么说了，眼睛一下子发光微笑着看向二嫂和赵婶，期待好处快点来临。
“做，肯定是有他们做的，但是你还想要几倍工资吗？”
“妈，几倍工资不是我要的。小妹给大哥几倍工资，理所当然给我家小平。这一次还看小妹，她给大哥多少工资就给小平多少工资。”二嫂说。
“妈，”大嫂学着二嫂的模样假装温柔说，“先干活，工资好商量。就昨天是我不对，但是我也没有要小妹现在就付工资呀！小妹缺钱，工资也是可以欠着的嘛！”
赵婶不知说什么好就都答应。“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大年初一的公交车上只有支梅和小红两个人坐。支梅看着窗外发呆，小红不知支梅在看什么，她看看支梅又看看外边，磨皮擦痒浑身难受。
“你看什么呀？”小红问道。
“没有，只是养神，昨晚没睡好。”支梅回答。
“你昨晚在想什么呀？为什么没有睡好？”小红又问。
“想你们家呀！人多心多。”支梅敷衍道。
“我越来越不喜欢我那两个哥哥和嫂子。她们说的头头是道全是理由，我嘴笨说不了，但是我能明白我被他们算计，吃他们亏。”小红说。
“昨天还吵的不可开交，今天比咱俩还早呢就来你家吃饭。这是胆大加不要脸。”支梅说。“反正我是看不下去了，如果你能忍的话你就忍着，不能忍的话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小红问道。
“保证你的合法利益不受损啊！我可是为了我的家庭为了我的父母才走到这一步的。虽然你的爸妈对你不错，但是你的哥嫂会算计你一辈子。说不定现在正在想办法明天来你那儿蹭吃蹭喝还要高工资。”
“不是你说把工资你他们就没关系了吗？明天可以不让他们干吗？”小红不解地问。
“我原以为是这样，今天看来你那两个嫂子可不是好对付的。他们来了，你能赶他们走，他们主动摸着活干，你能从他们手上抢下来？”
“那可咋办？”小红明显紧张越来。
“得相办法。”
“那你快点想啊！我可不想在被他们算计。”
“放心，到明天早上我一定有办法。现在，我们还是开开心心的按计划过个有意义的初一。”
“你还是想办法吧。这年，年年有。”小红催促道。
“到站了，你还想坐到哪里去呀？”支梅笑道。
.初一的九眼桥似乎平日里繁忙热闹，今天它也要放假要过年，寂静的让人窒息。这正是支梅想要的，可以放心大胆肆无忌惮地走在大街上。没有俊昌，只有俊昌的摊位这就够了。没有许志文的地方，即使看不到俊昌，那种忘乎所以的猜想，那种按自己意思的想像别人是不懂的。支梅和小红一个个摊位走过，旁边的铺面大门紧闭。
“这里没有衣服可买，连过年好吃的食品也没有。真不知道你在看什么？”小红说。
“你还记得你上次买衣服那个摊位吗？咱们去看看。”支梅停住脚步对小红说道。
“你呀！这一眼就能看到头的市场。那个摊位就在这当中，没有摆摊，没有衣服可买。”小红做了个没有的手势。
“我是说咱们去找到那个摊位，下次来就不用挨个挨个找啦！”
“你确定你下次真来他这里买衣服？这么远？”
“为什么不来，又好看又划算。”
“反正我以后是不会专程跑这么远买衣服的。”
“为什么？”
“金花现在越来越壮大，卖衣服的人越来越多。只要是好看的衣服买一件得嘞！”小红心不在焉地说道。
“是不是那个摊位呀？”支梅指着俊昌的摊位问道。
“我哪里记得呀？摊位都长一个样。”
“那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当时就没在意，过了这么久谁还知道？反正是个男的。”
“也不错嘛，至少你还记得是个男的。我要去那个摊位上看看。”支梅话音未落，拉着小红径直朝摊位走去。
“看看有什么特色，有什么不同，以后来的时候就直接过来买。”
“你看吧，你仔细看看这个摊位有什么特色。我不要看，我就在这里等你，神经病。”小红背向摊位看着毫无活物的大街。
支梅轻手抚摸着那一根根曾经自己用心擦拭捆绑的竹杆，这不仅仅是自己的心血，更多的是自己的梦想，情感，灵魂的凝固。心与灵魂被这一根根竹杆套牢。她好想留下来，不再为家，为父母争取任何。只想留下来为俊昌，为爱，为俊昌的梦想付出终生。
“可不可以走了？”小红对神经质的支梅有不耐烦情绪。
“嗯，走吧！”支梅有千万种不舍，但小红的脸让她清醒很多。
“如果你愿意摆摊做服装，就来他这里看。他卖什么，咱们就卖什么。比做皮鞋轻松多了。”上了公交车后支梅对小红说。
“你再怎么说的天花乱坠我也是不会做生意的。凡是要出本钱的生意，都没有打工安全。打工只出一双手，生意万一亏了，时间和金钱全没了。我们从内心深处不喜欢，你以后不要再提了。我想起来了，你曾经说过，那个抛弃你的人就是做服装生意的，那个人不会是这个摊主吧？”
“你平时都不这么瞎想的，今天怎么这么瞎想啊？抛弃我的人是做服装的，但不是他，也不在这个市场。”支梅明知藏不住，还是得隐藏，还是不承认。
“那是谁？在哪个市场？你告诉我呀！”
“我不是曾经告诉过你吗？我堂哥也是做服装的。这是我堂哥的摊位。”
“你可没有告诉过我你堂哥是做服装的，你只是说你堂哥对你很好。”
“我没有告诉过你说我堂哥是做服装的吗？那是我说漏了。我堂哥真的对我很好。也是做服装的，但是我不能见他。”
“为什么？”
“因为他要是知道我在哪儿，我的父母也就会知道。我就会再一次流浪。”
“我不明白，就算你父母知道你在我们家，难道还能来我们家闹事？”小红一直就有刨根问底的习惯，这下兴趣来了，没完没了。
支梅绞尽脑汁，一定要把小红糊弄过去。以小红的那张破嘴，一旦让她知道，整个金花都会知道，死定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那么多了，我就对你实说吧！你以为我的男朋友会轻易放弃我吗？他对我是真爱，正因为是真爱，我才会陷的那么深。是我父母像恶霸一样收刮他，是我父母要实实在在控制他，当他提出跟我分手，我父母便在我身上收刮不到钱了，于是将我赶出家门。我的父母连我的生死都不在乎，赶我出家门就像是扔掉垃圾一样。人家当然不敢要我，人家当然要远离我。一旦让我父母知道我现在挣钱了，有你们一家人待我像亲人一样，他们不光会让你们家鸡犬不宁，还会让厂里鸡犬不宁呢？过年，我都没有家可回，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想见见堂哥，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可是我不敢。我再也不想经历白头霜的夜晚，我在露天坝里找不到方向。哦对了，我还有一件大事没做。你陪我去一趟，你身上还有钱吗？”
“特地带了两百在身上。”小红说。
“金花农贸市场大门左拐的那条路，曾经还有一个我的恩人。我不知道那里地名，也不知道那个大院叫什么，但我知道怎么走。我带你去看看，看看我在遇到你妈之前经历了什么？”
“你的那个恩人叫什么你总该知道嘛？”小红问。
“一个叫巧娟的阿姨。”支梅说。
“金花农贸市场往左三公里处我也知道有一个名叫巧娟的阿姨。但愿你说的不是她。”
“确实只有三公里路。”支梅说。
“我认识的那个巧娟阿姨可是真有钱哦！她女儿是大学生在华西医院当医生。”小红说。
“那个巧娟阿姨确实说她有一个女儿在城里上班。但是她却在卖萝卜。”支梅说。
“农贸市场往左的那方的农民都是种菜的，形成了一个蔬菜区域。那方的农民普遍比我们这方的农民要富，我们这方的人又懒又没有种菜技术。”
“你怎么会认识那个叫巧娟的，从来没听你提起过？”支梅问道。
“说来就巧，我外婆就住那里。我外婆居住的那个院子可大了，二十多户人，名声最好，最有钱的那户人家女主人就叫巧娟。看外表比我妈还年轻好些，她老公有手艺，一直以来就能挣钱。她家只有一个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呵护备至。不过那姑娘特别能读书，长大后就住进了城里，成了一名成都人。”
“那你今天愿意陪我去走一趟吗？”
“当然愿意，反正我妈他们今天都在我外婆家。”
“等你看到我曾经为了活下来最幸福的家园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不敢见我的堂哥了。”
金花下公交车后，支梅照着她记忆的方向走去。小红得意地前面带路。
“是走这里吧？我外婆家就走这条路。一直走，直到有一棵大香樟树左转进大院就到了。”
支梅记忆里的大院外确实有一棵大树，但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树。
“看，已经能够看到那棵香樟树了。”小红得意地指着那棵树说。
“对，就是那棵树。”支梅说。支梅还记得当初为了记住那个地方，她反复观察那棵树的形状，院落的形状，路的周边的情况。所以才会在晚上也能靠模糊的印象走到那间与蛇共住的房子。
“是这里吧？”来到大树跟前小红更加得意了。
“是的。”支梅回答。一股心酸冲进脑门，她慢慢地走到她离开时还给巧娟阿姨锅碗的地方，不禁红了眼眶。
小红似乎也有触动，低声问道：“是先去我外婆家还是先去巧娟阿姨家？”
“先去巧娟阿姨家吧！”支梅泪水夺眶而出。
支梅和小红出现在巧娟阿姨门口时，巧娟一家人正坐在门口喝茶吃水果。巧娟阿姨一眼认出了小红起身热情招呼道：“这不是小红吗？上午我还和你妈一起玩呢！听你妈说你现在可出息了。快坐，快坐，快快吃水果。”巧娟一家人都非常热情，有的倒茶有的递水果。
“阿姨！”支梅喊了声泪流满面地双膝下跪磕头。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巧娟一脸懵，因为她跟本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她说你对她有恩，非要我带她来找你。”小红说得急切好像怕别人说了她的台词。
“阿姨，我是支梅。是那个流浪女。”支梅回想起当时情形控制不住泪水。
“哪个流浪女？我真的不认识你？”巧娟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见过这么漂亮的流浪女。
“阿姨，一年前，你在小溪洗萝卜。有一个说是失忆的流浪女也在小溪洗脸，还吓了你一跳。你还给那个流浪女送了衣服和饭菜，我就是那个流浪女。”
“啊！”巧娟差点惊掉下巴，“是你？你快起来你让我好好看看。”不知什么原因，巧娟也哭了。“多好的姑娘啊！你一年前你怎么啦？你怎么弄成那样？你走了以后，我好后悔，我没能帮到你。我看见你在地上留的字，我就想到你一定是遇到不可告人的麻烦了。我就担心你要是出事了，我遇到你还有啥意义？我的闺女大不了你几岁，从小没有受苦。假如你要是我的闺女，我都不敢想。”
“阿姨，我可以抱抱你吗？”支梅哀求道。
巧娟没有说话，直接紧紧抱住支梅。两人像亲生母女一样哭成泪人。
好一阵两人才默契地松开手。巧娟拉着支梅坐下，“给我讲讲，你都经历了什么？你又怎么会和小红在一起？”
支梅低头不语。
小红急切地将支梅是怎样被她母亲领回家，怎样在她家留下来，又是怎样去学做皮鞋，又是怎样帮她家盖起了楼房一一细说。
支梅擦干眼泪，摸出在小红那里借的二百块钱，轻轻放在巧娟手心说道：“阿姨，这一年虽然挣了些钱，都借给小红盖房子了。这点小钱不是报答你的，只是一个证据，证明这是我的记忆，记着你是救过我生命的阿姨。等我日后有钱了，我一定回来报答你。”
“傻丫头，你那么艰难，那么善良，阿姨怎么好意思收你的钱？阿姨什么都有。阿姨有一个幸福的家，这钱，阿姨也不塞给你，阿姨收下。不过，阿姨有个礼物送你，你也必须收下。”巧娟说完便起身回屋。很快她从屋里拿了一个鞋盒子出来说道：“这是阿姨送给你的鞋子。”巧娟也将鞋盒子轻轻放到支梅手上。“你现在不能看，你拿回去放到你的衣柜里，直到你上班的第一天，你穿上它去上班，今年你的事业会风声水起的。”
支梅再次想起了旭丹的话，过个好的除夕，好的大年初一。来年一切都会好好的。现在巧娟阿姨也是这般护自己，她要好好珍惜。她再次跪下磕头并承诺“阿姨，我都听你的，一定按你说的做，一定不辜负你对我的期望。”
“别这样，起来说话，站着说话。支梅，好孩子，你记住了。谁对你的恩都没有你想的那么大，这辈子你的贵人，你的坚强的后盾只有你自己。你要学会爱你自己，你的余生才会春暖花开。不管是谁，你都不要下跪，跟我更不可以。”巧娟的这些话，支梅只当是巧娟对自己的好，并没有深刻理解其中的含义。直到三十年后，直到心归零。支梅才明白这字里行间并没有男女之间生死爱恋。
“没什么，就是那段时间太累了给累的。”支梅说完又一一跟几位阿姨打了招呼。
“就是，你们那个工作虽然工资高，听起来好听，都是拿命换的。你都瘦了，脸色也比较青白。”二嫂关心地说。
“这下好了，放假了，休息几天就会好的。”支梅说。
“对，多吃点好的补补。”二嫂说。
“谢谢二嫂关心，我得回去帮忙了，我今天还没帮忙呢！”支梅明白自己不是神圣，人多是守不住嘴的，她得赶紧走。
“她当初流浪是我妈当初好心收留她的。结果好处全给了小红，我们什么也没得到。”背后二嫂对旁人说道。
“儿多女少的家庭肯定顾女儿。”周阿姨说。
支梅加快脚步进屋去。
支梅，医生咋说？赵婶急切地问。
“没事，都是累的，休息几天就好了。”支梅边说边挽起袖子就要动手。
“支梅，今天你到你那间屋子休息。你那间屋子最后才拆。饭好了我们会喊你的。”赵婶边洗菜边说道，“你看你一个人，没日没夜的累，又没吃上一吨可口的饭菜。不生病才怪。这几天我们这边待工人，每天煮二十个人饭菜。你就在我们家吃，也不多你那双筷子。”
“妈，你别费话。她不生病都得干活，当然在这里吃饭，我们早就说好的。我们得抓紧时间赶在工人上班前把房子整好。这个年她也得累够呛。”小红在灶边忙活还不忘说话。
人多的时候支梅是不会犯相思病的。特别是看到俊昌那双冷漠的眼神。她无数次告诉自己俊昌没有认出自己不是有意的。她还是对俊昌冷漠眼神充满不安。
她很快换了旧衣服出来靠近小红动起手来。
工人师傅为了挣钱过年，开起了加班程序。除夕这天二楼就已经完工，三楼做了大半。今天要给工人办顿大餐，还得给工人结了今年的工资。支梅的二楼虽已经完工，但清水房的墙面和地面还在流水。支梅用自己的钱去五金店购买了PVC地面装饰材料，将墙面和地面全部装饰起来。斩新溜光的房间呈现在支梅跟前，太漂亮了。她横看竖看，怎么都看不够。城里也没有这样的房子，俊昌租住的也是单间，也没厕所，也在门外用蜂窝煤炉煮饭。自己凭空想像设计出这样漂亮的房子，真是不可思议。大嫂和赵婶一直在厨房忙碌，二嫂仍就带着她可爱的宝宝远远地站着看。小红今天一直帮支梅搬家，笑容就没有减退过。
“等我三楼的房子修好了我也要去买这个PVC，大漂亮了。”小红已经重复说了三遍这句话了。
“太安逸了，一道门关起来什么都有。上厕所，煮饭都不用出门，还有客厅。就连出租房都有厨房厕所。只是小了一点。”二嫂抱着小孩走进支梅房子羡慕说道。“妹妹，我也要租一间你的房子来坐，我们坐的老房子什么都没有，厨房离房间还老远。”
“你要租你早不说，房子全部都租出去了，房租都收来花了。”小红直杠杠说道。
“房子还没修起来就已经租出去完了，哪个相信？”二嫂慢吞吞说道。
“真的，”支梅轻声说道，“租给我们厂里的人了。因为缺钱，所以预收了他们的房租。”
“妹妹，你也打算一个人住这么一套大房子吗？”二嫂问小红。
“是啊！我住三楼。跟支梅这间一模一样。”小红有些得意。“这些调料瓶就直接给你放厨房啦？”小红问支梅说道。
“嗯！必须放厨房，以后什么东西都得归放整齐。”支梅边铺床边说。
“妹妹，这房子你租给支梅好多钱一间呢？”二嫂又问。
“没有支梅我就没这房子，这房子支梅有一半功劳。放假以来到今天她就没有歇过，她还把她所有的钱都借给我，房屋出租给厂里人也是她干的。去老板娘那时借钱也是她办的。当时我还不理解，还说她借那么多钱是错。结果现在看来，那些钱用完一分都不剩也不一定。今年我就没打算收支梅房钱，任何事情她都会替我着想为我分忧。”小红语气中带着丝丝对二嫂的不满。
“妹妹，我是说你三楼那套租给我得了，你和爸妈住一套不好吗？房租一分不少你。”二嫂温柔地说。
“不，妈的话太多了，我早就听烦了，我要一个人住，像支梅一样自由自在。我那么辛苦换来的房子，我就不能像支梅一样拥有自己的空间吗？再说了，我新一年的所有辛苦都得用来还债，难道还不配住好房子。”小红声音大了起来。
大概是厨房忙得差不多了，大嫂和赵婶都来到支梅房间看新鲜。免不了又是一阵夸赞。
“哇哟！这么漂亮的房子哪个给你们设计的？”真是亮瞎了大嫂的眼睛，她这话一定是发自肺腑的，因为她的表情惊讶极了。
“支梅噻！”小红正要开口被赵婶抢说了。
“天上掉下个方支梅，我是真心喜欢她呀！”小红紧接着说道。
“真的，不是支梅，小红修啥子楼房喔？不要想！”赵婶喜滋滋地说道。
“你们真是说得我不好意思，没有赵婶和小红才是真的没有我方支梅。”支梅终于说话了。
“要是有下辈子，我变男人，支梅，我一定娶你。”小红又是一阵大笑。
“我可不想有下辈子，这辈子就让人够受。”支梅说道。
“小妹，你楼上还有一套这样的房子，租给我。”大嫂对小红说道。
“不行，我要自己住。”小红说。
“你自己住不合算，你跟爸妈一起住。都是套二的房子，你那里浪费一间，爸妈那里浪费一间，你图个啥？你收钱不好吗？”大嫂说道。
“收钱，你能给好多钱？那可是五十平米哟！每月房租要四百。你和大哥每月毛收入有没有四百哦？”小红又露出不屑眼神。
“四百？算了，我租不起。你也太狠了嘛，亲兄妹，你要四百。你现在有钱了，你要上天了？你自己大哥是什么人，你不是不晓得。我嫁给他吃了多少苦你不是不晓得，你就让我一点，让你侄儿一点也不过分嘛！”大嫂脸色不好看了。
“我就说房子不能修好看了嘛，还没修好都来打我那套房子主意。都怪支梅，设计个什么多功能房屋，多花了不少钱。眼红了一群人还成了我的问题。”小红来气了。
“太漂亮了，从来没看过这么漂亮的房子。是个人也会眼红的。”赵婶还在细看，还没看够。“幸好我一楼也有这么一套，要不然我也会气出病来。”
“走，下去吃饭。”赵婶说道，“今天中午喝了酒下午工人都不用干活。因为今天是除夕，人家要早点回去过年。明天大年初一，他们都不来，后天开始加班加点干，争取在十五完工。”
饭后所有工人都拿了工资走人，小红以为大哥二哥，大嫂二嫂是为了晚饭一起吃留了下来。赵婶也是这么以为的，支梅也是这么以为的。直到大家都坐烦了，该说的，不该说的，要说的，想说的，都说完了，支梅说今天终于可以去补会儿觉了。起身往二楼走。
“不行支梅，”小红叫住支梅。“我那个房间根本没法住，这些天什么建筑材料往里堆，又湿又脏的，根本睡不下去。你那屋还有一个房间空起，我就把床搬到你那屋去，暂时同你住在一起。等我房间弄好了，我再搬出来就是了。”
“太麻烦了，我真的很累不想再搬了。你要住我那里就直接与我同床睡好了。”支梅边说边走。
“行，我巴望不得。你床上可比我床上干净多了。还可以跟你说话，真好。”小红话音未落就追了过去。
“妹妹，我们还有话要跟你说，你等会再去睡觉。”大嫂叫住小红。
“有啥子话你就赶快说，这些天我也累的不行。今晚还得加班看春晚，明天还得早起。”小红说话间退了回来。
“妹妹，咱们实话实说，你累你住新房子。你累你有了属于你的家产，你累你收房租，我们想租还租不到呢！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为什么要累？我们为什么要白白的为你的幸福生活受累？”不等小红坐下，大嫂就说了一连串。
“什么意思？大哥的工资没给他结吗？还是没给他结够？”小红吃惊。
“两者都有。还有我的工资，难道就不结吗？”大嫂昂首挺胸，字字珠玑。
小红目瞪口呆完全傻了：“两者都有？还有你的工资？”
“对，先说你大哥。自从你动工以来，每天都比别人先到。不说别人，就比你二哥你大哥都来得更早，是不是？每天晚上你大哥都最后收工，是不是？每天工作的时候你大哥都兼心质量，兼心工人会不会偷懒，兼心材料会不会浪费，是不是？买材料缺人的时候，他得放下手里的活去为你跑采购，是不是？他从来就没把自己当外人，哪里需要就上哪里，是不是？他为了你这房子操心是普通工人的几倍。现在，我连租你房子的资格都没有，难道不应该算工资吗？”大嫂噼里啪啦一口气列出这有理有据的工资表来，小红直接倒退两步。
“对，”一直坐在旁边手捧婴儿的二嫂接话了。“虽说你二哥每天只比你大哥晚来一步，但工作都是一样的。护妹妹的心是一样的，为你房子操的心也是一样的。”
“那，那，那你们的意思是大哥二哥都得加钱？”小红瞪大眼睛问道。
“对，我们只要我们该得的。”大嫂说道。
“如果大哥补了钱，你二哥当然也得补，都是亲兄妹，当然一样对待。”二嫂说。
“那你又有什么工资呢？”小红眼睛瞪的更大了。
“从你动工以来，我没有缺席过。买菜，煮饭，洗碗，扫地，有空就去帮忙搬砖，合灰。我就没有停息过。你在厂里干活挣高工资，我在你家干活，看在姑嫂情份上，不收你高工资，低工资总得给吧！”大嫂镇定地说。
“不，不忙。”小红敲了敲脑袋说，“得捋捋，先捋捋清楚。从你和大哥分家以来，只要是你在家的任何时候。我们家无论是过年，过节，或是来客，或是农忙收割，就连平时我们借钱打牙祭。你都是主动参加，勇于干活，不就为了蹭吃蹭喝吗？经济拮据的年代，我们咬紧牙关不说话，不就是念你是大嫂吗？而且，每每那种时刻都是你笑得最开心的时刻。这次是我主动喊的你？我以为你还是以前的那个你，我以为你还是喜欢凑热闹，喜欢蹭吃蹭喝，喜欢我给你成就感。你居然跟我要工资，你早说你是来挣钱的，我不会请你。你干的那些，我们少吹牛，少坐会儿就干了。况且，大家坐下吹牛的时候你也在的。你帮忙搬砖，那是偶尔你顺手的时候喊你一下。你还说什么亲兄妹，姑嫂情，有吗？真的有吗？支梅又是借钱，又是帮忙，她却从不说话。她真真正正是个外人，她做到的你们一万年也做不到。我现在那么缺钱，欠下那么多巨额债务，你们就逼我拿钱。你们也真够亲的。我本想，等你们将来有机会修楼房时，我得多多借钱给你们。因为我经历了，计划内的钱是不够的。”
“还是别扯那么远，得一件一件的事情解决。”大嫂语气坚定，脸色难看说道。“眼前的事情都没有解决，谈什么以年多借钱给我？”
“那你要好多钱？”小红黑脸问道。
“你大哥补五百，我五百。”大嫂也黑脸说道。
“小工十块钱一天，干了十五天活路。给了两百，还得补五百？你也得挣五百？你这是干活挣钱还是抢人？没得！”小红生气极了。
“是你说没得就没得的？你不给钱我们就把你房子拆卸。”大嫂理直气壮地说，“你还好意思说我们对你不如支梅，你待我们有支梅好吗？支梅住的可是上房。妈的房子没修起来，你的房子没修起来，支梅的已经可以住了。底楼潮湿，顶楼晒太阳，她却住二楼。她当初是咋个到我们家的？你把她当神，我不说啥子。你不能这样对我们噻！她是借给你钱，不是因为你她能挣钱吗？我要是有钱难道不比她大方吗？无论将来发生啥子，我们还是一家人，她可是人走茶会凉的！”大嫂的声音越来越大。
小红被怼的哑口无言直接傻在那里。二嫂也来了句：“不管咋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外人终究是外人。她也只是个租客，为什么要为她设计那么好的房子？”
支梅实在听不下去了，她也知道小红不是大嫂二嫂的对手。小红的房子仅仅只是小红与支梅的杰作，自己也只是为了报恩才要做那么多的。她来到楼下吃饭的地方，三个女人看到支梅身影都不作声。支梅直接发话说：
“大嫂，二嫂，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们的意思我和小红都明白了。你们对我那套房屋有看法很正常，也可以说不正常。这很正常呢！是因为我与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却得到了有血缘关系的亲情。说不正常呢！是因为你们早已分家，属于另外一家人。作为长嫂，你们利用你们伶牙俐齿，用长处去压制小红短板，这可不是长嫂所为。我虽然不是亲人，却做着亲人干的事。我用我的努力为小红撑起一片天。赵婶为我做了一件好事，我用终生来报答。赵婶没有生我养我，她为我做的远远没有生大哥二哥，养大哥二哥付出的多。大哥二哥还分得了赵婶仅有的财产，赵婶为他们娶妻生子一直努力着，帮衬着，也就包含你们经常性地蹭吃蹭喝。这一点同是亲生的小红却没有，小红房屋的土地是小红原有的自留地。房屋上的一砖一瓦都是小红自己辛苦来的。我住房是付钱的，是双方协调成功的，是让小红放心开心的。我是赵婶终身的女儿，我可以接受你们给的所有不公平，但我要帮助小红自己利益不爱侵害。当初卖小红的钱，大哥二哥受益那是父母的决定，小红也认了。以后小红有自己的生活，请大嫂二嫂当小红是个有家有孩子的成年人看待，尊重小红对自己生活的规划，尊重小红是你们的妹妹。至于大嫂说到补大哥工资一事，我替小红答应。大嫂的工资我也替小红答应。只是房屋还没完工，欠你们的钱，我们领到第一个月工资便还。二哥的也不例外。”
“真给啊？”小红再次瞪大眼睛问向支梅，当然，她对支梅从来没有怀疑，生气过。
“真给，别说是自家哥嫂，就是外人在大年三十这么闹腾也给。”
小红默认了，大嫂二嫂也没趣地走了。
“你跟我上楼来。”支梅指挥小红道。
小红对支梅有依赖，对支梅的话言听计从跟了上去。
“坐床上休息吧！”支梅笑着对小红说。像母亲对女儿。
小红按支梅的意思做了。
“虽然咱们现在没有钱，”支梅说，“顺利修好房屋是目前大事，你可别忘了我们的房子已是租出去的。只要房屋修好其他的都是小事。大嫂二嫂的无理都是对你房屋的嫉妒，对你翻身的眼红，对不劳而获的执着，对知根知底最亲亲人的勒索。穷人小人是可以为一个馒头跟人拼命的。你不可以，因为你是女人是弱势。我们要学会吃亏自保，学会爱惜自己身体留出更多时间给自己去挣更多的钱。算算你手里还有好多现钱，如果可以就把他们的钱现在就补给他们，这样，初二开工就不要他们，避免陷得更深。”
“刚才真的把我吓着了，”小红松了一口气说道。“现在听你这么说我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你就说要我怎么做就行了。”
“无论你怎么让步，以后都会为你富他们穷而闹出矛盾的，你信吗？”支梅问道。
“以前我还不信，现在也不太信。”小红说。
“那你就回想回想，你爸爸和他的其他兄弟姐妹关系好吗？”
“别说我那些伯伯叔叔了，你来我家一年多了，有来过我们家的伯伯叔叔和堂兄弟姐妹的吗？我爸是老幺，都说我爷爷奶奶顾了我们家。我们家连饭都吃不上，顾什么呀顾的。你也知道我爸妈不会说话就吃亏。哎！”小红露出委屈表情。
“知道吗？不管多亲的人，他要让你吃亏就会无底线。我为什么无家可归？伤害我的人是我的亲爸妈呀！好姐姐，我可没有挑拨的意思，可我的经历告诉我，人之初，性本恶呀！与其等到你吃够了亏依然反目成仇，不如现在你就保护好自己的利益，他们爱咋的就咋的。你只要做好你自己你就够了，其他的交给天意。你是爸妈的老幺又是唯一的女儿，他们说不定还会说你爸妈顾你呢！”
“那你还让我满足他们的无理要求，给他们补钱？”小红不解地问道。
“对，给他们钱，让他们闭嘴。以后不让他们参与你的任何事情，不让他们来你锅里吃饭。”
“我还是不太明白，吃饭才多少钱？多给一千块，可是一个人一年的生活费。”
你不用明白，只要你能富起来，别用你爸妈的老方法，表面上吃小亏，结果吃大亏。你就听我的就行。
“我当然愿意听你的。你又没要我一分钱，出钱出力都靠你。”小红笑了笑。
“那我要是把钱都给他们，最后完工别人的工资不够怎么办？”小红又问。
“哈哈，只要房屋修好了，不够就欠着，实在不行，就让你妈去借。有一大憧楼房矗立在那儿，就是有钱人的标志，就有人借钱给你们。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是还有一个‘军师’在你跟前吗？”支梅指着自己，夸张说自己是军师。
“好，都信你。”小红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把抱住支梅笑个不停。
晚上赵婶一家都在时，小红把大嫂二嫂的意思讲了一遍，并告诉父母自己的意思。
“真不要脸，小军好意思要几倍工钱，他没得我做的多。东一站，西一看的，就没认真干活。别人的工地根本就不要他。”赵叔说道。
“老二呢？老二到底又做好多活路嘛？”赵婶问道。
“就他俩弟兄不要脸，整天磨磨蹭蹭干啥子活路。”赵叔说。
“照外人工钱一分不少给他还有意见？太过人了。小红欠下那么多钱外债，他们居然那么做得出。啥子哥哥嫂嫂？不给。”赵婶也生气地说。
“不给能行吗？”小红说道。不给，过了年他们还来。给了。过年后就不要他们。出钱请人，我愿意请谁就请谁。
“小红那么不容易，他们那么狠的下心？”赵婶一个人念叨。
“他们都想租我三楼那套房子，我没答应。”小红说。
“租给哪个嘛，一套房子，都想要，租给哪个嘛？自己又不努力，见到人家有就眼红。”赵婶愤愤不平。
“给，小红，走，我们现在就去给钱。”赵婶起身就往外走。
小红跟着赵婶去了大哥二哥居住的老房子。
“老大，老二都出来。”赵婶站在院坝大声吼道。
“出了啥子事了，妈？妈，出了啥子来了？”两个儿子媳妇边问边冲了出来。
“你们要的高工资给你们。”赵婶嚷道，又看向小红，“把钱给他们。”
小红把钱递给大嫂二嫂，两位嫂子数了又数，然后把钱揣进裤兜。
啥子钱？二哥小平问道。
“啥子钱？”赵婶恶言历色，“你老婆说的你们累了，干的比别人多，要加五百块工钱。”
“不是我说的，是大嫂说的。我只是觉得大哥加五百，我们肯定也要加五百噻。”二嫂解释说。
“哦！是这样子那就不能怪我老婆，大哥有，我们也得有才公平嘛！”二哥小平说道。
“是我说的。多做了肯定是要给钱的，妹妹是有钱人，不缺我们穷人的那点工钱。妹妹的钱不也是干活挣来的吗？我们干活挣钱天经地义。”大嫂淡定地说。
“好，正因为你们都有理我才要把钱给你们的，初二开工，你们都不用来了。太贵的小工我们请不起，我们的活路我们自己做。”赵婶生气极了。
“妈，妈你别生气。”二嫂温柔地说。
“你们两个都给我好好想想，当初，家里饭都吃不起。妹妹出嫁河北是为了这个家庭。我要是晓得河北条件不好，我怎么也不会答应妹妹嫁一个老头。”赵婶老泪纵横，“妹妹在河北受苦我们都不知道，是嫁妹妹的钱还了家里的外债。是嫁妹妹的钱你小军才有钱过的彩礼，分给你们五百元的账，你小军还是没还一分。生恺恺，莉莉出事，我把家里最后五百元拿了出来。你日子艰难，我们什么时候好过了？队上分的妹妹的那股钱，我又借了一些钱，才在妹妹的自留地里修了几间危房。家里锅，碗，瓢盆，我全部给你们留下，我和你爸爸只拿了几件衣服住进妹妹的房子，虽然破烂的几间房子留给你们出租，考虑到你们也要有点收入。妹妹回来快两年了，我一直在补贴你们。好不容易妹妹学了门技术挣点钱，欠下一屁股账来修楼房。是，是支梅设计的那套房子确实漂亮，你们都要想住，怎么可能。你妹妹做梦都想把孩子弄过来一家团圆。现在有了房子还没有一家团圆的钱，还得再等一年。你们良心过得去啊？都是我亲生的，我没本事把你们都满足，但是我也看不惯你们这样子欺负妹妹啊……”赵婶数落到这里已泣不成声。赵婶的话勾起小红几年来的太多委屈，她也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
支梅知道赵婶一家无脑冲动。又是大过年的，她决定去大哥大嫂那边看下。她大脑里一直记得旭丹的那句话，过一个好的除夕，过一个好的初一。来年一定会顺顺利利。支梅的梦想还没有成真，她害怕出现任何飞来横祸。除夕的夜晚到处都在放鞭炮，一些有钱人还放起了礼花。支梅像蛇一样来到大哥二哥的院坝，赵婶与小红哭成泪人，大哥二哥默不作声，大嫂二嫂只是冷漠地看着。
“怎么啦！赵婶？小红，怎么哭啦？”支梅赶忙前去安慰并扶起赵婶。“小红，”支梅喊道，“你不可以哭的，今天可是过年。今天要高高兴兴的，我们明年才能挣钱。我们的愿望都能实现。你要振作精神，看看你那没有完工的房子，你已经成功了一半。你再看看我，我什么都没有，钱押在了你的房子上，我不也好好的吗？只有认真的面对，只有一步一步来，你才有希望。以前你只有几间危房，很快你就有属于自己的三十间房子了。有一套属于你自己的套间了。你有本地户口，你有房子，你已经很幸福了。起来，过来。我们回去，我们回去看春晚。我们只有明天一天的休息时间。我们忙，是因为我们有工作，有奔头。”
赵婶还是比小红坚强，她放开支梅，拉起小红就往外走。
回到家中，赵叔已躺下，可能是太累了。
“我去小卖部买点好吃的回来，一起喝点小酒。高高兴兴迎接新年。”支梅说完就出去了。
“还是支梅好，”赵婶说，“自从人家来我们家，我们家就好转起来。为了我们家人家任劳任怨，从不说啥。钱全部借给我们也没有怕我们还不起，当然，我们也不可能不还钱。”
“大嫂二嫂还说支梅是外人，我们对外人好没对他们好。我们给支梅的好处也没有给大嫂二嫂的多嘛，支梅给我们的好处大嫂二嫂一辈子也给不了。成天就是算计我们，自己又怕累。”小红愤愤不平说道。
“我回来了。”支梅进门就大声喊道，她想要调节一下氛围。
“让我看看都买些什么好吃的？”小红破啼为笑迎了上去。
放到桌上，赵婶拿来碗筷一一摆了出来。支梅去喊来赵叔一起喝酒并打开电视放起春晚来。
“你又去花这么多钱，今天中午我们才吃了团圆饭。又是卤猪头，又是豆腐干，又是花生米，又是白酒。”赵婶说。
赵叔也坐了过来，小红给每个人都倒满了一小杯酒。大家不需要客气都动起手来。
“叔叔，婶子，”支梅呡了口酒说道，“你们别拿我当外人。我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天意，我需要你们，其实小红也需要我。我们就彼此照应着。在我的心里，你们就是我的父母。我们就是一家人，同甘共苦。这套房屋的设计，我仅仅是为了用起来方便。真没有想到会引起大嫂和二嫂的不满。他们一直就没有和你们住一起，真的就忽略了对他们的理解。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不好。”
“这件事情不能怪你，怎么能怪你呢？”赵婶抢着说，“你给我们设计的房子，我要得意好一阵子呢！我那两个儿子，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说实话，丢死人了。我跟你赵叔虽然老实本份，但也比他两个强啊！他两个长得丑就不说了，又矮。大字不识几个，说话又冲又臭，我们家那几年都是低保户。两个大挺挺的儿子一分钱挣不了，哪里去娶媳妇？大儿媳妇家里也穷，十几岁就在外头飘，名声很不好。后来也是收手了才经过别人介绍进了我家门。二儿媳妇也是我们这里搞开发了别人才介绍过来。娘家也是穷得揭不开锅，据说身体不好，好像有什么病。不过她嫁过来这两年到也没出什么问题。我能做的我都做了，我不图吃好穿好，就希望这个家慢慢好起来。小红当年嫁个老头，我们也知道脸上挂不住，出于无奈，不怕别人说什么？只为小红去他家过富足的日子，我们也从中得到一些钱来救救急。自从知道小红在河北受苦，我这心里真不好受。手背手心都是肉，牺牲女儿，当哥哥的能争点气我这心里也好受点。老大都三十多岁了，老二也快三十了，小红才二十一岁。这几年搞开发，零工机会很多，只要吃苦养家糊口是没问题的。我扫地的钱他们都看得上，喊他们去扫地就都不干。说我这么老了，扫地不仅能挣零花钱，还能锻炼身体。他们那么年轻去扫地就是丢人现眼。给他们找小工活做，总是比别人聪明，总是想着少做。人家都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做。就连他爸都不愿意跟他们兄弟两个一起做。说话尽说大话，吹牛也是胡吹。不管他们呢又怕他们在外头惹事，管他们呢，比我还凶。本以为娶了媳妇会好些，结果媳妇都在家里算计。好多时候我都原谅他们为钱所困。他们一点都不知道老娘的辛苦。”
“平时跟你说不要对他们那么好，你就是不信。不管你咋个顺着他们，他们都不会满足。”小红说着还做很难看的表情。
“你平时还说我对你大嫂不好，我不公平的。”赵婶怒怼。
“停，停，停。”支梅立即阻挡。“婶子，小红，听我说。去年的今天我来到你们家，我很幸福。而今年，我幸福之余挣了很多钱。来你们家之前我被男友抛弃，又被父母抛弃。我流浪在街头像个疯子。人人都想骂我，人人都要打我。可是我的一个表嫂却对我说，一定要过一个很好的除夕和大年初一，来年就会顺顺利利的。结果验证了表嫂的话。所以，今天也是除夕，咱们也要高高兴兴的。过几天你们就会发现，今天的事是小事。就好像我去年所发生的所有的事情现在看来都是小事。”
“你们聊吧，我去休息。这些天给累的腰酸背痛。”赵叔说完起身回房了。
“我以前住有那间房，还有些零碎没腾完，明天我就把房子腾干净，后天就可以直接拆掉。”支梅有意转移话题。
“明天可不行，明天是大年初一，不要搬动任何东西，会影响运气的。”赵婶赶忙提醒解释。
“那，那好，我明天不动。我明天跟你们一起去玩可以吗？”支梅问道。
“我们明天去小红外婆家，你一个人在家也怪孤单的，一起去就一起去。我妈那个人挺大方的，只是我弟媳妇有点讨厌。”赵婶说。
“那样的话，我还是不去。我一个人出去转转，总之，要过一个开心的大年初一。”支梅说的很认真。
“明天我陪你出去转转，外婆那里我以后又去。”小红说。
“好啊！”赵婶高兴地说，你两个就得这样，像亲姐妹一样。
晚上，小红睡在支梅床上。漂亮的房子让她激动的睡不着。她都不让支梅关灯，单是看着，心里就美滋滋的。支梅想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来思念俊昌。她无数次猜想俊昌看见她的住房该有多高兴，对她该是怎样的认可和表扬。虽然房屋得给租金，但是，小红是终生不会赶她走，甚至不会给她涨价。支梅之前一直担心，俊昌过来后，她更多的可能性是和俊昌摆摊，小红搭挡的问题怎么解决？两次去九眼桥看见俊昌都是一个人，支梅决定俊昌过来还是他自己一个人摆摊。目前皮鞋工资涨价收入并不低于摆摊，只是工作时间比摆摊长多了。
“明天，你想去哪里转转？”小红突然问支梅。
“我想去城里看看，去九眼桥看看有没有好看又便宜的衣服。”支梅说。
“你终于想通要买新衣服了。我更想去人民公园看看，听说那里有假山，花草，湖泊，还有船。我们去坐船。”小红说。
“行，我们先去九眼桥，再去人民公园。要是时间早还可以去杜甫草堂。不要说话了，早点睡，明天早起。”支梅只想要小红闭嘴，然后关灯，然后进入自己的梦想。明天是大年初一，九眼桥肯定没有衣服卖的，整个成都就不可能服装行业营业。小红不知道，因为从小长大就没有穿过几件新衣服。更没有在过年的时候心心念念去买过新衣服。支梅心里有数，明天根本见不到俊昌。但一种无形的推动力迫使她要去一趟九眼桥服装市场。见不到俊昌的失落远比见到许志文的恐惧要小好多。入冬以来，由于高强度工作，支梅积压在内心的相思病已恶化至顶峰。她多少次用针扎自己腿部释放思念压力，从刚开始的扎不进去到现在的稳扎深扎很随意。俊昌的画面占据了支梅的灵魂，融入进了支梅骨髓深处。躺在床上思念俊昌的好，那种美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懂的。想到被迫分开又不能自拔地沉思，心早已飞去俊昌身边，留下空洞躯壳的痛真是生不如死。
支梅轻轻拨动被子在脸上悄悄擦拭，小红早已发出轻微鼾声。
“起来了，支梅。”小红早已梳妆完毕站在床前喊支梅。支梅轻轻应了声，翻个身又睡着了。“你不是说今天去城里买衣服，还要逛公园的吗？咋就睡不醒了呢？”小红这次拉着支梅摇了摇说道。“支梅，快点起来，你上班从来都早起，今天也学会赖床啦！你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没有，”支梅有气无力说道。支梅被小红摇晃醒了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全身像散了架似的无力气。支梅清楚，自己刚刚睡着。“拉我起来。”支梅伸出双手示意要小红拉她。眼睛还是睁不开。
“去给我弄点冷水来。”刚被小红拉起坐床边的支梅咐咐道。
小红没有说话直接照支梅的意思做。
“水来了，睡美人。”小红将水盆端到支梅跟前。
支梅艰难地抓起刺骨冷水中的毛巾在脸上蹭了蹭，终于能睁开眼睛。她又拧干毛巾在勃子周围擦了擦。这下真的清醒过来，她快速地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同小红下楼准备往外走。
“妹妹，你们这么早要去哪里呀？”大嫂问道。此刻的大嫂一家二嫂一家正在赵婶家吃汤圆。赵婶手里抱着小宝。
“你们吃了再走，锅里给你俩煮好了的。”赵婶大声喊道。
“要吃吗？”小红问向支梅。
“我不吃。”支梅回答。
“你不吃，我也不吃，走。”小红边说边走。
“瓜的很，煮好了不吃，饿起肚子走。吃了再走。”赵婶大声说道。
支梅，小红似乎没听见。向着车站的方向走去。
“两个傻女子。”赵婶看向她们背影还再絮叨。
“人家两个有钱，进城什么好吃的没的？”二嫂说。
“有钱？她们是发大财了还是抢银行了？为了修这个房子，她们身上根本就没钱了。她们挣钱是照计件算的，工资比别人高那么一些都是熬夜熬出来的。就才挣了一年的钱，夏天还放了两个月长假。你们就把她们当成是地主，总想着收刮别人。她们也就是没得男人，也就是没有你们嫁进来的脚步站的那么硬。你们现在愿意做，有她们这层关系，不用交学费，直接就去学。不管你们挣好多钱，她俩连水都不会喝你们一口。我住的是小红的房子，我和你们爸爸挣的钱全部花在了你们身上，可以说小红就没得到我一分。小红之所以要住到三楼上去，就是她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吃。她挣钱以来，每个月都交生活费，她每天只吃剩菜剩饭她是有意见了。你们来吃饭一分钱不交，一来就是一家人。看我买肉回来你们就跑来帮忙，明明就是蹭吃蹭喝，完了还要工资，好意思？”赵婶毫不客气说道。
“妈，我就那么说一句。你看你就说这么多。”二嫂说，“我承认我是在你这里蹭吃蹭喝，可我没有提要工钱啦！给小平加工资不也是大哥加了我们才加的吗？说我们不去挣钱，我哪里是不去挣钱了？我看见小妹挣钱我羡慕的要死。小妹做学徒的时候我不是怀着孩子吗？现在我不是得给孩子喂奶带孩子吗？小平是什么货色你还不知道吗？真正应该出去挣钱的是他，可他不成气候那也是你没有把他教育好，不是我的问题。我不因为身体不好，家境不好才要下嫁给他的。我容易吗？我不冤吗？谁理解我呀！你昨晚在我家门口又哭又闹的，邻居都看我们家笑话呢，我上哪儿说理去。我们这一大早就过来，虽然没有直接给你道歉，陪着笑脸也算是道歉了呀，你是自个妈呀！你计较个啥呀！”二嫂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你们唱戏啦？”大嫂说，“你们唱吧！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问题。不就是让小妹付了点血汗钱吗？小妹有难处，我家没有吗？妈，你仔细想想。我卖户口为了什么？我嫁到你们家我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吗？恺恺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吗？你的小军是个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吗？我有妹妹一半的运气吗？你挣的钱妹妹没有得到难道我得到啦？说什么我不去挣钱，我要是去挣钱家里你来管呀？恺恺你来照顾呀？家里条件不好，一家人不好是关键。全村的倒数家庭，全村的低保家庭，难道是我造成的？我既然嫁进来了，我并没有嫌弃过。你们有必要针对我吗？如果不是为了孩子，现在的我照样能嫁一个比小军好的男人，比小军好的家庭。哼！不管你们咋个闹我都不会上当，一会儿我还高高兴兴地去外婆家。我就是去蹭吃蹭喝的，只为活下去。你要是有意见你就喊小军跟我离婚。”
赵婶面对这两个伶牙俐齿的媳妇，媳妇说的又是事实。好像输理的是自己也就闭嘴了。
“妈，”二媳妇接着说道，“一家人始终是一家人。有什么怨言，误会吵一吵闹一闹也就算了。不能计较，计较这个家庭会永无翻身之日。我相信，既然倒数家庭都能娶妻生子，你的傻瓜儿子都能成家，说明我们家是有希望的，只是眼前艰难些。一会儿我们还是高高兴兴的一起去外婆家，虽然是去蹭吃蹭喝的，至少展现我们这个穷家是其乐融融的，是别人无空子可钻的。”
也是，赵婶好像明白自己嘴笨却遇到两个口才不相上下的媳妇，或许真的是赵家有救。，也就露出笑脸说道：“哪个计较了？一家人本来就是一家人，我也只是说一下，今早的汤圆还是我亲手煮的。我的子孙后代我都望你们好。有困难大家互相帮助，我只是说小红欠下的账真的太多了。”
“妈，”二嫂又说，“小红欠的账不主要都是支梅的吗？小红欠老板娘的钱不是她和支梅一起还吗？这就简单了，支梅住在我们家她又不走。她的钱也就是用来存的，妹妹每一个月工资用一半来还她，自己留一半来用是很宽松的。比我们宽松多了。还得时间长些，问题就解决了。支梅的钱是可以挪来用的，她不是说她跟我们是一家人吗？”
“是，你们说的话都有理。现在不这么做也只能这么做了。”赵婶说道。
“妈，明天房子二次开工，不管怎么说还得让小平过来干活。”二嫂接着说道，她知道多给赵婶说几句好话一切都不是问题。“外人能在妹妹这里挣钱，自家哥哥还不能来挣呀？”
大嫂听二嫂这么说了，眼睛一下子发光微笑着看向二嫂和赵婶，期待好处快点来临。
“做，肯定是有他们做的，但是你还想要几倍工资吗？”
“妈，几倍工资不是我要的。小妹给大哥几倍工资，理所当然给我家小平。这一次还看小妹，她给大哥多少工资就给小平多少工资。”二嫂说。
“妈，”大嫂学着二嫂的模样假装温柔说，“先干活，工资好商量。就昨天是我不对，但是我也没有要小妹现在就付工资呀！小妹缺钱，工资也是可以欠着的嘛！”
赵婶不知说什么好就都答应。“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大年初一的公交车上只有支梅和小红两个人坐。支梅看着窗外发呆，小红不知支梅在看什么，她看看支梅又看看外边，磨皮擦痒浑身难受。
“你看什么呀？”小红问道。
“没有，只是养神，昨晚没睡好。”支梅回答。
“你昨晚在想什么呀？为什么没有睡好？”小红又问。
“想你们家呀！人多心多。”支梅敷衍道。
“我越来越不喜欢我那两个哥哥和嫂子。她们说的头头是道全是理由，我嘴笨说不了，但是我能明白我被他们算计，吃他们亏。”小红说。
“昨天还吵的不可开交，今天比咱俩还早呢就来你家吃饭。这是胆大加不要脸。”支梅说。“反正我是看不下去了，如果你能忍的话你就忍着，不能忍的话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小红问道。
“保证你的合法利益不受损啊！我可是为了我的家庭为了我的父母才走到这一步的。虽然你的爸妈对你不错，但是你的哥嫂会算计你一辈子。说不定现在正在想办法明天来你那儿蹭吃蹭喝还要高工资。”
“不是你说把工资你他们就没关系了吗？明天可以不让他们干吗？”小红不解地问。
“我原以为是这样，今天看来你那两个嫂子可不是好对付的。他们来了，你能赶他们走，他们主动摸着活干，你能从他们手上抢下来？”
“那可咋办？”小红明显紧张越来。
“得相办法。”
“那你快点想啊！我可不想在被他们算计。”
“放心，到明天早上我一定有办法。现在，我们还是开开心心的按计划过个有意义的初一。”
“你还是想办法吧。这年，年年有。”小红催促道。
“到站了，你还想坐到哪里去呀？”支梅笑道。
.初一的九眼桥似乎平日里繁忙热闹，今天它也要放假要过年，寂静的让人窒息。这正是支梅想要的，可以放心大胆肆无忌惮地走在大街上。没有俊昌，只有俊昌的摊位这就够了。没有许志文的地方，即使看不到俊昌，那种忘乎所以的猜想，那种按自己意思的想像别人是不懂的。支梅和小红一个个摊位走过，旁边的铺面大门紧闭。
“这里没有衣服可买，连过年好吃的食品也没有。真不知道你在看什么？”小红说。
“你还记得你上次买衣服那个摊位吗？咱们去看看。”支梅停住脚步对小红说道。
“你呀！这一眼就能看到头的市场。那个摊位就在这当中，没有摆摊，没有衣服可买。”小红做了个没有的手势。
“我是说咱们去找到那个摊位，下次来就不用挨个挨个找啦！”
“你确定你下次真来他这里买衣服？这么远？”
“为什么不来，又好看又划算。”
“反正我以后是不会专程跑这么远买衣服的。”
“为什么？”
“金花现在越来越壮大，卖衣服的人越来越多。只要是好看的衣服买一件得嘞！”小红心不在焉地说道。
“是不是那个摊位呀？”支梅指着俊昌的摊位问道。
“我哪里记得呀？摊位都长一个样。”
“那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当时就没在意，过了这么久谁还知道？反正是个男的。”
“也不错嘛，至少你还记得是个男的。我要去那个摊位上看看。”支梅话音未落，拉着小红径直朝摊位走去。
“看看有什么特色，有什么不同，以后来的时候就直接过来买。”
“你看吧，你仔细看看这个摊位有什么特色。我不要看，我就在这里等你，神经病。”小红背向摊位看着毫无活物的大街。
支梅轻手抚摸着那一根根曾经自己用心擦拭捆绑的竹杆，这不仅仅是自己的心血，更多的是自己的梦想，情感，灵魂的凝固。心与灵魂被这一根根竹杆套牢。她好想留下来，不再为家，为父母争取任何。只想留下来为俊昌，为爱，为俊昌的梦想付出终生。
“可不可以走了？”小红对神经质的支梅有不耐烦情绪。
“嗯，走吧！”支梅有千万种不舍，但小红的脸让她清醒很多。
“如果你愿意摆摊做服装，就来他这里看。他卖什么，咱们就卖什么。比做皮鞋轻松多了。”上了公交车后支梅对小红说。
“你再怎么说的天花乱坠我也是不会做生意的。凡是要出本钱的生意，都没有打工安全。打工只出一双手，生意万一亏了，时间和金钱全没了。我们从内心深处不喜欢，你以后不要再提了。我想起来了，你曾经说过，那个抛弃你的人就是做服装生意的，那个人不会是这个摊主吧？”
“你平时都不这么瞎想的，今天怎么这么瞎想啊？抛弃我的人是做服装的，但不是他，也不在这个市场。”支梅明知藏不住，还是得隐藏，还是不承认。
“那是谁？在哪个市场？你告诉我呀！”
“我不是曾经告诉过你吗？我堂哥也是做服装的。这是我堂哥的摊位。”
“你可没有告诉过我你堂哥是做服装的，你只是说你堂哥对你很好。”
“我没有告诉过你说我堂哥是做服装的吗？那是我说漏了。我堂哥真的对我很好。也是做服装的，但是我不能见他。”
“为什么？”
“因为他要是知道我在哪儿，我的父母也就会知道。我就会再一次流浪。”
“我不明白，就算你父母知道你在我们家，难道还能来我们家闹事？”小红一直就有刨根问底的习惯，这下兴趣来了，没完没了。
支梅绞尽脑汁，一定要把小红糊弄过去。以小红的那张破嘴，一旦让她知道，整个金花都会知道，死定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那么多了，我就对你实说吧！你以为我的男朋友会轻易放弃我吗？他对我是真爱，正因为是真爱，我才会陷的那么深。是我父母像恶霸一样收刮他，是我父母要实实在在控制他，当他提出跟我分手，我父母便在我身上收刮不到钱了，于是将我赶出家门。我的父母连我的生死都不在乎，赶我出家门就像是扔掉垃圾一样。人家当然不敢要我，人家当然要远离我。一旦让我父母知道我现在挣钱了，有你们一家人待我像亲人一样，他们不光会让你们家鸡犬不宁，还会让厂里鸡犬不宁呢？过年，我都没有家可回，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想见见堂哥，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可是我不敢。我再也不想经历白头霜的夜晚，我在露天坝里找不到方向。哦对了，我还有一件大事没做。你陪我去一趟，你身上还有钱吗？”
“特地带了两百在身上。”小红说。
“金花农贸市场大门左拐的那条路，曾经还有一个我的恩人。我不知道那里地名，也不知道那个大院叫什么，但我知道怎么走。我带你去看看，看看我在遇到你妈之前经历了什么？”
“你的那个恩人叫什么你总该知道嘛？”小红问。
“一个叫巧娟的阿姨。”支梅说。
“金花农贸市场往左三公里处我也知道有一个名叫巧娟的阿姨。但愿你说的不是她。”
“确实只有三公里路。”支梅说。
“我认识的那个巧娟阿姨可是真有钱哦！她女儿是大学生在华西医院当医生。”小红说。
“那个巧娟阿姨确实说她有一个女儿在城里上班。但是她却在卖萝卜。”支梅说。
“农贸市场往左的那方的农民都是种菜的，形成了一个蔬菜区域。那方的农民普遍比我们这方的农民要富，我们这方的人又懒又没有种菜技术。”
“你怎么会认识那个叫巧娟的，从来没听你提起过？”支梅问道。
“说来就巧，我外婆就住那里。我外婆居住的那个院子可大了，二十多户人，名声最好，最有钱的那户人家女主人就叫巧娟。看外表比我妈还年轻好些，她老公有手艺，一直以来就能挣钱。她家只有一个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呵护备至。不过那姑娘特别能读书，长大后就住进了城里，成了一名成都人。”
“那你今天愿意陪我去走一趟吗？”
“当然愿意，反正我妈他们今天都在我外婆家。”
“等你看到我曾经为了活下来最幸福的家园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不敢见我的堂哥了。”
金花下公交车后，支梅照着她记忆的方向走去。小红得意地前面带路。
“是走这里吧？我外婆家就走这条路。一直走，直到有一棵大香樟树左转进大院就到了。”
支梅记忆里的大院外确实有一棵大树，但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树。
“看，已经能够看到那棵香樟树了。”小红得意地指着那棵树说。
“对，就是那棵树。”支梅说。支梅还记得当初为了记住那个地方，她反复观察那棵树的形状，院落的形状，路的周边的情况。所以才会在晚上也能靠模糊的印象走到那间与蛇共住的房子。
“是这里吧？”来到大树跟前小红更加得意了。
“是的。”支梅回答。一股心酸冲进脑门，她慢慢地走到她离开时还给巧娟阿姨锅碗的地方，不禁红了眼眶。
小红似乎也有触动，低声问道：“是先去我外婆家还是先去巧娟阿姨家？”
“先去巧娟阿姨家吧！”支梅泪水夺眶而出。
支梅和小红出现在巧娟阿姨门口时，巧娟一家人正坐在门口喝茶吃水果。巧娟阿姨一眼认出了小红起身热情招呼道：“这不是小红吗？上午我还和你妈一起玩呢！听你妈说你现在可出息了。快坐，快坐，快快吃水果。”巧娟一家人都非常热情，有的倒茶有的递水果。
“阿姨！”支梅喊了声泪流满面地双膝下跪磕头。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巧娟一脸懵，因为她跟本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她说你对她有恩，非要我带她来找你。”小红说得急切好像怕别人说了她的台词。
“阿姨，我是支梅。是那个流浪女。”支梅回想起当时情形控制不住泪水。
“哪个流浪女？我真的不认识你？”巧娟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见过这么漂亮的流浪女。
“阿姨，一年前，你在小溪洗萝卜。有一个说是失忆的流浪女也在小溪洗脸，还吓了你一跳。你还给那个流浪女送了衣服和饭菜，我就是那个流浪女。”
“啊！”巧娟差点惊掉下巴，“是你？你快起来你让我好好看看。”不知什么原因，巧娟也哭了。“多好的姑娘啊！你一年前你怎么啦？你怎么弄成那样？你走了以后，我好后悔，我没能帮到你。我看见你在地上留的字，我就想到你一定是遇到不可告人的麻烦了。我就担心你要是出事了，我遇到你还有啥意义？我的闺女大不了你几岁，从小没有受苦。假如你要是我的闺女，我都不敢想。”
“阿姨，我可以抱抱你吗？”支梅哀求道。
巧娟没有说话，直接紧紧抱住支梅。两人像亲生母女一样哭成泪人。
好一阵两人才默契地松开手。巧娟拉着支梅坐下，“给我讲讲，你都经历了什么？你又怎么会和小红在一起？”
支梅低头不语。
小红急切地将支梅是怎样被她母亲领回家，怎样在她家留下来，又是怎样去学做皮鞋，又是怎样帮她家盖起了楼房一一细说。
支梅擦干眼泪，摸出在小红那里借的二百块钱，轻轻放在巧娟手心说道：“阿姨，这一年虽然挣了些钱，都借给小红盖房子了。这点小钱不是报答你的，只是一个证据，证明这是我的记忆，记着你是救过我生命的阿姨。等我日后有钱了，我一定回来报答你。”
“傻丫头，你那么艰难，那么善良，阿姨怎么好意思收你的钱？阿姨什么都有。阿姨有一个幸福的家，这钱，阿姨也不塞给你，阿姨收下。不过，阿姨有个礼物送你，你也必须收下。”巧娟说完便起身回屋。很快她从屋里拿了一个鞋盒子出来说道：“这是阿姨送给你的鞋子。”巧娟也将鞋盒子轻轻放到支梅手上。“你现在不能看，你拿回去放到你的衣柜里，直到你上班的第一天，你穿上它去上班，今年你的事业会风声水起的。”
支梅再次想起了旭丹的话，过个好的除夕，好的大年初一。来年一切都会好好的。现在巧娟阿姨也是这般护自己，她要好好珍惜。她再次跪下磕头并承诺“阿姨，我都听你的，一定按你说的做，一定不辜负你对我的期望。”
“别这样，起来说话，站着说话。支梅，好孩子，你记住了。谁对你的恩都没有你想的那么大，这辈子你的贵人，你的坚强的后盾只有你自己。你要学会爱你自己，你的余生才会春暖花开。不管是谁，你都不要下跪，跟我更不可以。”巧娟的这些话，支梅只当是巧娟对自己的好，并没有深刻理解其中的含义。直到三十年后，直到心归零。支梅才明白这字里行间并没有男女之间生死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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