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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厂里所有人虽不知发持了什么,但还是拉开了。张浩为了保护支梅也被打了。张浩的爸爸和厂里的其他男人一涌而上,拳脚相加,打得支梅爸爸狼狈至极。大嫂,二嫂,小红和支梅边拉架边大声喊道:“他是支梅的爸爸,别打了,他是支梅的爸爸.......”

    老板和老板娘生气归生气,理性让他们找管理把支梅的爸爸带到生产区沟通。

    这时的支梅爸爸没敢砸东西,生气的样子俨然一棵点了引线的炸药,随时都将爆炸。张浩的爸爸是个明白人,他要知道他未来的亲家是个什么货色。一直跟在其后。

    主管给支梅爸爸泡了茶,轻声说道:“叔叔,你来我们全厂的人都欢迎你,只是我们之前没有见过你,对你招待不周,还望你多多包涵。”

    支梅爸爸恶狠狠地拍脚打手地大声嚷道:“你是要把老子气死,你在外头上班大半年了,一次都不回家,家里出了那么多的事情,你就一点都不过问,你就只管一个人在外头享福。啊!”他吼的更大声了,跳得更高了。他快站不稳了,有可能气死的样子......

    直到老板安排人送来好菜好酒,单独为支梅爸爸摆上一桌后,支梅爸爸才稍微平静了些。老板,老板娘亲自来陪他喝酒,张浩爸爸和张浩也一起陪着他。看到一桌高档菜,洒。支梅爸爸来了食欲。老板娘让支梅,张浩她们都离开,说是别让她爸爸看到支梅生气。

    酒足饭饱后的支梅爸爸向老板娘拆起苦来:“我们家庭好困难啊!我没有技术,岁数又大了,支梅妈妈又是经常生病,家里没有一分钱收入。今年更惨,支梅妹妹得病死了,她奶奶也是今年死了。一根树能剥几层皮啊!我实在是招架不住。我每天在屋头,等啊等,一等不回来,二等不回来,端午节不回来,中秋节还不回来。妹妹死不回来,奶奶死她也不回来。她做皮鞋几年了,我们一分钱都没看到。我还指望她跟我养老。怕是指望不上了。”此时的支梅爸爸已是老泪纵横。

    “真看不出来支梅是这种人。”老板娘叹息道。

    “我心里那个气呀!”支梅爸爸显得委屈极了。

    “大哥,”张浩爸爸亲切的称呼他,他不知道那是张浩爸爸。“支梅这么不懂事,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说来不怕你笑,兄弟,”支梅爸爸又流出眼泪。“我家生了三个女,没有儿子,被别人那个欺负哟!我就决定把支梅招朗入赘。她跟那个叫张浩的耍朋友,我是不会答应的。那个张浩是独儿,人家不可能来我们家。我没有儿子被人欺负一辈子,老了老了,真成孤人了。那我养大她还有什么意思?”

    “你不是有三个女儿吗?为什么非她不可呢?”老板问道。

    “家门不幸啊!大女儿跟女婿跑了,人家也是不愿意上我们家门,她就跟着跑了。那个男孩只听说老家是内江的。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小女儿得病今年死了。只有支梅一个了。决不能让她外嫁,她要是外嫁,就是要我的命。”

    “大哥啊!我们是这样认为的,”老板娘说,“现在年代不同了,就像我老公,他也是爸妈的独儿。当初我也是嫁给他的,那时家里穷,还欠下很多外债。为了还外债,我们婚后就去广州打工了,为了节省路费,我们几年才回一次家。后来来成都离家近了,我们也是一年才回去一次。女儿嫁不嫁出去,现在的打工潮都注定年轻人要在外漂泊。就像你刚才所说,家里没有一分钱收入啊!我和我老公双方的父母都在老家种地,我们夫妻感觉就是我们不离开双方父母,没有我嫁他或是他嫁我的那种概念。张浩他们这里条件好哇!我们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我们都要租房住,他们当地人不光不租房还能出租房屋。这里厂多了,人人都好找工作。女儿嫁这里来,你和你老伴可以来和他们住一起,他们也只是少租一间房。你女儿那么能干,养你两老没问题啊,你就可以直接享福了。”

    “那个福我不享也不能享。老丈人去女婿家是要受气的,要看人家脸色。还要被别人说三道四。我在自己家里我才自由。”这时的支梅爸爸已经忘记难受了,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大哥啊!如果你女儿一意孤行一定要嫁到这里来。你会怎么做?”张浩爸爸若有所思地问道。

    “怎么可能?”支梅爸爸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我永远不会同意她办结婚证,休想从我手里拿到户口本。我也会跟我们村上的干部打招呼,不让她背着我去办任何手续。”

    “你们村上的干部万一给她办了呢?法律现在可是支持自由婚姻的。关键支梅她是适婚年龄。”张浩爸爸一直追问。

    “那不可能,我们村上的人都知道我的脾气,他们不敢。他们要是敢私底下让支梅把手续拿走,我就会跟他拼命。我现在就支梅这一个希望了,我们村的干部他不是不晓得。”

    “拆散支梅和张浩,你觉得划算不?张浩真不能入你眼?”张爸爸目不转睛地盯着支梅爸爸的脸在仔细打量他。

    “张浩这小伙子不错,但是他是他家独儿。我也就不去稀罕不属于我的。以支梅的姿色和挣钱的能力,我招一个女婿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不是支梅喜欢的她不愿意啊?”

    “啥子喜欢不喜欢,只要合适就行。”

    “你不需要考虑支梅的感受吗?”老板娘问道。

    “他年轻人懂啥子感情?她根本就不懂啥子叫过日子,哪能依她?我们家我是一家之主,我说了算。她做皮鞋能挣钱这事就简单了,随便找一个外地来成都打工的小伙子,家里弟兄多的结婚就行了。结婚之后男的也跟她一起做皮鞋一起挣钱不就完了嘛,这么简单的事。”

    “那样,你招回家的女婿一年四季都在外边哦,可是没在你身边哦?”

    “我才不要他们在家守我的,他们出去挣钱,家里那点土地我自己就能做。现在的社会,无钱进寸步难行,有钱才是大哥。”

    “大哥你说的太对了,年轻人就应该出门挣钱,不这是儿是女。所以我还是认为,既然他们都要出门打工,招女婿与不招女婿其实都一样。”张浩爸爸还围绕这个话题说下去。

    “怎么可能一样?招回来的女婿是我家的人,嫁出去的女儿是别人家的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家的人就得服我管,我是当家人。别人家的人我无权说话,无权要求。招回来的女婿,挣钱必须交回来,交给我。我是一家之主,船载千斤,掌舵一人。一个家庭,一人一条心,一盘散沙,如何得了。”

    “好,好,好,大哥,你说的有理,说的在理。”张浩爸爸又是夸奖又是拍手。

    七十年代出生,九十年代谈婚论嫁的青年才俊有多少被父母害了的没有人统计。支梅是真实的摊上了。支梅爸爸有了支梅这棵摇钱树,他美美的内心世界有无限个猜想。

    当晚,支梅爸爸在赵叔的搀扶下,醉醺醺地回到支梅的住处。在支梅的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觉。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床。这一天支梅早早就去买菜办生活,并让大哥,二哥全家都一起吃饭。

    一阵忙碌后,支梅爸爸起床,饭菜也就都上桌,酒水也摆好了,大家像对待皇上一样让他入坐。

    酒过三巡,支梅爸爸突然脸一沉,大声嚷道:“支梅借给你们的钱,今天必须还给我,我要带回去。”

    “叔叔,我们对支梅是有恩的她才借给我们钱的。我们明年才能还支梅的钱,一分不少还给支梅。今年真拿不出钱啊!”支梅爸爸的话直接撞击二嫂的心,因为接下来就轮到她盖楼房了,她也很愤怒。

    “你们都在挣钱,支梅她是傻,才会把钱借给你们。我可不傻,不会上你们的当。”

    “叔叔,你可知道支梅当初是怎么进我们家门的吗?当时,她差点就死了。现在我们借她的钱都是记了数的。”大嫂反驳道。

    “就是,这一年我们也没收支梅房租也没收支梅生活费。我们哪点对不起支梅?”赵婶生气极了。“支梅,你说话呀?”

    支梅哪敢说什么,她的爸爸有多武断她比谁都清楚,爸爸此刻要干什么。她猜不到,她害怕极了,她担心爸爸会做对不起赵婶家的事。

    “爸,借给他们的钱,他们都用作盖了楼房。今年挣的钱都给你好不好?明年他们把钱还给我,我就拿回来。”支梅肯求道。

    “今年,你挣的钱在,他们挣的钱也在。有好多还好多。”爸爸一字一丁地说道。

    “如果我们今年不还呢?”赵婶大声问道,一幅不怕他的样子。

    “啥子呢,不还?借钱不还,你还有理了?”支梅爸爸凶相尽露,一秒不到掀翻桌子。一桌子饭菜都倒在大嫂和赵婶那方。赵家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没有人反抗。支梅爸爸赢了,他悠然地点起香烟,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坐在椅子上等待钱的到来。大嫂拉着赵婶进屋去换衣服,二嫂和小红也跟了去。

    出来时,赵婶手拿八万现金,对支梅爸爸说:“这里有八万,大嫂再去给你拿两万来就全部还给你了。”

    支梅爸爸露出得意神情将钱抓在手里,微笑着对支梅说““去,给我找个包来。”

    支梅只得按照爸爸的意思去拿来包。爸爸将钱装好,悠然地等着大嫂回家拿钱来的同时还不忘支梅手里的钱,“你今年挣的钱,去拿出来。”

    支梅的钱拿来了,大嫂的钱拿来了。支梅的那个包装得鼓鼓的。爸爸起身就走,支梅担心爸爸带这么多现金在身上不安全,跟了出去。

    “支梅,你等下。”赵叔大声喊道。

    支梅退了回来。叔叔,我送爸爸上车,我怕他一人不安全。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

    支梅送走父亲,本以为这场风波就此平息。她快步回到赵家,她想到屋里的狼狈等待她去收拾。

    “刚进门,全家人铁青的脸,狼狈的场面三个女人已经收拾。赵叔看到支梅进来首先发话了,我们再也不欠你的了,这两年你住我们的房子,吃的生活我们也不要钱了,你搬走吧!”

    支梅一时傻了眼,她怔怔地看着小红,嘴里轻轻地发出声音“小红”。小红放下手中的活走过来说道:“没法,我在怎么喜欢你也敌不过你爸爸像棵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他能找到我们家,能找到厂,他真行。大嫂手里还有点钱,我们可以借五千给你,不会让你再次流浪,无家可归。等你挣了钱还给大嫂就是了。”小红的态度的转变,支梅差点没站稳。

    “但是——但是,你们——你们得让我找到住处。”支梅抑制住心中的痛苦,卯足劲才将一句话说明白。

    “可以,总之你尽快搬走。”赵婶说。

    支梅唯一可以求助的就是张浩了。她相信张浩能收留她,张浩此刻还正是支梅徙第呢!支梅来到张浩家,张浩和张爸去卖菜了,只有张妈在家。

    不等支梅开口,张妈也没叫坐,更没有叫支梅喝点什么,直截了当对支梅说道:“你以后别来我们家了,不管张浩喜不喜欢你,这门婚事我们会坚决反对。你是好姑娘不假,但是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你的父亲身强体壮,十年二十年也不会死,他会紧紧掐住你的命脉,你今生别想有好,我也不想我的儿子,孙子被一个不值得的人毁了。在厂里你父亲说的很清楚,只要他不死,你别想自由。张浩现在对你的父亲也是心惊胆颤,他不敢想像你的父亲什么时候会给他当头一棒。你要是真善良你就放过张浩放过我们这个家。”

    支梅知道多说无义,她想知道父亲那天在厂里到底说了什么?她来到厂里向老板娘打听。

    老板娘没有正面回答支梅的话,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叠钱来对支梅说道:“支梅,真是不好意思,你也得从我们厂里离开。你爸爸的行为太过截断,我们是开厂的,这种事情的发生对我们厂是有很大影响的。这是你最后这一个月的工资,另外我多给你两千,作为你找新工作时的补助。你干活超过了百分之九十的其他员工。如果不是特殊,任何一个老板都舍不得你。”

    上天真是会开玩笑。它总是在你富贵的时候给你太多,又在你落难的时候收走一切,从不会给你一个简单的基本生活。支梅一夜间一无所有,流落街头。赵婶并没有要她立即搬走,只是脸色不好看。支梅这一夜没有回赵婶家,她在大街上蹲了一晚。

    低落了一个星期后的支梅终于打起精神,找了一处很烂的靠近公路的老房子安顿下来。然后开始找工作。

    皮鞋厂的上案工作是需要两个人配合的。此时的支梅只有她自己。她去了好几个正规一点的厂,都因为她是一个人被拒之门外。支梅有两三年的上案经验,两个人的工作她都能做,只是一个人做两道工序效益会低很多。支梅决定去偏僻的小厂试试。

    小厂没有管理,老板娘对支梅说:“我们厂的工价比大厂低一些,活不能保障。你要想清楚。”

    “没关系,只要你平均分配,公平对待就好。”

    “这个当然。”

    同是金花这个小地方,支梅居住在与小红家相反的方向,工厂距离小红的工厂足足有一公里。这种脱离小红家的喧嚣与嘈杂曾一度是支梅的追求,现在却感觉内心空落落的。可能是习惯了小红的叽叽喳喳,习惯了有赵婶的现存热饭,还有赵婶喋喋不休的关心。

    支梅再次失去自己的‘亲人’,她欲哭无泪,胸口阵阵隐痛。幸好,手中有余钱生存不是问题。只是她租住的这套房子,破烂不堪。主人进城之后年久失修的老房子。门口长满青草,她选这里更多的给自己留一片属于自己的自由空间和远离那些对自己指指点点的人。支梅花了几个下班时间才把房间整理的像样,厨房就简单了,利用房东的旧厨房打扫干净就开始使用。

    一切准备妥当后,支梅开启了她的新的生活。新厂里的活不用加班就能做完,原本与小红每天做十三四个小时,能挣四到五百块工资,现在做整个白天,差不多十小时,到手不到一百五十块。现在确实不那么累,活少,速度放慢了。不熬夜,没有疲倦感。时间一长,莫名的空虚感袭上心头。她会因为见不到小红,赵婶空虚,见不到俊昌而寂寞。没有因为张浩有任何不自在。想想父亲的第一次自私,害她差点丢了性命。这一次自私,毁了她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父亲在讲诉奶奶和妹妹去世时,支梅不在场。今天的支梅想回去看看奶奶和妹妹,更想知道父亲拿到那十几万都做些什么?

    支梅终于回到那个让她心惊胆颤的那个家。这才不出半个月,她猜想父亲不会逼她拿钱,她也把最后那个月的工资留在了出租房。只带五百块回家。

    到了家门口,屋里没有传来任何吵闹声,说话声。大门却是敞开的,支梅走了进去。

    正在手捧半只烤鸭啃的满嘴冒油的父亲突然看到支梅,愣了一下,放下鸭子说道:“你回来啦?”

    母亲放下手里的另外那半只烤鸭说:“不早不迟的,都没有准备你的饭。”

    “我不饿,奶奶呢?她怎么不跟你们一起吃饭呀?”支梅问道。

    “你爸没给你说吗?你过年走后不久,你妹妹和奶奶先后去世。”妈妈说。

    支梅倒退两步,还好,没有倒下。

    “她们埋在什么地方,我想去看看她们。”

    “就埋在我们那棵大槐树旁边,要看你去看嘛!”爸爸说。

    支梅来到大槐树下面,看见两个较新的坟墓,不知道哪个是奶奶的,哪个是妹妹的,她没有落泪,抓起坟头一把土喃喃道:奶奶,妹妹,或许这才是人生最好的归宿。你们解脱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来陪你们。

    支梅没有在坟墓边逗留,她很快起身上路,回到金花。上了班车后,支梅看着渐行渐远的自己曾经的家,默默地和家人作了告别:

    “爸爸妈妈,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也是我们最后一次离别。我们的缘分到此为此,今生不在相见。仔细算算,我从小长大没用到家里一百块钱,加上喝的水吃的盐不足五百块。爸爸从我手里拿走十四万,他拿走的不仅仅是钱,拿走了我的全部后半生,拿走的我的活下去的所有支柱,拿走了我的这个世上的最后一缕光,留给我的只有黑暗,荆棘,乱石,险滩。我的存亡既已不重要,我不会再为坏人所羁绊,即使以后的路磕磕绊绊,体无全肤。身为女人,生是别人家人,死是另人家魂,生回不了娘家门,死进不了娘家坟。这条路断了也罢。爸爸妈妈,十四万现金足够你们盖个小洋楼外加吃喝一辈子。就此别过,希望你们善始善终,像忘记妹妹一样忘记我。”

    今年皮鞋工价上涨,和小红一起时虽然很累每月能挣五到八千。支梅在这家没有厂名的小厂里,第一个月只拿到二千四百块。支梅的心真的很凉很痛。虽然现在钱对她还没有决定性的作用,工资的差别,心里别提有多酸痛。

    过多的空余时间让支梅寂寞难耐。她思念俊昌的次数越发增多。没有被人监督的日子也自由很多。她经常穿上她那套坏女人的衣服去九眼桥偷偷地欣赏她的爱人。每次见到俊昌之后,她的心会平静好多,一段时间之后,她会想起俊昌,再过一段时间,思念越发强烈。她强忍,她用幻想来充当现实,她自编自导俊昌神奇般出现,穿着洋气,体态丰满,手里提着她最喜欢吃的卤猪蹄。

    “支梅,你看,我给你买什么啦?”俊昌将猪蹄吊在支梅眼前。

    “猪蹄,俊昌,你还记得我喜欢吃卤猪蹄。”支梅伸手去拿。

    “慢,哪有白吃的午餐?”俊昌将猪蹄举得老高,支梅根本够不着。

    “你不是送给我的?”支梅假装生气转过身去。

    “是专程给你买的,你得亲我一下才可以吃。”俊昌做了个俏皮动作。

    “就不亲,”支梅假装生气。

    “行,行,行,你不亲我,我亲你。”俊昌最后那个你字还没说出口,就已紧紧抱住支梅。支梅闭上双眼,尽情享受她要的温存......。

    这样自编自导的幻想场景大大满足了支梅对俊昌的思念时的灵魂需求。也慢慢形成支梅私生活的全部支撑。

    这天,正在她无限空想时,一位拖着装菜的三轮车的中年妇女来到了她的房子,三轮车上还有一位四五岁的小姑娘紧张地看着支梅。

    “姑娘,”中年妇女招呼支梅。“我已经观察了你好几天了。知道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我看你这里还有剩下的房间一直没用,能不能借给我们母女住下?”

    支梅看着两人身上很脏,很清瘦,小姑娘喉咙一动一动的,好像是在吞咽口水。支梅想起自己被赵婶收留时的情景,不由红了眼眶。她什么也不考虑让女人赶紧进屋。女人把三轮车停放到废弃的柴屋,跟支梅来到她的房间。

    支梅将中午的剩饭剩菜端出来让母女先吃点垫垫肚子。又找来干净衣服让母亲换上,然后出门去给小朋友买衣服。

    母女俩洗好澡后母亲换上支梅的干净衣服,小孩则光溜溜地钻进支梅的被窝。母亲开始打扫支梅旁边的那间空房子。那间房子比支梅住的这间更破烂一些,很多地方根本挡不住风。

    从外面回来支梅给小姑娘穿上新买的衣服裤子和鞋子,小姑娘哈哈哈哈大笑,笑声清脆。跑到干活的妈妈跟前展示。

    “妹妹,我现在没有钱可以给你,日后,我一定挣了钱加倍还给你。”母亲激动的泪流满面,只差没有跪下去了。

    “大姐,我叫支梅,你以后就叫我支梅。大姐,你贵姓啊?”支梅问道。

    “我姓钱,以后你就叫我小钱就可以了。”

    “我就叫你钱姐,你就叫我支梅,小姑娘怎么称呼呀?”支梅笑着说道。

    “我叫欢欢,阿姨。”小姑娘天真地自我介绍道。

    “我是资阳人,父母包办的婚姻。”钱姐哭诉道。“只因家里穷,三个弟弟两个哥哥。哥哥至今没有娶媳妇,父母把我嫁给那个该死的人就为多收一点彩礼。那个该死的家里五兄弟,他是老大,没有姐妹。我嫁过去之后,婆婆对我不好,他又听他妈的,说我是花钱买的,不能对不起他们家花的巨资。家里养的猪,牛,鸡,鸭,就连狗他们也不喂一下,所有活都是我一个人的。全家人的饭,卫生,洗衣服,都得我一个人做。做累了,我有怨言,那个该死的就动手打我。说那些都是女人的活,男人只做地里的活。我回娘家去向妈妈诉苦,妈妈却说,这都是女人的命,这些活本来就是女人做,等他们家其他兄弟都结了婚就会好很多。我怀孕,吐的很恼火,他妈说那是正常的,不影响干活,那该死的一点都不在意我。我生了小孩,我娘家人拿来的月礼少,我都没有鸡蛋吃,说是生孩子都吃娘家。生完孩子后,我们就被分家了。分给我们一千块欠账让我们还,分家时就让我们住一间房,家里的畜生没有我们的,就给我们分了一百斤玉米作为我们的口粮。身无分文的我们立即陷入困境,孩子发烧我们全家拿不出一块钱来。从此,我们夫妻天天吵架打架。我自杀过,昏迷了七天。我的邻居告诉我说,在我昏迷的那些日子里,我的公公婆婆没有管过小孩一天。是我的娘家妈守着我管的小孩。以后,为了孩子我苦熬几年。就在今年,我那该死的为了跟村里的人去广州打工,把家里的粮食全卖了作为路费拿走了。我回娘家去借了点粮食回来熬了几个月。写了无数封信,他都没有寄钱回来。最后,我也没办法,向邻居借了点钱来成都。我去了九眼桥找工作,人家都嫌我带着小孩不要我,身上的钱很快用完了。我就开始捡垃圾卖。晚上,我们就住在收购站的垃圾棚里。后来,收购站老板告诉我说,他收到一辆可以骑的三轮车让我去做菜生意,他做菜生意比捡垃圾划算。我就用我的钱购买了他的这辆三轮车,开始做起蔬菜生意来。做蔬菜生意确实比捡垃圾好很多,但是我也没有钱租房和购买一些生活用品。收购站老板心好,仍就让我们住在他的棚子里。直到一天,我发现你一个人只住一间房,其余的房子你都不带靠近的。我害怕打扰到你,我又观察了你很多天。我今天卖了蔬菜才要来试一下,看你能不能租一间房子给我们住?”

    欢欢惊奇地看看她的妈妈,又看看支梅。她不明白大人说些什么,穿着新衣服,坐在支梅的床上开心极了。

    “钱姐,你就放心住下来吧!这个房子我也是租来的。房屋主人早已住进城市,房子废弃在这里。我找到主人时,主人说不要钱,我住在这里帮他看管就好。为了我自己方便,我就给他一年一百块房钱。所以,你住就不用给钱。我和你一样,都是离乡背景来到这里。我正好也缺一个姐姐作伴,以后我们彼此就有照应了。”

    就这样,支梅又有了新的家人,这个家人比小红一家让支梅轻松好多。

    从此后,支梅和钱姐一起生活,钱姐负责买肉和吃些剩下的长得丑的蔬菜,支梅负责买米和油盐酱醋。支梅用自己的钱给欢欢报名上了幼儿园,钱姐对支梅更加感激万分,暗暗发誓日后加倍奉还。钱姐半夜便去批发蔬菜,支梅上班前先送欢欢去幼儿园。下午五点,钱姐去接欢欢,支梅下班回家时晚饭已经摆上桌子。其乐融融的生活很快就到过年了。

    “姐,你过年要回老家吗?”吃了晚饭支梅和钱姐一边看电视一边说话。

    “不回去,出来了就不回去。等我有钱了就和那该死的去离婚。”

    “你也不回娘家去吗?”

    “不回去,娘家太穷。几个弟弟等着钱娶媳妇呢!事实证明我被毁了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我也不回去,就咱们仨一起过年就挺好。”

    “只是我要去看看我的朋友,上午去,下午就回来。”

    “行,你想什么时候去你就什么时候去,走的时候你跟我说一声就是了,家里你就放心吧!”

    钱姐从不打听支梅的过去,也不谈未来。支梅愿意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偶尔,支梅会担心跟有头脑的人打交道不如跟小红简单些。

    俗话说,喝水不忘挖井人。离开赵家已有小半年,支梅还是决定去看看曾经对自己有恩的人。她准备好礼物便来到赵婶家。

    “支梅,”当支梅的身影出现时,赵婶一家都欢呼,屋里的人听到声音都跑到门口迎接。

    支梅像是众星捧月一样来到赵婶那间主人房。她们一大家子还在一起吃饭,幸福又热闹。支梅将礼物和红包交到赵婶手里,赵婶笑得合不拢嘴。按照惯例赵婶一家都叽叽喳喳地问了起来。来的路上支梅已经想好,也许自己的爸爸还会来这里捣乱,自己目前的情况不能让小红她们知道。

    “你在哪个厂上班?怎么一直没有遇到你?你跟张浩真的结束了吗?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呀?你今年挣的工资高不高呀?有没有新的男朋友啊?房子租在哪里呀,贵不贵呀?远不远呀?工作舒不舒服呀?和谁做搭档啊?厂里生意好不好呀?老板,管理处事怎么样啊?……”

    支梅没有正面回答。直到她们问完了,才轻描淡写简单说了句:“我一个人没有找到适合的厂,就进城去帮有钱人带小孩了。那家老板有点抠,所以过了年有可能另找工作。”

    “哎!支梅啊,我们就是怕你爸爸再来闹啊!这么对你,我们心里也不好受。”赵婶还是真心叹气。

    “我知道这事不怪你们,所以我今天才要来看你们的。”支梅说道。

    “太可惜了,本来你可以过得很好的。你怎么就摊上那样的父亲?”大嫂说道。

    “一切都是我的命,我就只是担心因为我的原因,二嫂的楼房有没有盖起来?都怪我害了二嫂。”支梅说。

    “放心吧!”大嫂说,“你比我们谁都艰难还想着我们。我娘家拆迁了,家里就只有我一个女儿,赔偿款父母都给了我,我就借给二嫂盖了楼房。现在我们赵家在村上真是光宗耀祖了。”

    “小红呢,有变化吗?”支梅问道。

    “我有什么?钱现在不缺了,我想要的家还没有。”小红似乎有心事,说话并没有之前的那种大大咧咧。

    “总之,你还是我羡慕的对相,我还是要努力为自己买一套房子,很多地方已经有商品房出卖了。等我有了房子,我才会心里踏实。等我有了房子我就请你们去我家玩。”支梅说着这样话,还是没忍住问了她担心的那个问题。“我走后,我爸爸有没有来过?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来过。”二嫂说,但是你没有住这里,我们就把他轰出去了。他也去了厂里,没有看到你,也没人理他,怏怏地走了。

    一阵热闹一阵寒暄后支梅道别赵家人后回到自己住处。

    支梅手里没有钱,距离商品房还很遥远。她只是这么一说敷衍一下赵家人而已,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到最后赵家人真没有机会去她的房子。这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这次见面弥补她当时离开赵家时内心的亏欠,也满足了自己内心的遗憾。

    支梅又为自己准备了一身形装。毛领大帽的羽绒服配上小管裤脚上一双马丁靴,戴上墨镜谁也不认识她。她要去看望她的爱人。过两天俊昌就会回老家了,等到俊昌再来成都时,自己也要上班了。

    今天特别冷,天上有难得一遇的雪花飘下。支梅一身裹得紧紧的,也逃不掉寒风逆袭,浑身透凉。她两手交叉超在袖笼里,围巾将整张脸庞遮住,慢悠悠地从每个摊位经过。没有摊主招呼她,大家都清楚,这身打扮的人不是他们的客户。街上寒风凛冽,没有行人。摊主都冻得瑟瑟发抖,站在摊位前目视支梅这个神经病的往返。印入支梅眼里的俊昌嘴唇冻的有些发紫,服装雍厚而陈旧。双眼无神,头发,胡须都长而乱。感觉像是缺钱的样子。许志文虽然也是冻的打哆嗦,但穿着亮丽。女士们都没有出现在摊位上,支梅知道,因为冷,因为要买过年衣服的人早已买好。他们之所以出摊,是因为这是他们的生意,他们的工作,必须守着。

    支梅很想知道俊昌为何越过越差,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又到底经历了什么?过年的支梅大多的时间没事做,她整晚整晚睡不着。这天,她实在睡着难受,起来找了支笔和本子,她要给俊昌写信,她要知道俊昌究竟怎么了?

    “亲爱的俊昌,你还好吗?”支梅写下这几个字,她看了又看想了又想。如果这封信落到别人手里,事情可小可大,不能用亲爱的。她撕掉又重新开头。

    昌,你还好吗?

    临近过年。你是要回老家过年吗?好好奇你的老家什么样子?你也许不曾记得我是一个没有见过山的人,没有走出过新都的人。要不是当初认识了你,我也许一辈子不会到成都这座大城市。我爸爸妈妈就没有去过成都。没有去过电影院,更没有去过体育馆。

    你的爸爸妈妈还好吗?真心希望他们还好。就像你真心希望我的爸妈好是一样的。

    昌,你今年发生了什么吗?你的经济不好吗?还是你的心情不好?我一直很奇怪,你为什么不开服装店呢?越来越多的有钱人,他们需要张显自己的个性,更要张显自己的身份。开个时装店是你的美好梦想,当初是我犯的错造成你没有开起来。我为我的过错痛苦万分。我们分开三年有余,这三年,你应该攒够了本钱,也攒够了经验,是你飞黄腾达的时候。难道仅仅是你老婆不答应?还是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昌,我不恨你,你是我在整个CD市。不,整个宇宙唯一可以思念,唯一可以倾诉的亲人。请你相信我,相信我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发自内心的。

    你的儿子还好吧?你知道吗?我听说你生了儿子别提多高兴了。独生子女的延袭,给每个家庭致命一击,没有儿子的家庭从孩子降生那刻开始就低人一截,让别人说三道四,你姐姐就是前车之鉴。我应该感谢你老婆为你长脸,为毛家立功,我们的那个孩子要是生下来的话,我就让毛家祖宗蒙羞,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

    昌,我知道你也担心我,就像我担心你一样。我过得很好,你放心吧!为了你,我也要好好的,努力地活成别人瞧得起的样子。

    ……

    支梅把信装进信封里,封好后决定明天给俊昌寄过去。心里话写在信里就像是亲口对俊昌诉说了一样释然了。然后她恬静地进入梦乡。

    当支梅拿着她的那封信来到邮箱时,她迟疑了退缩了。他不敢给俊昌寄过去,太危险了,会将俊昌推向水深火热的尴尬境地。爱一个人不是给他添乱,不是对他不忠,不是让他为难,那不是爱,是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