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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谁敢喝你的酒? (2)

    诸葛长欢忽道:“姚老弟原来是和秋、费二位兼吕掌门、晁堂主在这里聚会。不说小秋相公、费老太爷不善于饮酒,吕掌门、晁堂主却是江湖好汉,难道你们躲在屋子里喝的酒还和拿出来的这坛有什么不一样么?”

    当官的顾索认不得,但站在后首两个板着脸、蓄着胡子的人,看起来就有些“官像”。另两个方才抬酒的,一个是“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京城八大派之一的“冬派”老大吕笑扬,另一个想必是“风波溯洄阁”三十六堂之三十二的堂主晁细语。这二人在江湖中已然有些名号,居然在这里做苦力下人的差事,真真可以说是奇闻了。

    那秋、费二人听了诸葛长欢的话,尤然挺挺胸脯充出一副坦荡模样;吕笑扬与晁细语却听出这话里暗示姚继月不把他们几人放在心上,面上不显,心中难免生出些埋怨。只他们之后还站着一个男子,看上去年纪很轻,身姿挺拔地摇着扇子,脸上竟隐约浮着若有若无的蔑笑;他面容却十分俊逸,按道理来讲是很引人注目的,只是连顾索最开始也未曾注意到他的存在,实在又是怪事一件。

    姚继月放下手中酒坛,口中答的是诸葛长欢的话,目光却落在顾索身上:“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朋友几个喝些淡酒茶水也是不错的。既然长欢兄也有朋友到访,不如这坛子酒便送给长欢兄的朋友罢!”脚下一扫,酒坛从地上一个跃起,再次向前飞去!

    顾索凝眸一望,脚下拉开阵势扎稳下盘,手中仍捻一个指劲,食、中、无名三指紧贴大鱼际,自下而上擦过指向怀中的拇指指根,正是“燃犀指”之“烛照明察”一个“察”字诀。姚继月横扫酒坛,气力自下而上,这一诀正好向斜下方而发抵去力道;而另一掌平摊开来划过坛底,将酒坛托在这一只手上,也好似搁在平地上一般。

    顾索是不喝酒的。只是当下姚继月先出手挑衅,他顾索又显而易见站在诸葛长欢这边,当然没有不接下这坛子的道理。这南浦楼的二层除了他们再无旁人,一时间竟安静得好似沉没进浓郁深夜里;仅仅在楼梯口有几个胆大的,正伸着脑袋从木楼梯的间隙里偷看。这种安静是令人不安的——顾索虽武功甚高,江湖经验却实在不足,当下已有些沉不住气,心中想着要将平掌收拢、干脆将酒坛捏个粉碎才好,却又顾及诸葛长欢,稍微拧过眼光来征询他的意见。

    诸葛长欢上前来,将他手中的酒坛接过稳稳搁在地下。顾索胸口一松,正欲等待他接下来作为,不曾想诸葛长欢居然朝着姚继月一行人走去,不免有些担心他一念冲动要一拳打在姚继月脸上,然而这担心之外,又忍不住有点儿期待了。

    诸葛长欢站在姚继月身前停住。他身量已经是高个子中的高个子,虽然瘦却格外结实,在姚继月跟前几近一堵坚硬的高墙了。姚继月果不其然已黑沉了脸色,诸葛长欢却越过他朝那最后摇扇的俊朗公子抬了抬下巴:“原来蜀中唐门的十七公子也到了京城。”

    摇扇的俊朗公子停止了摇扇,一双小狐狸眼又灵又黠地看着诸葛长欢:“你认得我?”

    诸葛长欢古怪地笑道:“想必十七公子也认得我哩。”

    “那是自然。”俊朗公子咧开嘴唇,露出两枚尖利的犬齿来,“你不久前才杀了我十二叔,不止我,整个唐门上下都听说了你‘无影卫’的大名。”

    诸葛长欢脸上的笑更古怪:“所以十七公子一来京城,最先做的事就是要和我的对头喝酒吃饭。”

    十七公子道:“这倒不对。”他话音未落,不只是诸葛长欢,所有人的目光登时都向他看来。他眯着眼睛,唇边的犬齿显得又尖又亮:“我刚进城就有人要请我喝酒吃饭,白得的福气哪有不要的道理。”

    姚继月再怎么要维护面上的平和,听了这话脸也一下子刷白了,只仍然紧抿了嘴唇。一边的晁细语却不大对得住自己的名字,怒火上行道:“你这小子,姚大爷对你礼遇有加,你竟如此不识抬举!”

    姚继月拧住眉头,面皮之上居然很快恢复了常色,伸手拦了拦晁细语道:“晁堂主,我们不要失了礼数。”

    晁细语仍然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冷哼一声退回姚继月身后去了。

    十七公子颇为有趣地看了看姚继月:“你不生气?”

    姚继月竟还能笑起来:“我为什么要生唐先生的气?”

    十七公子更觉得有意思:他仗着家中祖业,在外头行走时虽然无什么响亮名号,江湖中人却都肯叫他一声“十七公子”。姚继月是头一个叫他“唐先生”的,令他顿觉自己已经是个能成事的大人,和家里叔伯长辈都是一个样了。一时一双笑晏晏的狐狸眼睛都喜得瞪大了,嘴里仍强撑着:“啧。啧……我喜欢你这样的人。不过刚才我说的也的确是实话,对不对?”

    姚继月笑道:“当然。”

    十七公子道:“好。但我今天碰见诸葛长欢,所以我得先跟他走。”

    连诸葛长欢都有些讶异了:“跟我走?走去哪里?”

    十七公子使眼神瞪他:“你管那么多!”对着姚继月,又照旧笑得很开心:“姚神捕,我送你一样东西。你到了唐门、或者碰见唐门的人,就说十七公子唐酥许你一个帮忙。不过我的面子可能不是很大,姚神捕可不要嫌弃呀。”

    他嘴上说着担心姚继月“嫌弃”的话,手上却一刻不停地从指头上撸下一个镶紫水晶的金戒子来,搁在姚继月手里。不等回话,他自己已经先接了话,笑得满脸灿烂:“我这九个戒子这么多年也只送出去一个。如今这一个虽然不是最漂亮,却最方正,就该给了姚神捕。”

    姚继月的眼睛印着这块紫水晶,影绰绰也沾了妖冶的紫色。唐酥恨不得亲手把戒子戴在姚继月手上,最后还是按捺下来,只装作大人样子拍了拍姚继月的手背,眉梢眼角都洋溢着得色。姚继月这才稍稍回神,当即拱手道:“那姚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能与唐先生结下此缘,也是姚某的运气。”

    “姚神捕,怎么好这么客气……!”唐酥嘴上推拒,满面的笑容却一点儿也没有遮掩。他自己虽然也觉得开心得太过明显,怎奈何少年人心气,实在不善于装模作样,只能咳嗽几声以盖过几乎从嘴角溢出来的笑声:“咳咳,姚神捕,既然事情也告一段落,不如大家各自落座,先吃饭罢?”他小腹里也十分应景地“咕噜”一声。

    这倒令唐酥不好意思了,脸颊飞红两片,更大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