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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胡大仙的故事

    有一段时间,村里人在小广场上晒太阳,经常会聊几句青莲的事。据说上下邻村,像青莲这样的女孩儿不在少数,早些年村里的女孩儿大多嫁到邻村,后来渐渐嫁往县城,再后来,天南海北,嫁到哪里的都有。

    她们大多是中学毕业去城市打工的农村女孩,本就心思单纯,极愿改变生活的窘境,再加上城市中存在的种种诱惑,往往会难以抵制,将未来寄望于虚无的爱情,然后因爱结一段孽缘,不仅生活没有改变,而且一再经历被欺骗、被抛弃、年纪轻轻便成为单亲妈妈,从此生活得更加水深火热、坎坷艰辛。

    远方,不仅有诗意和梦想,也深藏着罪恶和苦难,那些在近处尚且无法解决的难题,绝对不会因为距离而变得容易。远方,无论有多远,酸甜苦辣、人生百味,都真实而永恒地存在着。人世间并无世外桃源,远方只是一种寄托,而不是解决问题的良方,远方的美丽,因人而异,那人人追寻的远方,也许换一个人即是人间地狱。

    有一天,大家在小广场上聊着天,胡大仙忽然觉得身体不适,他刚要站起身来回家休息,却不料一阵眩晕,昏倒在地。大家都急坏了,有人赶紧跑到村委会告诉了慕白,慕白带着两个年轻人,直接开车把他送到青河县医院。

    经过医生的一番检查,胡大仙得的是美尼尔氏综合征,之前他常有眩晕,但都不严重,从没有当回事。但这一次,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慕白为他办理了住院,医生为其输了液,并开始进一步治疗。

    可是接下来,在谁来照顾他这件事上,大家都犯了愁。每个人都推说有事,没有人愿意帮他,而他又是村里的五保户,没有一个家人,甚至连一个远房亲戚都没有,推来推去,照顾他的重担,最后落在了慕白和白苏的肩上。

    胡大仙,人如其名,在白苏眼里是个神秘的人。白苏虽然了解村里几乎每家每户的情况,但是对胡大仙的家庭和过往却不甚了解。虽然村里人爱说闲话,但是却极少有人谈论胡大仙的事情,好像他的过去是村里的禁忌。即使白苏有时候问起来,人们也躲躲闪闪不愿详谈。在人们的只言片语中,白苏只知,胡大仙起初家境殷实,儿女成双,过得不错,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便成了现在的样子。

    白苏向村里人打听胡大仙的事,结果依然是所获甚微,就连慕白也对他家的过去没有更多详细的了解。

    最后白苏向高洪宝老爷爷打听,老人开始躲躲闪闪不肯说,还劝她不要管那么多,后来见她执意要问,便长吁叹息:“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

    据说,胡大仙儿是村里倒插门的女婿,他年轻的时候,聪明能干,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在村里新买了一块儿地,盖了一处院子,还曾一度想当村里的干部。他的妻子是本村人,家境不错,他们本来有一个两岁的女儿,后来他媳妇有了身孕,大家都说是个儿子,本来是那年秋天就要出生的。

    “可是这人哪,都是瞎活着!”老爷爷又叹了口气,接着讲述起来。

    好好的光景,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有一段时间,胡大仙做生意被人骗了,赔上了家里所有的钱,连新院子也顶了账。这也就算了,偏偏他们两口子光顾着因为生意失败整日生气,却不想,那个宝贝女儿,就在家门口被人贩子偷走了,从此下落不明。

    他媳妇伤心欲绝,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最后在生老二的时候,大人和孩子都没有保住,据说很惨,好端端一个家庭,说散就散了。他媳妇去世后,村里接连两个年轻人出事,神婆子都说与他家有关,人们觉得不祥,尤其是家里有儿有女的,都对他家的事闭口不谈。

    后来,胡大仙儿一个人搬回老宅,不人不鬼,孤苦度日。再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结识了当地一位知名道士,受其指点,才逐渐恢复过来。不过之后深感世事无常,万般皆命,从此便沉迷命相说。

    他悟性本来就高,自己学了一些,又得高人指点,很快就上手了,开始给人们算命相面。虽然他学的并不精通,但偶尔也能算准。既然他会,难免就有信的,有的人便专门找他算,算的准的时候,也有人送他一些挂面、鸡蛋、饮料什么的。但他并不以此为生,只是图个人气。这些年有政府的救济和村里的帮助,他虽然一个人生活,但还能凑合过,日子并不冷清。

    “呸呸呸!”高洪宝老人讲完后,又吐了几口唾沫,村里人信奉在说了不吉利的话之后,吐吐唾沫,可以避免引祸上身。

    “闺女,你大概知道就行了,他家的事以后再也别问了。”老爷爷叮嘱道。

    白苏从老人家里出来,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她没有想到那个言语间云淡风轻、不急不慢,仿佛凡事都能够大彻大悟的胡大仙,竟然有这样一段悲伤的过往;让她更想不到的是,人心的冷漠和坚硬,没有人责怪人贩子的恶毒,那可怜的母亲反倒成了人们避之不及的不祥之人。

    在善与恶的对决中,一种大善和一种大恶,在一定范围内,都将是合理的。这样的行当历经千年经久不衰,自然有支持它存在的土壤。在大善面前,人们遇到不公之事,首先会埋怨恶的所为;而在大恶面前,若遇不平之事,人们首先想到的便是受害者的命运不好,自身的不负责任等等,而那个罪魁祸首的恶,则在人们的潜意识里成了合理的存在。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信命,对生活无望、对人生无念,遭受了太多,失去了太多,才会转而从不可言说的命运里寻求一丝安慰吧。

    即便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悟空,也在五行山下压了五百年之后,乖乖地学会了,九九八十一难,几乎难难听命于上天,何况是区区草木之人?面对生活的不公,很容易匍匐在命运的脚下,以命运的借口来麻醉自我,忘却自我,了此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