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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京城之别

    “你知道消息了吗?”胖狱卒将瓷碗放下道。

    “什么消息?”张自行望向他,神情平淡。

    “太子初立,陛下下旨,天下大赦。”

    天下大赦?

    张自行心中一跳,却不动神色,只是静静的望着胖狱卒。

    “真奇怪,明明希望就在你眼前,你却显得不激动。”

    “如果我这么轻易就被放出去,就不会关在这里了。”

    胖狱卒沉默,只是打量着张自行,忽然一笑:“果然能够关在这里的都不会是常人。”

    张自行没有说话。

    “可惜啊,不再赦免名册之中,你大概还有半年可活了。”

    “你过来这里就是跟我说些风凉话的吗?”张自行冷冷道。

    胖狱卒哈哈笑道:“我喜欢看到犯人得知自己死期时的表情,可惜你让我失望了。”

    “不过你倒是挺顽强的,”胖狱卒看着张自行:“本来以为你就要死了,想不到竟然还挺过来了。”

    “因为我还不想死。”

    “哈哈哈哈哈,还是要徒劳的挣扎嘛。”胖狱卒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张自行缓缓撑起身子,盘膝坐下,继续调动体内长生气。

    随着气息运转,他能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步好转当中。

    只是这运转却无法持续,明明感到自己仍有余力,可半个时辰之后,张自行猛地咳嗽,体内气息戛然而止,无法流转。

    “果然根基不稳,难以维系。”张自行摇了摇头,面色发白。

    他摸了摸自己的面容,上面已经结痂,硬硬的,有些痒。

    监牢之中没有镜子,他并不知道面容恢复了多少,只能胡乱的将头发扫开,遮蔽了面容,不让狱卒有所察觉。

    缓缓站起身子,张自行立在原地,闭上双眼,默默修炼罗汉拳。

    他演练的极为缓慢,只是为了活动骨骼,增进双腿的恢复速度。

    但这样一来,他对罗汉拳的领悟更深,仿佛又爬上了一层高楼。

    缓缓睁开双眼,仿佛有汩汩热流在双腿之间流淌。张自行尝试着活动双腿,竟似乎已经好了九成。

    果然,进入“甲子境”,就连短腿的回复都远超常人。

    张自行想着,忽然心中惊悚,猛地僵直在原地。

    余光中,有个黑影正静静的藏在黑暗里。

    张自行压根不知道,这黑影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在这里呆了多久。

    跳动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住。张自行深吸一口气,缓缓回头。

    黑暗中,那阴影慢慢浮现,竟是一个穿着黑袍,罩着兜帽的人。

    他的面容无法看清,见张自行看向自己,便沙哑着嗓子开口。

    “我来带你出去。”

    “你是什么人?”张自行低喝道。

    “你若是想出去,就闭上嘴巴。”说罢,黑衣人抬起手在监牢的大门上一抹。大门打开,他缓缓走了出去。

    瞧着他走路微微扭动的身形,张自行不免觉得有些熟悉,下意识道:“你是李公公。”

    黑衣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仿佛压根就没有听见张自行的话,淡淡道:“跟我来。”

    张自行心中思绪翻滚,却也只能把嘴闭上,快步跟上了黑衣人。

    沉默的走在漆黑的通道之中,左侧监牢中,忽然有人咳嗽一声。

    张自行循声看去,忍不住一愣。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到牢房中摊着一团蠕动的血肉,在血肉中央有一张苍白的脸。这张脸双眼紧闭,只有两片嘴唇一张一合,咳嗽声正是从中传来。

    一滩烂肉锁在监牢的一角,仿佛是感受到张自行的目光,此时忽的如沸水般滚动起来,可无论他如何挣扎,却始终无法挪动一丝一毫。

    “这是什么?”张自行忍不住道。

    黑衣人依然没有停下,只是嗓音沙哑道:“失控的【人仙】,体内浊气浓郁,寻常手段无法清除污染,只能让它暂时这么待着。”

    “【人仙】?”

    黑衣人闭口不言,似乎是不屑回答张自行的问题。

    黑暗中,有犯人发出笑声,也有的犯人在嘶吼。黑衣人视若无睹,唯独跟在他身后的张自行胆战心惊。

    不知在这黑暗之中走了多久,张自行忽的感到体内长生气摇曳,就仿佛一盏残烛被狂风所吹,几欲熄灭。

    他面色发白,一身力量都被压制到了极点,好似有无形的手掌将自己镇压。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来到了监牢的上层。诡异的是,这一路走来,压根就没有胖瘦狱卒的身影。

    黑衣人带着张自行站在神龛前,点燃三根香递给他:“你的运气很好,是受到菩萨保佑,出去之前,上柱香吧。”

    张自行强忍着体内难受,接过点燃的香,看到了神龛之中身穿黄袍,看不清面容的菩萨,还有神龛旁墙上挂着的字画和宝剑。

    那股让他难受的气息似乎就来自这两件事物。但张自行来不及辨别,只是急切的朝着菩萨拜了拜,然后将三炷香插在了神龛中。

    “记住,出去之后不要回头。”黑衣人交给张自行一套粗布衣物:“这衣物赶紧穿上,不要在京城逗留。”

    “你为什么救我?”张自行心中充满了疑惑。无论此人是不是李清静,他都想知道救自己的原因。

    他已经不想再被当做提线木偶一样愚弄欺瞒。

    “放心吧,”黑衣人道:“救你只是顺手之事,你也不用想着今后会有人算计你,你还不配。”

    不等张自行回答,他继续道:“你若真想报答,就赶紧离开京城,无论用什么办法。”

    说罢,他不再回答张自行的任何问题,仿佛是冰冷的木头。

    张自行无奈,来不及多想,一脚踏出漆黑的大狱,走过门前死寂的街道,不过穿行两个胡同。如烈火烹油般的人声鼎沸刺啦一声,在他的眼前浮现。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热闹的街道。一名小贩扛着糖葫芦从他身侧大笑着经过,身后跟着四五个拖着鼻涕的孩童。

    不远处卖胭脂水粉的店铺前,一些年轻的小娘子们正静静的等着新品发布。

    身后,一名背着长剑的剑客从酒楼走出来,腰间的葫芦满满当当。

    他侧过身子,下一息,有骑着黑马的骑士疾驰而来,横行霸道,吓得路边算命的道士缩了缩脖子。

    酒楼屋顶,一个带着草帽的男子醉眼朦胧的躺着。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上去的,酒楼的小二架着梯子颤颤巍巍的过去,面色恼怒,不住的喝骂。

    一张绚烂的画卷在愣神的张自行眼前展开,他看到一个龅牙的老汉抖着这幅画,唾沫横飞的向他吹嘘,只要一百两银子,他就可以将这张三百年前的真迹带回家。

    终于回过神来,张自行连连摆手,摆脱了那老汉,走在大街的左侧,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

    头顶,那醉醺醺的男子似乎是被小二唠叨烦了,忽的一拍瓦片,整个人如同风筝般飘起,刹那间鸿飞冥冥,杳无人迹,只留下小二呸了一声,掏出账本记上一笔。

    一辆马车缓缓经过,那帘子掀起,先是露出一只纤纤玉手,随即一张娇俏可爱的面容出现,看着路边呆傻的张自行忍不出笑出声来。

    瞧他的模样,少女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前些日子父亲成为京官,自己跟随母亲进京的窘迫和无措。

    可她哪里知道,张自行这短短的穿越时光中,所经历的事情和痛苦远超她的想象。

    阳光偏转了几分,张自行摊开手掌,想要去抓住什么东西。

    他不知道黑衣人是不是李清静,更不知道幕后是否有人在算计着自己,他只能将困惑埋在心中,眼下赶紧离开京城才是正事。

    长生气渐渐跳动,他灵巧的在人群之中穿行,忍不住想要放肆大叫。

    但张自行到底还是忍住了,不光是因为不好意思,主要还是他立刻便找到了能够离开京城的办法。

    商铺门前,有一个木牌立着,上面写着商队招揽脚夫,待遇从优。木牌旁,一个面容刻薄的管事站着,上下打量来往的路人。

    在他身后,已经站着一些穿着粗糙,面容朴素的男子,显然就是已经招揽到的脚夫。

    上下打量张自行,管事略带嫌弃。

    此人满脸的污垢,披头散发,倒像是街边的乞丐。

    但在张自行扛起两个沉重的麻袋测试了一下气力,并且要价低的可怕后,管事还是满意的将他收下了。

    反正只是卖力气的奴仆,长什么样子倒也无所谓。

    随手丢出几枚铜板,张自行在掌心之中掂量了几下。

    张自行看过那么多天的奏折,自然知晓京师物价,也知道这管事的实在是抠门的可怕。但他既然只是想找个机会离开京城,也就懒得计较。

    管事看着他收起铜板,满意的点点头道:“你稍等一会儿,等做好了临时路引,你就可以跟随商队出发。”

    “路上机灵着点,不要蒙头干活,看到掌柜的,记得问声好。”

    管事的倒也没白扣钱,看张自行老实,也就稍微提点了几句。

    张自行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等了约莫半炷香,拿到路引便大摇大摆的扛起货物混入了商队之中。

    商队自南门出,一行八匹马,三四十人,再加上镖局的护卫,浩浩荡荡的便出了城。

    身后,京城巍峨尊贵,张自行默不作声的回过头,透过城墙和高楼,仿佛看到了紫禁城中端坐的姜一念。

    他可不会忘记穿越而来就被愚弄的事情。

    下次回来,我一定会真的强大起来,然后杀掉你。

    张自行想着,冷冷的转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