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还真不是你想的这样
雨雪霏霏，从云端簌簌落入蜿蜒的山麓。
只见冰崖之下，一只大雁伏着山巅，扑翅而起，掠过山涧，褶黑的脚趾落在了花白的古木上，寒叶倏然卷落。
它猛然间抖了抖灰黑的翎羽，那翅间上雪便若花瓣剥落一般，纷纷落在了一个少年背上的竹筐之中。
少年瞧了一眼委屈缩颈的大黑雁，悻悻说道：
“死大雁，这可是送给城主女儿的衣物，若是湿了，脏了，女先生怪罪下来，你和我可都要倒大霉了，你也不当心一些。”
少年撩开双鬓，稚嫩的脸颊被冻得红彤，雪砾钻入了他的氅袍之中，双肩上的绒毛似两只白兔一般瑟缩个不停。
他叫楚元，是个做衣裳的。
楚元在大雪山之中的绣塾里面足足呆了十余年。
他自小被绣娘养大，习了两年半的缝补之术。
因为绣塾都是女子，所以皆是唤为绣娘。
而楚元作为唯一的男丁。
便有一个不三不四的名字。
绣才……
楚开脱下竹筐，将头埋进去，翻倒了好一阵子。
“哎呀，怎么办呢，绲金袍都弄湿，女先生啊女先生，绣塾里面这么多人弟子，为什么偏偏让我把衣物送下山啊，还有亲手送给城主女儿，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办啊？”
呜呜呜……
楚元连滚带爬下了雪山。
身后还趴着一只打盹的黑雁。
咳咳！
楚元偶感风寒，冷不丁咳嗽了几声。
昨夜子时的时候，女先生将他喊醒，连夜委托他，将这件绣好的衮金袍送下山，还告诉他务必要小心沿途上的人，万万不能让衮金袍被他人截获。
绣塾，虽是缝补之地。
成衣却很少……有时甚至一月放才做出一件。
但是每件制成的衣物一旦问世。
都会是天下绝品。
而且听说还有人之不可知的奇妙之处。
可惊天地，亦可泣鬼神!
“这山下的屋子，倒是山上的截然不同。”
走在了街巷上的楚元不由得揉了揉颧骨，他看着那一个个身披缟素，端着瓢盆四处乞讨的百姓，眉头紧锁。
过了许久，楚元来到了一个冉冉升起炊烟的府邸。
他时不时担忧了起来，那衮金袍染上了水，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若是出了问题，他可担当不起。
咚咚咚!
楚元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侧身敲着一个插铃木门。
“有人吗?”
咔擦!
木门悄然打开，探出来了一个雏鸟般的头颅。
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鬟，看服饰打扮，地位还不容小觑。
“小先生，你找谁啊，咱们这里可不收乞丐，要去讨食，就去城南的施粥它亭，那里有很多你一样的人。”
楚元瞅着这个披着红鸯鸾氅的小丫鬟，不由得缩了缩脖颈，掏出来了一枚绣塾特制的玉佩，淡淡地说道:
“你们这城主，倒真是体恤民情啊，城南立棚施粥纳贫，城东建瓦舍烤火取暖，倒是你们这偌大的府邸，或许是容不下我了。”
小丫鬟眯着微红的眼睛，凑过来扫了一眼楚元掌心的玉佩。
“啊，这……原来是绣塾的绣娘……额，不不不，是……”
小丫鬟脸颊唰一下变得青紫，挺起平庸的胸膛，大敞木门。
“是……绣才！”
楚元淡然说道。
之后便收回玉佩，微微颔首走进了城主府。
只是让楚元没想到的是，偌大的城主府之中，却人丁稀少，偶尔能瞧见几个五大三粗的人扛着箱子走出大门。
“绣才先生，平日里来送衣物的都是女子，怎么今日是你，莫不是，你们绣塾破例收男子了，我去问问我那整日花天酒地的哥哥，看看他愿不愿去求学，说不定还能习得一技之长，补贴家用。”
额……
还真有觉得这绣衣之业颇好？
楚元在小丫鬟的带领下，穿过了一个长廊，长廊外的假山水池，看的他目不暇接，更有绣塾都不曾有的书房。
楚元不曾读书。
因为女先生都说读书是世上最无用也是最无趣的事情。
“你叫什么名字？”
楚元忽然问道。
只见他和那个浮想联翩的小丫鬟拐入了一个满是桌椅的大厅之中。
小丫鬟咂了咂舌，微微低眉说道:
“绣才先生，您唤我君雪即可。”
楚元探出手抹了一些木梁上的沙砾，伸到了鼻息之间，嗅了嗅上面的气味，眉头紧皱，缓缓地说道: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君雪，倒是好名字，不过你们这的木梁挺脏的，该擦擦了。”
君雪听见楚元夸赞自己，脸颊绯红地说道:
“还真不是小先生想的那样，就是个混名罢了。”
说罢，君雪又轻声细语地让几个小厮去打扫一下大厅里面的灰尘，随后兀自一个人双手纳入长袖，提着吊铜火炉去了内院。
过了十息，迎面走来了一个佝偻的中年男子。
他的身上披着一件禅衣，一手盘着木杵，一手捂着钵盂，口中念念有词，直到瞧见了楚元方才缓释眉心，喃喃地说道:
“小先生，您就是绣塾来的吧，敢问衮金袍带了吗？”
君雪咳了一声，搀扶着身子羸弱的中年男子说道:
“绣才先生，他就是城主，您把衣服交给城主就行了，到时候，我们再替您转交给小姐，小姐现在外出，尚不知其踪迹。”
君雪的话语，惊动了城主府的一口枯井。
枯井边缘的雪渐渐落下。
时不时还传来一阵阵凄凉的呜咽声。
佝偻的城主见楚元犹豫不决，只好喃喃地说道:
“小先生，我如今吃斋念佛，身挂禅衣，广济百姓，举头三尺，更有神明注视，岂会胡乱打诳语。”
楚元斜着眼眸，环顾起来了四周的木梁。
最后他还是脱下来了背上的竹筐，讪笑着说道: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把这衮金袍交给城主大人了。”
……
城主接过了那一串金丝缠绕的衣裳，感激涕零地说道:
“多谢了，君雪，送送小先生。”
咳咳。
“不用了，在下还有要事。”
楚元心中长叹一声，恭恭敬敬地做了一个揖。
默默地走出了城主府。
……
而君雪和城主大人望着楚元渐行渐远的背影。
却渐渐露出来了一副诡异的笑容。
傍晚时分，风雪骤停，城池娴静安逸，家家户户点灯熬油。
与此同时，城主府屋檐上的雨雪消融，此消彼长，点滴落在了石阶上。
“哈哈哈，这个绣塾的呆子，还真的以为我们是城主府的人。”
内院之中，蓦然传来了一声令人胆怯的狞笑声。
“先别着急，那个什么小姐不是还没有出关吗，我们就先埋伏好陷阱，待到自己小姐出来了，我们再将她……”
坐在木椅上的君雪赫然说道，她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之中满含戾气。
捧着衮金袍，满眼痴狂的假城主却只顾摸索，惊叹道:
“真是鬼斧神工啊，早就听闻了这绣塾的绣娘一个个都是能工巧匠，那龙凤呈祥，简直栩栩如生，就是不知道传闻之中的妙用是什么？”
只听啪的一声。
君雪一掌趴在了木桌上，气势汹汹地说道:
“管他是什么，只要在咱们手里就行，还怕他跑了不成，等咱们把金银财宝都运走，就逃之夭夭，谁能找到我们。”
假城主冷笑一声，将衮金袍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木匣子之中。
“君雪，你可越来越像匪盗了，还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匪盗。”
君雪抬起铜觞，猛然喝了一口桌子上的清酒。
“还不是拜你所赐，这些年，都是你培养的好。”
原来如此！
靠在了内院墙角的楚元不由得摇了摇头。
果然不出所料，城主府有问题。
咔！
楚元一不小心撞到了梁木。
“谁？”
君雪赫然蹙眉。
她一脚踢开了窗户，提着朴刀冲了出去。
“竟然是你……”
君雪看着立在了庭院桃花树下的楚元，冷漠地说道: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楚元将手臂一横，不由得说道:
“君雪姑娘，还真不是你想的那样，若是我走了，怎么来揭发你们这些丑恶的行径。”
你！
君雪气得胸膛起伏不定，抽刀朝着楚元剁去。
欻！
一声衣衫的撕裂声，猛然传来。
只见冰崖之下，一只大雁伏着山巅，扑翅而起，掠过山涧，褶黑的脚趾落在了花白的古木上，寒叶倏然卷落。
它猛然间抖了抖灰黑的翎羽，那翅间上雪便若花瓣剥落一般，纷纷落在了一个少年背上的竹筐之中。
少年瞧了一眼委屈缩颈的大黑雁，悻悻说道：
“死大雁，这可是送给城主女儿的衣物，若是湿了，脏了，女先生怪罪下来，你和我可都要倒大霉了，你也不当心一些。”
少年撩开双鬓，稚嫩的脸颊被冻得红彤，雪砾钻入了他的氅袍之中，双肩上的绒毛似两只白兔一般瑟缩个不停。
他叫楚元，是个做衣裳的。
楚元在大雪山之中的绣塾里面足足呆了十余年。
他自小被绣娘养大，习了两年半的缝补之术。
因为绣塾都是女子，所以皆是唤为绣娘。
而楚元作为唯一的男丁。
便有一个不三不四的名字。
绣才……
楚开脱下竹筐，将头埋进去，翻倒了好一阵子。
“哎呀，怎么办呢，绲金袍都弄湿，女先生啊女先生，绣塾里面这么多人弟子，为什么偏偏让我把衣物送下山啊，还有亲手送给城主女儿，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办啊？”
呜呜呜……
楚元连滚带爬下了雪山。
身后还趴着一只打盹的黑雁。
咳咳！
楚元偶感风寒，冷不丁咳嗽了几声。
昨夜子时的时候，女先生将他喊醒，连夜委托他，将这件绣好的衮金袍送下山，还告诉他务必要小心沿途上的人，万万不能让衮金袍被他人截获。
绣塾，虽是缝补之地。
成衣却很少……有时甚至一月放才做出一件。
但是每件制成的衣物一旦问世。
都会是天下绝品。
而且听说还有人之不可知的奇妙之处。
可惊天地，亦可泣鬼神!
“这山下的屋子，倒是山上的截然不同。”
走在了街巷上的楚元不由得揉了揉颧骨，他看着那一个个身披缟素，端着瓢盆四处乞讨的百姓，眉头紧锁。
过了许久，楚元来到了一个冉冉升起炊烟的府邸。
他时不时担忧了起来，那衮金袍染上了水，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若是出了问题，他可担当不起。
咚咚咚!
楚元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侧身敲着一个插铃木门。
“有人吗?”
咔擦!
木门悄然打开，探出来了一个雏鸟般的头颅。
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鬟，看服饰打扮，地位还不容小觑。
“小先生，你找谁啊，咱们这里可不收乞丐，要去讨食，就去城南的施粥它亭，那里有很多你一样的人。”
楚元瞅着这个披着红鸯鸾氅的小丫鬟，不由得缩了缩脖颈，掏出来了一枚绣塾特制的玉佩，淡淡地说道:
“你们这城主，倒真是体恤民情啊，城南立棚施粥纳贫，城东建瓦舍烤火取暖，倒是你们这偌大的府邸，或许是容不下我了。”
小丫鬟眯着微红的眼睛，凑过来扫了一眼楚元掌心的玉佩。
“啊，这……原来是绣塾的绣娘……额，不不不，是……”
小丫鬟脸颊唰一下变得青紫，挺起平庸的胸膛，大敞木门。
“是……绣才！”
楚元淡然说道。
之后便收回玉佩，微微颔首走进了城主府。
只是让楚元没想到的是，偌大的城主府之中，却人丁稀少，偶尔能瞧见几个五大三粗的人扛着箱子走出大门。
“绣才先生，平日里来送衣物的都是女子，怎么今日是你，莫不是，你们绣塾破例收男子了，我去问问我那整日花天酒地的哥哥，看看他愿不愿去求学，说不定还能习得一技之长，补贴家用。”
额……
还真有觉得这绣衣之业颇好？
楚元在小丫鬟的带领下，穿过了一个长廊，长廊外的假山水池，看的他目不暇接，更有绣塾都不曾有的书房。
楚元不曾读书。
因为女先生都说读书是世上最无用也是最无趣的事情。
“你叫什么名字？”
楚元忽然问道。
只见他和那个浮想联翩的小丫鬟拐入了一个满是桌椅的大厅之中。
小丫鬟咂了咂舌，微微低眉说道:
“绣才先生，您唤我君雪即可。”
楚元探出手抹了一些木梁上的沙砾，伸到了鼻息之间，嗅了嗅上面的气味，眉头紧皱，缓缓地说道: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君雪，倒是好名字，不过你们这的木梁挺脏的，该擦擦了。”
君雪听见楚元夸赞自己，脸颊绯红地说道:
“还真不是小先生想的那样，就是个混名罢了。”
说罢，君雪又轻声细语地让几个小厮去打扫一下大厅里面的灰尘，随后兀自一个人双手纳入长袖，提着吊铜火炉去了内院。
过了十息，迎面走来了一个佝偻的中年男子。
他的身上披着一件禅衣，一手盘着木杵，一手捂着钵盂，口中念念有词，直到瞧见了楚元方才缓释眉心，喃喃地说道:
“小先生，您就是绣塾来的吧，敢问衮金袍带了吗？”
君雪咳了一声，搀扶着身子羸弱的中年男子说道:
“绣才先生，他就是城主，您把衣服交给城主就行了，到时候，我们再替您转交给小姐，小姐现在外出，尚不知其踪迹。”
君雪的话语，惊动了城主府的一口枯井。
枯井边缘的雪渐渐落下。
时不时还传来一阵阵凄凉的呜咽声。
佝偻的城主见楚元犹豫不决，只好喃喃地说道:
“小先生，我如今吃斋念佛，身挂禅衣，广济百姓，举头三尺，更有神明注视，岂会胡乱打诳语。”
楚元斜着眼眸，环顾起来了四周的木梁。
最后他还是脱下来了背上的竹筐，讪笑着说道: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把这衮金袍交给城主大人了。”
……
城主接过了那一串金丝缠绕的衣裳，感激涕零地说道:
“多谢了，君雪，送送小先生。”
咳咳。
“不用了，在下还有要事。”
楚元心中长叹一声，恭恭敬敬地做了一个揖。
默默地走出了城主府。
……
而君雪和城主大人望着楚元渐行渐远的背影。
却渐渐露出来了一副诡异的笑容。
傍晚时分，风雪骤停，城池娴静安逸，家家户户点灯熬油。
与此同时，城主府屋檐上的雨雪消融，此消彼长，点滴落在了石阶上。
“哈哈哈，这个绣塾的呆子，还真的以为我们是城主府的人。”
内院之中，蓦然传来了一声令人胆怯的狞笑声。
“先别着急，那个什么小姐不是还没有出关吗，我们就先埋伏好陷阱，待到自己小姐出来了，我们再将她……”
坐在木椅上的君雪赫然说道，她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之中满含戾气。
捧着衮金袍，满眼痴狂的假城主却只顾摸索，惊叹道:
“真是鬼斧神工啊，早就听闻了这绣塾的绣娘一个个都是能工巧匠，那龙凤呈祥，简直栩栩如生，就是不知道传闻之中的妙用是什么？”
只听啪的一声。
君雪一掌趴在了木桌上，气势汹汹地说道:
“管他是什么，只要在咱们手里就行，还怕他跑了不成，等咱们把金银财宝都运走，就逃之夭夭，谁能找到我们。”
假城主冷笑一声，将衮金袍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木匣子之中。
“君雪，你可越来越像匪盗了，还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匪盗。”
君雪抬起铜觞，猛然喝了一口桌子上的清酒。
“还不是拜你所赐，这些年，都是你培养的好。”
原来如此！
靠在了内院墙角的楚元不由得摇了摇头。
果然不出所料，城主府有问题。
咔！
楚元一不小心撞到了梁木。
“谁？”
君雪赫然蹙眉。
她一脚踢开了窗户，提着朴刀冲了出去。
“竟然是你……”
君雪看着立在了庭院桃花树下的楚元，冷漠地说道: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楚元将手臂一横，不由得说道:
“君雪姑娘，还真不是你想的那样，若是我走了，怎么来揭发你们这些丑恶的行径。”
你！
君雪气得胸膛起伏不定，抽刀朝着楚元剁去。
欻！
一声衣衫的撕裂声，猛然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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