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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有女鹿兮

    独行客忽然插手,二人皆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犹豫半息,剑垂风停,都是一副作此作罢的姿态。

    楼斟雨又拿起葫芦,示意二人后赞一声好酒,痛饮起来。

    远处瞅着的风华,望着楼斟雨喝的酒水滴答,嘴略张,咂咂嘴有些可惜,又瞧着楼斟雨豪爽姿态以及那一声夸赞,随即高兴的笑:“那是当然!也不见这酒是谁酿的,那可是我自己亲自从昆仑绝峰上取雪...”一边碎碎念,一边往腰间摸去,咦?如何摩挲都是一手空空,等等,何处酒香?又好像是回味起来独行客那句饮酒便是,疑惑的一抬头,看见独行客一手一个葫芦,倚着竹子,正喝的急切,当即勃然大怒,一抬手,拽将几缕夜风凝剑,跳将起来便朝着独行客胡乱砍去“孽畜,又偷酒!且吃为父一剑”

    胥一昕眉头一皱,瞥着飞扑过来的风华,随手一抓脚尖一转一拧抛,便把手中那坨光鲜亮丽的人形物砰的一声,重重的砸在了身后,尘埃四溅。

    不理睬身后正哀嚎的那个憨憨,胥一昕啜了口烈酒,望着头上明月如玉,良久开口道:去留自便。

    不远处的风华已经爬起身,拍了拍尘土,仔仔细细的把方先掉落的玉簪又放回了怀里,恼怒的朝着胥一昕瞪了一眼,随即挠挠头,朝着剑囚一笑:“大兄不必顾虑,明日我便自说我们败了,想来那些不开眼的想纠缠你的应该会少很多,只是其后之事...哎,罢了罢了,不说了。”风华言语吞吐用手指了指天,却只摇头笑笑,再不愿说了。

    俗话说:七成饭饱,三分话多。言至于此已经足够,楼斟雨读出了那吞吐间的意味,也不多做扭捏姿态,抱拳谢过二人,踏竹飞掠而去。

    一直到了楼斟雨身形如豆,失于林海,风华目送着他的背影轻笑道:为何不愿让我出手?

    胥一昕顿了一下,反手把酒壶抛了回去:他,接不住。

    风华摩挲了一下葫芦口,仰头倒了倒,只剩一两滴润了润唇,惋惜的咂咂嘴:给你喝真是暴殄天物,说完想了想略带忧虑的又开口:他是要去杀紫帝的,若真...生灵涂炭,血流漂杵,前朝之祸犹在眼前啊,如何向武林同道天下苍生交代?

    胥一昕盯住风华,许久后缓缓摇头,随即不等风华反应,胥一昕拔刀,反手一刀过胸,血溅三尺,伤口深可见骨,这般放在一般人足以致命的伤势,胥一昕只是痛的眼角抽了抽,随即慢慢收刀而立,漠然道:“今时怎比往日?江湖之大,庙堂之高,一人之力又能有多大的风浪?况且既问心无愧,必有曲折是非,最近江湖颇有些风云卷动,如今更有这剑囚出山之事,我怀疑这背后和师父忌讳莫深的十年之祸有关,不水落石出,我绝不善罢甘休,你若担心此夜事坏你凤姽岛清誉,直说我便是,若旁人问起交代,此刀便是吾胥一昕给天下人的交代,再不济,吾一死谢罪,奈何畏之?此间事,不牵扯你贵公子。”一席话满含失望亦掷地有声,人却是看也不看风华,也径直下山去了。

    风华望着胥一昕背影渐行渐远,敛去笑意,一步一步踏入空中,随意寻个白云斜躺着,望着头顶皎洁,面容复杂,唇边淌出一声叹息:“谁说我不懂呢,可,哪有那么简单...”

    正当风华愁肠百结之时,身下白云忽然消散,“哎呦”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揉揉屁股,爬起来怒气冲冲,却不经意间瞥见一抹白光在云中飘忽,立时怒气全消,喜滋滋的叫了声:鹿兮!娘子!这里!这里...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越叫越小直至消失不见,手抠抠搜搜的,悄咪咪把酒葫芦又朝衣服深处塞了塞,小动作还没做完,一只素手忽然出现在边上,轻车熟路的揪起风华的耳朵一旋然后往上一提,风华吃痛连声讨饶:痛痛痛!娘子我错了!最后一次偷喝酒!衣服回岛我自洗!我给你买你喜欢的串串糖!哎呀!放手啊!耳朵要掉啦!”

    在风华的鬼哭狼嚎间,一道身影自空中浮现,是个女儿郎,手上一松,身影如魅,扑进了风华怀里,却一触即离,于其身前亭亭而立。

    风华赶紧揉了揉耳朵,松了口气,望着不远处的窈窕娉婷的女子,边碎碎念边塌背缩肩起来:“鹿兮呀,我的好娘子,我错啦,你不是陪着师父他们嘛,怎地也出来了,这天气也着实不如岛上,哎呀,这风寒料峭的,你怎不多带些衣物,可别着凉了。”嘴上关切的话不停,这脚下步子倒是一直一点点的向后挪动着...

    那女子着装素净,轻纱笼面,不见真切,腰间佩戴着却是两柄剑,说的清楚一些,其实并不算两柄剑,因为一柄剑剑鞘一体完好,而另一柄却只有鞘在身,不见剑身。

    可见的是那眉峰如黛,风光可绽,美目盼兮,流光皎皎,云鬓未挽,体态绰约。

    目光抚过风华时,双眸剪水,不言语,只低头缓缓摘下面纱,一霎间,连月色都黯淡了三分,贝齿咬了咬唇,似有怨结。

    正二人相顾无言时,也不知这黑夜哪来的蝴蝶,便悠悠地飞来栖在了女子柔夷上,女子忽然一笑嫣然,吐气如兰:嗤,好个玉腰奴,素日里从不见踪影,倒在这时候喜欢献点殷勤。”蝴蝶翅膀一张一合,好像是想要离去,她伸出芊芊双指温柔的夹住:去哪里?

    风华低头自知理亏,脚下站定,嗫嚅道:没有,哪也不去

    女子眸间莹润,樱唇流一阵银铃般的轻笑,便这一刹间的风情,月如羞,星似惭,恍如玄女落九天,嫦娥离玉蟾:“傻瓜,我问这玉腰奴呢,谁理你这呆子。”

    风华也不装傻了,唇边盛放了温柔的笑,上前一步把女子轻轻拥入怀中:白儿,我天性浪荡子,有你才是风华,总是又让你操心了。

    说时心念一动,白云间有一线孤光撕破云雾,风驰而来,待到二人面前时,静静悬在空中,是一柄无鞘之剑。

    风华一笑:我和它,都该归鞘了。

    女子脸红了红,将腰间鞘拿下,一招手,无鞘剑归鞘。随即认认真真的把剑与鞘又系在了腰间,中间还不忘了递了个白眼给眼前的憨憨,叹了好长的气:风,你我一心,何必多言。

    顿了顿,那被唤作白儿的女子又轻声询道:方才,我一直在远处观望,风,你不觉得那所谓的霸王戟有问题吗?

    风华用下巴摩挲了一下女子的鬓发:白儿,你是说?

    女子螓首埋在风华怀中:嗯,此人绝非边军中人,更非霸王双绝传人,霸王枪戟双绝,白儿虽然没亲眼见过,但此人这最多只得三分之形~霸王之兵最重威势,一枪未出,黑云压城。千军之势,一戟破之。这般豪情才学得霸王之枪,他之戟法威势不足,血煞有余。霸王双绝百年不曾出世,正是因为这门武学无天无地,无法无敌,他口中那句君上一出,若是真正的霸王双绝传人,早该经脉寸断废功了,至于剑囚此事,光看今天就明白蹊跷甚多,应该慎之又慎,独行他行事全凭心意,只恐怕有什么危险之处,不肯避让,可能生出事端,总之哥哥留意些就是。

    风华笑了:自是如此,唉,娘子,师娘给你取名鹿夕着实没错,确实像是小鹿一般聪慧可爱啊,你说为夫要是像你这般聪明该多好。

    女子眨眨眼,一笑的风情,幽幽的夜风都仿佛驻足一般缓下身来:师父总夸你伶俐,你不愿去想罢了,哼,而且,别以为说好话就可以过关的,惩罚一样不会少的。

    风华假装痛苦,放开女子,仰面倒地:啊~娘子,我难受。

    那戟士才不知道,自己一点细节在明眼人眼中,破绽如此之大。

    而正风华二人打情骂俏之时。

    远方,归来峰山脚十里开外,剑囚浑浑噩噩间,穷最后一丝清明挪到了官道边,一口夹杂着酒意与霸道真气的浊血咳出,无尽的疲倦与伤势涌上,眼前一黑,昏死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