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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太平世界

    “二位客官,再往前走一截路,那便是四季峰啦,老汉我不便再送二位客官了”

    赶车老汉掀开帘子,略带歉意的对着楼斟雨和常恭俭二人咕哝道,说着便要帮常恭俭搬书箱下车,常恭俭含笑示意不必,又摸了些散碎银钱,递给了那老汉,随即一跃而下,身姿矫健,神情振奋,随随便便似的用力,一声嘿呀,便把沉重的书箱端下了车,而那剑客抱着剑,却是慢吞吞的迈下驴车,也不说话,微微点头,便一步一挪的往前走去,而常恭俭有心不和那剑客同路,随便寻了个由头,和老汉聊着。

    常恭俭眺望着剑客瘦削的背影,一边和老汉随意攀谈:老人家这驴子可真是伺候的周到啊。夸农人家的家畜兴旺,比夸他们人更让他们开心,闻言老汉脸上的道道皱纹,绽放开来:老汉气力不济,侍弄不成田地了,幸好家中还有这头老驴,苦上几个铜板,老汉如今可都指着他活呢。常恭俭不解:老丈这是何言?难不成是膝下不孝?不瞒老丈,我自有功名在身,若真是如此,必要给老丈讨个公道。

    书生义正严词的一席话却是说的老丈颤巍巍笑着:不孝子?老汉确有三个不孝子啊。

    常恭俭讶色更浓:三个?他们何在?怎敢不事父尽孝?

    老汉轻抚着驴子脊背:死啦,都死啦,大男护着我们老不死的,死在土匪手中啦,天杀的土匪,连个衣衫都不留,寒冬腊月的赤裸裸的吊在树上...二男去从了军,差一点就入了什么蛇的,据说一个月便有三两银子,只可惜福薄啊,拒狼关跟着去了,朝廷发下来一头驴子,就这头,叫什么抚什么喜金,哪来的喜?有时我也恨它啊,是他夺了我二男的命啊,但是想想看我还得好好伺候他,他是我那个傻孩子用命顶来的。至于我那三男啊,那混小子侍弄土地是把好手,就是租子不够缴的,他娘总劝他歇歇,他总说自己有气劲多干干,前些日子不知道害了什么病,心肝都要咳出来啦,害了两天病,就那么走了,老婆子没两天也走了,家里就剩下我和这老东西了,日子难捱啊,眼睛一闭却又睁开,想说说话,又找不到人。

    老人忽然带着歉意的低声:哎呀,真是许久没和人絮叨了,一说起来就没个停,您是天上文曲星下凡,以后是要当老爷的,听我这般土捏的人说话,真是脏了贵人耳朵。

    常恭俭听完,有什么梗在喉咙口,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只能沉默以对,眼瞅着楼斟雨的身影渐行渐远,常恭俭忽然对老丈长长施了一礼,老人忙不迭的下跪:折煞了折煞了小人。常恭俭扶着老人,不让他跪下:老丈,此礼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老丈教会小生一些事情,算是我半句之师。老人连声:我一把老骨头怎敢。

    常恭俭一口气长长的吐出:哀此太平世,黔首畜不如!背起沉重的书箱,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挪的向四季峰走去。

    且说剑囚,他没有用轻功纵越,只是在路上慢慢走着,虽说是慢走,但习武之人,几个跨步,居然比一般人奔跑都要快上不少。

    楼斟雨一边赶路一边抚着胸口暗忖道:也不知那掌柜使得什么天材地宝,不过月余,这伤势已然压制住了。只是这走火入魔之态缘何更严重了?

    楼斟雨慢下脚步,闭上眼,掌中浮现一维气旋,感受着真气暴虐的狂奔在四肢百骸,一些细小的经络一直处于崩损又修复的状态,他缓慢的加大了输出力度,掌中气旋渐渐变大,待到气旋一剑之高时,已然在掌中摇摇欲坠,楼斟雨一声轻喝,捏爆掌中气旋,通体震出一卷气浪,气浪波及之处树叶飕飕下落,楼斟雨浑身气势随即下落——居然有一天会出现真气过多控制不住,需要自行散溢的时候,真想叹一声世事无常。

    小事耳,不足挂齿,楼斟雨睁眼,四围落叶纷纷,拍落肩上的一片落叶,睨了旁边一眼,便朝着已然不远的四季主峰,继续前进了。

    不多时,厚厚的落叶堆里突然冒出了一双眼睛,随即冒出来好几双眼睛,其中一双眼睛下面突然多出来一张嘴:我的乖乖,现在这种内力外放一剑气旋的高手都来四季峰挖宝了吗?直娘贼,差点酒钱没拿着,纸钱倒是备好了。

    原来是一伙蟊贼,众所周知四季宗被毁之后,便有无数的江湖人对四季峰趋之若鹜,若是能淘到一本两本的神功秘籍,还怕不能在江湖横行?什么?四季宗是小门派?笑话,你就看剑囚还活的好好的,而要是能拿到剑囚的一剑两招的,偌大的江湖还不来去自由?

    据说肆虐江南的采花大盗赴云雨就是学到了剑囚的半招剑诀,就这,朝廷废了半拉子劲,最后还是照阙山的铁衣银扇生出手,这才抓到了赴云雨。

    所以这四季峰纵使朝廷禁绝,倒一直有不入流的江湖人想来这四季峰里撞撞运气,于是这伙子蟊贼打起了当拦路虎的主意,真是一拍即合,东市招混混,西市买菜刀,南市买绳套,北市买麻袋,今天要开张。

    在老大三麻子的带领下(据他说在自己身手可堪江湖三流高手的吹嘘下)一帮子人号称黑虎帮,三麻子为帮主,今天帮内第一大事,可就是要开张!

    “嘘嘘嘘,又来人了,快藏好,丫的屁股撅那么高有人要撅你不成?”伴随着一个巴掌声,嘴巴们全部消失不见,就剩一双双饥饿的眼神在熊熊燃烧。

    远处踱来一僧一道,道人含笑,僧人巍然,一人怀抱清静尘,一人肩负如意幢。

    “老大?这臭和尚和烂道士,劫吗”

    “只怕没什么油水啊”

    “这贼秃驴不在庙里念经跑出来和道士搭伙,那肚子比我屁股都大,想来也是个花和尚,劫了这贼秃驴!老大”

    三麻子摸了摸自己自己锃光瓦亮的脑门,有些恼怒,他本来就是一个小门派的外门弟子出身,学过些拳脚不假,最多打得些混混,遇到些练家子就得爬,只能说是半个江湖人,可问题是江湖上常言道莫要惹老幼妇僧道,这五种人敢在江湖上独行,多半都有些诡段,可也没说这僧道搭伙是个什么状况,之前那个剑客看着就不好惹就罢了,这道人看着一碰就倒,这胖大和尚可能需要费些功夫,但是他们人多啊,干就干!

    于是草里忽然长出了一只握刀的大手,伴随着一声大喊此山是我开之类的台词,一二十个混混便乌泱泱的从路边蹦了出来,正好一个不落的落在了道人那温润的眸光中:善缘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