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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山雨欲来

    四季峰一线天处,上承九霄天之尾,下启四季峰之首,奇崛诡峭,云曦自囚此,长风见峰归,不似人间境,自无红尘音~

    此处本就是天下有数的清幽之地,更于四季宗大劫而后,断了唯一的烟火,自然无人问津,也是,天下多名山大川,游玩何处不好,何必赌命要是一不小心困就这一线天,命垂一线之地,亏极了...

    这一线天残骸之前,有三人站立,乃是一僧一道和一位老丈,其中的兰摧僧凝视一线天,不知在思虑着什么,眸光闪了闪,一丝沧桑便不经意的从唇边叹出。

    而一旁的道人随手摸索了几钱,递过去权当感谢这带路的老丈,老丈倒也没推辞,嘴里却没忍住絮叨了两句,“弄啥爬个山丘丘撒,人上的去,没命下得来”前时见二人不似歹人,劝过已是无用,老丈现在也懒得多费口舌,倒也不再理会这两个怪人,旋开脚底板头也不回的离去。

    原来在运功疗伤后,僧道二人便动身前往侧峰,怎料山顶的百十来丈远,到了山脚绕来绕去竟找不到路途,无奈下,四处寻了好久,这才请到了一个老人带路。

    僧与道步于一线天上,僧人忽出声:方先,是何人?玉折真人微微摇头:那气息一触即离,吾辨识不出,只唯一肯定的是其人功力修为深不可测~僧人微蹙眉头,并未多言,僧袍无风自动,身侧凭空清风起~道人停住脚步,一挥拂尘忧虑的望向僧人:“道友已然嗔怒过甚,佛心不固,鹿梦铃压制住一时,却不是长久之道,还是快些回倚梅寺罢,况且据我估计,只怕吾二人联手,亦是难敌那个神秘人,也不知是江湖里哪位欲要搅动风云的老妖怪”言语间忧虑阵阵。兰催僧扭过头去,似是不愿多语,清风渐息,眸中的业火燃烧,炽烈,只能默念佛经强忍着~

    不远处,密林中,有一人正饶有兴致的瞧着二人,袖口上纹了一个小小的金字“夜”,在看着僧道二人时,谑笑着咬了一口不知道从哪里偷摸来的山果,偏头,指尖抚过肩上墨鸦“呐,去吧”墨鸦极通人性,矫首扬羽,便欲振翅离去“蠢鸟,装什么,信都被弄掉了”那人轻弹了一下墨鸦脑袋,把掉出来的纸条,又仔仔细细的放置在墨鸦脚边小筒,墨鸦却是毫不客气的猛啄那人一口,黑衣人骤然吃痛,山果咕噜噜滚落于地,怒:“嘿!我这暴脾气,这次你丫有种别回来,回来必拿你做墨鸦炸酱面”

    黑衣人忿忿起身,手指点了点头:呐,正事差点忘了,随话音落,身形如烟云渐淡,又随即又像是想起来什么,如烟袅去的身形又凝实了,手一招,身边果树枝丫便弯下了腰,黑衣人挑了个最红硕的摘下,咔嚓一口,伴随一阵青烟缭起,那人已是冥冥无踪~

    与此同时

    “倚梅寺寂灭大师接旨,皇天后土,紫极东方,今边关有变,特命各大派赴边疆待命,愆期者罚,不至者诛,少林限二十日”

    “拂衣庭”

    “捞月宫”

    “照阙山”

    “妙音宗”

    “天倾城....天倾城限十日”

    “阿弥陀佛,倚梅寺领旨”

    “既舒国难,我照阙山自应奋勇”

    “三代之上挑出十人,随老身走一遭罢”各大派掌门人皆无疑义,唯独..

    “大人,这,是否有些不和规矩,人非飞鸟,何能十日即至边关?可否宽限数日?”

    “天下四季,冬雪天倾,自当为天下表率才是,掌门且慎重思量”朝廷使者并未回复,反倒淡漠的掷下一句话,再不肯有多言语。

    天倾城掌门长青子历练江湖数十年,位天倾城掌门也已多年,见多识广,今日这个使者一不肯多言,二也并非为讨要好处而故意拿腔作调,他不免狐疑,缓缓伸手接御旨,指尖触及御旨刹那,便觉一股刚猛霸道气劲奔涌而来,三十二重天倾功早已蓄势待发,将气劲巧接之下又将其反震了回去。

    使者闷哼一声,连退三步,一侧长老见势不对,拍案而起便欲发作,长青子猛挥手制住,眼中划过一抹不解,旋即平静下来:“大人,多有失礼,不妨于本派暂歇片刻?”使者却只摇摇头,正正领甲,微施一礼,便出了大殿。

    使者尚未走远,左右长老便急问:“掌门,可是此人有问题?”长青子望向殿外远方“不,没有问题”“那为何?”“此人不单是昼氏暗羽,应该还是四领铁卫之一....恩威并施,侧重刑杀,所用功法也正是紫氏...只是,太对了,缘何总觉何处不对,何况?朝中何人与我天倾城有所恩怨,欲加害我天倾城?..”长青子声音渐悄,直至沉默,左右长老对视一眼,困惑不解,也不敢打扰,施礼躬身退下殿去。

    沉吟良久,一无所获,直至被一阵轻寒吹醒,长青子踱步至殿门,极目远望,天外密云如织。手指轻轻摩挲着这封密旨,喃喃自语道:“此真是山雨欲来啊...”一番话消散空中,无人应答。

    长青子当即步回大殿,落座,纨笔,急书:“寂灭大师谨启...”

    此数日内,江湖名门,皆是收到一阙密令,不外如是奔赴边关,唯倾城似有所异动。

    当然,这些变故是楼斟雨所不曾只晓得,方前心魔入主,被明王一如意幢轰到侧峰,顺山腰下滑,跌到一处洞穴,佛门真言如法如锢,残滞经脉之中,逼不去,化不得,连疗伤都无法,束手无策之下只好静心打坐,然而,说是静心,如何心静?凭空逝去的内力,大师兄的下落,自己如今这番人不人鬼不鬼的举止...

    正楼斟雨心乱如麻之时,洞口忽然蠕动来一团黑影,楼斟雨猛地睁眼,浑身一紧便要拔剑,随即却是自嘲一笑,放松下来。

    黑影悠悠飘近,原是一袭黑袍,漆黑如夜....黑袍立于楼斟雨之侧,玩味似的上下打量几番,指尖絮绕一缕黑雾,把玩两下后屈指一弹,黑雾化箭射入楼斟雨体内,不过数息,残余佛门罡劲,便被黑雾生生腐蚀去了,楼斟雨身体一颤,百脉贯通,真气奔涌之下,伤势已好了几分

    以剑为杖,勉力支撑着站起身,楼斟雨面容复杂的望着眼前的黑袍男子,面容苍白而英俊,嘴角一丝轻佻的微笑,手上还拿着啃了一半的果子,身上的黑袍格外别致——下摆残缺不全,像是被人用力撕扯开一般,这便是夜门一直和他接触的一位黑袍,自称残昼。

    楼斟雨开口:楼某如今一介废人,实于贵派大业无所增益,何故苦苦相逼?“哎~此言差矣,堂堂剑囚如果是废人,那我们这些见不得光的,又算什么呢”黑袍夸张的感慨了一句,右手攥着半个果子,咬一口酸的龇牙咧嘴念叨道:酸的一比,擦...啊,对了,门主让剑囚大人速去倾天城访查倾天造化丹的下落。

    楼斟雨不禁摇头:天下智计出贵派门主之右者,只怕也不出五指之数,为何却信这三岁顽童都不会信的江湖野闻呢?黑衣人悠哉哉的走向洞口:呵,谁知道呢,不过,小的还是劝剑囚大人快些疗伤,速去完成门主嘱咐才是,要不然,我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哦,对了,这洞穴,剑囚大人应该也发觉了,是您一个熟人待过的地方,可以四处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呢,至于小人,话已带到,小人这就走。”立于洞口,黑袍转身向楼斟雨戏谑一笑,随即抛掉手中果核,一声呼哨,嬉笑着背跃跳下了山口..

    “一线天”阶前,僧道二人望着那三丈余宽的断口,久久无言,僧人开口道:冬剑好像至今仍在天下名剑谱前十罢。玉折真人一挥浮尘:不止冬剑,四季宗的四剑如今可是有两剑都在榜上呢...怒劫法场,鏖战白虎帅,千里转顿,连挫恶来骑,夕颜谷一战,昼朝二十八宿卫来了足足七位以上,更有一军甲士随行,只他一人一剑,二十四宿里出手的那七位,尽数败退,其中的危月燕甚至被斩于剑下,随即自囚于谷,江湖自此称其为,剑囚。

    玉折真人长吁一声,仰头看天:当年那二十八卫中最弱的“危月燕”未归顺昼朝之前,也是那乞命帮里“朝生暮死”中的“朝生鬼”啊。兰摧僧合十低眉:所以我不信,破开魔气之后,竟是如此羸弱的一柄剑...

    这江湖,如今的模样,倒越发的扑朔迷离了,僧道二人沉默了下来,这一线天的罡风呼啸,吹得二人脸颊生疼,二人都失去聊下去的兴致。

    兰摧僧突然吐出一口黑血,双目紧阖,合十跪服于地,脑后忽然腾起佛门三界小诸天,此乃兰催僧一身佛果,便要将佛门诸天显化于心,正道成佛,也可以说这是兰摧僧成佛后的芥子佛国,然而在那须弥山顶的欲界第二天“忉利天”,本应该是佛门无上尊帝释天之处,此刻竟有通体漆黑狰狞的龙蛇天魔横行,更不用提其他诸天,皆有黑雾阵阵。玉折真人大惊,浮尘一扫,一朵青莲缓缓飘出,坠落下一瓣莲心,飘飘悠悠的融入那兰摧僧的三界小诸天之中,青莲在诸天之上,化作一轮大日,烧的那天魔嘶吼龙蛇窜逃,黑雾也缩回到诸天内部无数的楼阁屋宇之内。

    兰催僧双手结出无畏印,神态庄严,脑后诸天渐渐消弭与无形之间,眉目间横亘着浓浓的疲惫,玉折真人见状,扶起兰摧僧,不待他开口,兰摧僧却笑着安慰他起来:只可惜了,如此这般没办法去抓剑囚了,还是回倚梅寺诵经罢。

    玉折真人略一感应,稍微放下心来:寂灭大师佛法精深,兴许可以寻到解决办法。

    二人再看了一眼这景色极好的一线天,微微欠身,算是对那柄冬剑的敬意,便决定下山,剑囚先姑且任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