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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昏晓时分·后夜

    雨滴演奏的交响曲在桂一的耳边回响,光芒消散,眼前恢复了黑暗,他刚迈出一步,脚下便陷入了泥泞之中。

    “啊……”

    桂一有些尴尬,他试着抬脚,但是另一只脚也因为压力而陷了进去。

    “麻烦了。”

    桂一向路旁靠了靠,抓住了一棵较粗的树干,然后一使劲,便脱离了泥泞。

    虽然脚上还有些许泥土,但是他并不在意。

    “桂一大人。”

    阿米特琪娅的声音从树后传来,他看向阿米特琪娅的地方,一边打开数值面板一边问道:“‘艾肯尼斯’呢?如何了?”

    “不排除是人格分裂,行为方面也和艾肯尼斯有所差别。”

    “明白了,艾肯尼斯呢?”

    “他说艾肯尼斯要得到身体主控权是可以直接换上的,但是艾肯尼斯似乎暂时想让他掌控身体。”

    “这样啊……”

    桂一喝下恢复药水之后便向森林的深处走去,穿过树丛,雨水完全打湿了二人的衣物,但是一眼看去,仿佛就和新的一般。

    桂一和阿米特琪娅穿过一片稀疏的树林,来到一小片被开阔的空地,借着数颗魔法晶石叠起来的光亮,可以看到空地上有四个人人影在晃动。

    “哟,恢复得如何。”

    “啊,桂一……大人。”“艾肯尼斯”坐在树下,看着走来的桂一,脸上不禁冒出紧张的神情。

    “哈哈,不必紧张,我可不像那家伙,随随便便就对人出手。”桂一摆摆手,对先前的黑影表示不满。

    “艾肯尼斯”又看了看四周,这些人都是自己熟悉的,但是从未直接接触过的伙伴。

    除了一个人。

    “啊,艾!”

    “斯佩里……”

    少年的叫声盖过了雨滴的杂声,“艾肯尼斯”向着斯佩里望去,只见他的眼角冒出了泪水,有些激动道:“太好了,你没事。”

    “我前面去找盾之勇者,拜托他去救你,但是迟迟没回来,我很担心,现在看样子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啊。”

    “太好了。”斯佩里抹了抹眼泪,露出了一个笨拙的笑容。

    看着眼前少年的笑容,“艾肯尼斯”那颗有点躁动的心,不禁平息了一点。

    “什么叫完好无损啊,给我注意措辞。”

    “艾肯尼斯”伸出手弹了一下斯佩里的额头,不禁吐槽道。

    桂一看着“艾肯尼斯”和斯佩里的互动,也不禁轻笑一声,但是一旁的阿米特琪娅戳了戳他的手臂,桂一愣了一下,随后咳了一声,向“艾肯尼斯”说道:“啊,既然没事那就好了。”

    “艾……唉,我要怎么称呼你?”

    “艾肯尼斯”转头看向桂一,脸上露出了些许复杂的神情,对于他来说,也要自称艾肯尼斯吗?

    可是他是罪人……

    “我……我还不知道叫什么……”

    “那,”桂一将视线转向一旁,随意道,“暂且称呼你叫……‘艾’?”

    “啊……”“艾肯尼斯”瞥向斯佩里,虽然这个名字是他临时起的,但是现在名字还没定好,暂时先这么称呼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就叫‘艾’吧……”

    “好。”

    桂一爽快地回应道,随后也坐到树下,前方阿米特琪娅众人在休息着,他将一张羊皮卷轴,上面是桂一等人当前处于的国家的地图,而阿塔镇就在都城的旁边不远处。

    “整理一下情报,”桂一提醒道,然后指向一处地方,“目前已经确认他的行踪在阿塔镇出现过,那么阿塔镇就是主要调查目标,但是今晚的事……今晚的事动静太大,虽然我们本来也不打算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行动,只是现在的情况发生了变故,现在不得不撤出阿塔镇。”

    桂一说明着当前的状况,阿米特琪娅等人静静地听着,就在桂一准备讨论下一步的行动时,“艾肯尼斯”突然发言道:“那个……关于当地领主的情报……”

    “啊,”提及当地领主,桂一有些不知所措,或者说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便将目光转向负责打探领主情报的阿米特琪娅,“阿米特琪娅……你来解释一下?”

    安静听着桂一讲话的阿米特琪娅突然被点名,她淡淡地看了一眼桂一,叹了口后,凑到桂一旁边,指着地图一角说道:“嗯……根据我得来的情报,当地领主呢,已经身亡,并且不是在自己的封地内遭到刺杀。”

    听到这个消息,在场唯有“艾肯尼斯”感到一丝震惊,其他人包括身为原住民的斯佩里和罗瑞特,皆是一脸平静。

    “杀死他的人目前还不知道,但是……这个地方,也就是之前我们留宿的小镇,”阿米特琪娅那一角,眼中掠过一抹冷色,“还记得那片森林吗?那个被人用魔法开拓过的地方。”

    “艾肯尼斯”有些愣神,他努力回想着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在得到意识中艾肯尼斯零零散散的记忆后,缓缓点了点头。

    阿米特琪娅看了一眼“艾肯尼斯”,却也没说什么,然后接着道:“格蕾儿翘来的情报中,当地领主就是在那个地方被杀的。”

    说着,她指向森林深处的一个地方,那里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两个人影被钉在树上,一动不动。

    “格蕾儿吗……”

    “我虽然是负责护送,但是必要的情报也是不能放过。”格蕾儿坐在草地上,淡淡地说道。

    看来在艾肯尼斯和自己行动的这段时间其他人都干了不少事啊……

    “艾肯尼斯”回想着自己先前在阿塔镇的种种行动,似乎都是在逃脱追杀,就连目标的卫兵总部都没能进去,这样一来不就显得自己很没用了吗?

    突然沉默的气氛有点压着“艾肯尼斯”,虽然其他人都没说,但好像都在无言地说着:如果是艾肯尼斯的话,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唔……”

    “嘛,不过也多亏艾,才让我知道卫兵总部附近设有传送法阵,会将人随即传送到阿塔镇的某一处。”

    “原来你之前没有进去吗?!”

    “艾肯尼斯”看着阿米特琪娅那若无其事的样子,有些无奈,原本他和艾肯尼斯都以为阿米特琪娅已经获得情报然后离开了,结果她一直都在附近观察吗?

    “真是……”

    “偶尔我也会判断失误啊……”就在“艾肯尼斯”有些无奈的时候,意识中艾肯尼斯也出声道。

    “要是我早进去的话,你们也不会看到完好无损的骑士卫队总部了吧?”

    她像是在说着理所当然的事实,然后又把话接了下去:“我把骑士卫队总部掀了个底朝天,他们的队长也被我杀了,虽然有用的情报不多,但总归是有点收获。”

    “而且罗瑞特说那里是地狱,这倒是不假。”

    说着,她伸出手比划起了骑士卫队总部的情况:“那帮家伙把从小镇里抢来的少女都关在一个房间里,她们衣不蔽体,很多都还是刚被侵犯过的,而办公的地方往里走,便是又是一个房间,里面有很多被严刑拷打的居民……”

    阿米特琪娅比划着卫兵总部的情况,面不改色地描述着令人作呕和头皮发麻的行为,最后她耸耸肩说道:“那些家伙的队长和副队长都被我杀了,虽然还有活下来的人,但是拿到情报后我就直接离开了,他们估计是跑到镇里作乱去了吧。”

    听到“作乱”二字,“艾肯尼斯”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紧揪一般,脑海里涌现出不好的回忆,他不知道修格有没有回过卫兵总部,但是他做出的种种恶行倒是实实在在的。

    他不知道自己通过得知生命尽头的意义能不能缓解心中的痛苦,至少现在他是无法摆脱罪人这层心理阴影的。

    “唔……”

    “怎么了,‘艾’?”

    见到面色有些不好的“艾肯尼斯”,斯佩里不禁出声询问道。

    “艾肯尼斯”摆摆手,表示自己无事发生。

    但是他脸上的不对劲还是被桂一给捕捉到了,虽然桂一没有直接说出来,但多少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艾’。”

    阿米特琪娅看着“艾肯尼斯”有些发白的脸颊,淡淡地呼唤他的名字。

    “啊……啊!我没事,只是想到一些事情而已……”

    “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我们是伙伴,不是你生命中的过客。”格蕾儿靠在潮湿的树干旁,闭着眼悠哉地享受雨水的轻抚。

    “也……对。”

    他缓缓开口,打算将先前的事情全部一五一十地道出,以求桂一等人的帮助。

    但你已经是罪人了。

    “啊。”

    恍惚间,一句话打断了“艾肯尼斯”的思考,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在此刻又被吞了下去。

    是啊,自己已经是罪人了,再说出去也只是徒增负担,还不如就此埋在心底,让时间慢慢磨灭这段于自己来说折磨不堪的回忆。

    “我……算了。”

    此刻空气前所未有的冷,一直在下的雨也逐渐变得适应。

    “艾肯尼斯”深吸一口凉气,将视线瞥过一边,他突然间改变想法,打算对此事闭口不谈。

    “好吧,既然你不说,我们也不会逼你的。”看到“艾肯尼斯”有些低落的神情,桂一笑了笑,随后重新将目光转移到地图上。

    空气依旧寒冷,桂一的手也变得紫红紫红的。

    “现在来讨论接下来的行动。”

    桂一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刚才略显低沉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而阿米特琪娅、格蕾儿、“艾肯尼斯”三人也都纷纷看向桂一,神情严肃。

    “斯佩里和罗瑞特要不要听听?也可以跟我们一起行动的,起码有个保障。”

    桂一看向阿米特琪娅身后的斯佩里和一直默不作声的罗瑞特二人,他们突然被提及,显然是对战斗一类的事情不擅长,显得有些紧张无措。

    罗瑞特睁了睁双眼,开口道:“我也上了年纪,跟着勇者大人也会拖后腿,既然已经离开了阿塔镇,我想……”

    “去梅洛马格。”

    “梅洛马格?”

    “是的,梅洛马格,”罗瑞特缓缓地点头道,从语气中能够听出他的决定不会改变,“去往人类至上的大国家,总比在这个暴徒横行的小国好。”

    “我明白了。”桂一点点头,又看向斯佩里。

    “诶?我吗?我……”

    “劝你还是考虑清楚哦?我们的战斗会很艰辛,基本上顾及不到每个人,所以就算了死了也……”就在斯佩里思考的时候,阿米特琪娅突然开口提醒道。

    阿米特琪娅的语气根本就不像是提醒,倒更像是警告。

    此话一出,本就寒冷的空气顿时变得更冷了。

    “喂,阿米特琪娅……!”桂一立即伸出手捂住阿米特琪娅的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斯佩里看着桂一如此大的反应,似是不在意地笑了笑,然后说道:“没事没事,我知道。”

    “毕竟你们都整出那么大的动静了,多危险也不会觉得奇怪。”

    “不过我还是听听看吧,说不定能对接下来你们的行动有所帮助呢?”斯佩里似乎对阿米特琪娅的提醒没放在心上,仍是轻松地笑了笑,如此说道。

    “哎……”桂一叹了口气,有些埋怨地盯着阿米特琪娅。

    放开了阿米特琪娅,桂一指着地图说道:“既然已经得知他的行迹,那么接下来就直接追踪他,我估计他也要准备离开阿塔镇了,既然他的种种行为都表明他不打算隐居山林或是绕远路,那最近的地方就只有都城可去了。我们直接前往这个国家的都城去拦截他,不排除他有同伴的可能,而且可能还是……”

    “浪潮先锋。”

    一提到浪潮先锋,阿米特琪娅等人皆是身躯为之一震,眼中掠过一丝狠色。

    “既然他敢这么肆意地做出这样的行为,而且公然背叛自己的职责,那么背后必然是有人支撑,更何况下一次浪潮来临也仅剩两周的时间,不能再拖了。”

    桂一指向这个国家的都城,随后说道:“我们暂作休息,然后前往都城霍仑休,如果在那里找到他,直接出手不要犹豫,一定要纠正他的行为。”

    “毕竟他也是……我们的同伴。”

    桂一的语气十分坚定,眼中闪过一抹光亮,“艾肯尼斯”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禁有些失神。

    桂一的样子就像是一面盾牌,可以让伙伴无畏地向前冲锋,即便是受伤了也不会担忧,因为他会及时赶到身边,立起那面形态各异且坚固无比的盾牌。

    即便先前的桂一是被假冒的,但是“艾肯尼斯”此时感受到了同样的温暖,那种温暖与此前的别无二致,让人安心。

    他心里那颗一直在狂跳的心,在此刻逐渐变得平静了下来。